喜喜現在對他的感情很複雜,也不知道他潛伏這麼久,到底是要做什麼。她不想打破這個局面,因此一直沒有揭穿潛伏的他。
可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自己有點自私。
堂堂墨城城主,卻在暗處保護著她,她還享受其中,實在渣得很。
這會兒揭穿他的行蹤,喜喜心跳如擂鼓。
墨白聽她說了那麼多個「路過」,終是點點頭:「對,都是路過。」
這世上真是再也找不到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了。喜喜抿抿唇:「你不問問我是怎麼知道的?」
「不問。」
「……為什麼?」
「因為是我故意留了蹤跡。」
喜喜輕哼:「為什麼要留痕跡?」
墨白沉默片刻,才道:「因為想讓你知道,你除了兔子,還有我。」
喜喜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竟然滾燙起來。
墨白也覺心胸火辣滾燙:「我把兔子照顧得很好。」
兔爺的確被養得很圓潤,喜喜伸手:「把我家兔爺還給我。」
墨白看她:「不還,除非把它吃的胡蘿蔔還上。」
喜喜咬牙,可惡,可惡!她稍稍仰起脖子,不願顯得怯懦:「好吧,你要多少錢?」
「不要錢。」
「那你要什麼?」
墨白道:「你。」
喜喜臉又紅了,整個人都好似燒了起來,差點喘不上氣。要不是只有一個字,聽得清晰而明白,她簡直要以為自己聽錯了。可被一個一向只會捉弄她,總是冷冰冰說話,惜字如金的人接連表白,簡直要把持不住,她惱自己又心神蕩漾,凶了起來:「喂,熊貓。」
墨白轉了話鋒,說道:「我在翠竹林待了三個月。」
「翠竹林?宋神醫住的地方?」
「嗯。」
「你待在那兒幹嗎?」喜喜看著他,輕聲問道,「你受傷了?」
「沒有,我只是琢磨他跟白護衛說話和交往的方式。」墨白微微擰眉,「雖然很難,但我還是全都記住了,以後我會慢慢說給你聽。」
……喜喜只覺一身雞皮疙瘩,她扶著馬車擺手:「別,你還是正常點說話吧。」
「正常?」
喜喜想了想:「對,就是像之前那樣跟我說話。」
墨白覺得意外,明明宋神醫說了姑娘家愛聽什麼喜歡對方為她做什麼事,學這些的時候他簡直比習武更加認真,可她竟然不喜歡,於是問道:「現在這樣不好?」
「也不是不好,只是有點奇怪,像之前那樣說話吧。」
墨白遲疑片刻,還是開了口:「閉嘴。」
「……我揍你。」
墨白無奈。
喜喜見他擰眉苦想,撲哧一笑:「算了,你就折中吧。」
墨白輕嘆。
難得聽他嘆氣,喜喜好奇道:「怎麼了?」
「說話比打理整個墨城還要累。不過……」墨白眼無寒霜,似有春景,「我會努力的。」
喜喜心弦又被撩動,她知道,這一次,他是認真的。
墨白默了默,上前一步,見她沒反抗,又上前兩步。見她還是沒抗拒,再走三步,就到了她面前。他低頭看著她,發如墨,眼如寶珠,她也正抬頭看來。
喜喜背後是馬車,前面的路也被他堵死,他本就比她高很多,整個身軀幾乎將她逼在馬車前,沒了空隙。他近在眼前,氣息可聞,幾乎要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她防衛般地瞪眼:「幹嗎?」
「對不起。」
喜喜愣了愣,他的氣息似乎離得更近。
「墨城有國要護衛,我要護衛墨城,可卻忘了要護衛你。你是雲喜喜,是我的未婚妻。你不是拿著鳳紋玉珮的雲喜喜,而是我,墨白的雲喜喜。」
喜喜再也忍不住,摀住他的嘴,已經快被感動哭了:「你好好說話,別被宋神醫影響了,我不是包菜姑娘,我慌。」
「哦。」墨白拿下她的手,將她的手擦了擦,軟軟白淨的手握在掌裡,就不想鬆開了,「我想保護你,不收錢的那種。」
可算是將他拉回墨城主的畫風了,雖然還有點偏,但不至於讓她覺得彆扭,喜喜長長鬆了一口氣。被握著的手她沒有抽回來,只覺莫名的安心:「墨白……家國天下,你把國放在面前,把墨城放在面前,我都不難過。我會難過的,只有你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將我當成局外人。哪怕覺得是為了我好,不願我擔心,也跟我說一聲,我不會逼問你。」
「不會再那樣。」
放下芥蒂,放下警惕,將全部心結都解開,兩個人才能真正地在一起,這就是喜喜此刻的感受。
如果墨白沒有說出今天這些話,還是跟以前一樣,她不會回頭。
在山寨裡,她暗示過他很多次,但他沒有珍惜那個機會。
她沒有上門將兔爺討要回來,是在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她知道墨白不是真的要防備她,只是她想讓他明白,她想和他並肩同行,而不是想一直躲在他的身後,白享清福。
那樣,她是沒有資格做雲家後人的。
雖沒半點武功,雖不涉半寸江湖,但云家骨子裡的俠氣,喜喜卻沒有失去半分。
「喜喜……」
剛聽他喚她名字,她就抱了他,久久未說話。
墨白微愣,她發有幽香,腦袋就埋在他胸膛前,隔著衣裳也能感覺到她的溫熱呼吸。他感覺似有什麼東西撲進了心底,叫他動心。他緩緩伸手,把她抱在懷中。
清風拂過,樹上綠葉沙沙作響,吹得車頂流蘇飄飛。兩人衣袂隨風而動,緊緊相擁,可入畫卷。
黑店掌櫃和小二躲在櫃子後面簌簌發抖,這可怕的小兩口到底什麼時候走啊,壞人要活不下去啦!
……
雨後清晨,路邊青草的香氣飄入鼻中,讓人神清氣爽。
喜喜在教墨白趕車。
馬錶示沒見過這種笨蛋。
墨白還在很努力地拉扯韁繩,時而抽兩鞭。
馬:「……」我這是造的什麼孽。
無奈,為了不被抽死,它默默往前了。喜喜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終於成功了,再接再厲,以後一定會趕得更好的。」
馬:「……」求放過啊!
喜喜倚在墨白一旁,將趕車的任務全都交給了他,頓時輕鬆不少。
墨白繃著臉繼續趕車,不行,等會要是遇見了土匪壞人什麼的,就抓過來做車伕好了。不過這樣就變成三個人了,罷了,還是他親自來吧。
兔爺窩在喜喜懷中,卡卡地啃著胡蘿蔔,開心極了。它的鏟屎官又回來了,再也不用被一個男的抱著到處招搖,被人喊小城主了,而且胡蘿蔔還是會有的。
車輪滾動,捲著濕泥緩慢前行。兩人兩獸,各有心思!
等馬車趕上大路,不多久又有兩條岔路。喜喜看了看地圖,指向左邊:「往那兒去。」
墨白掉轉方向,問道:「你突然收拾包袱離開,要去找誰?」
「去玄機閣。」喜喜見他問起,就知道他這幾天什麼都沒有問自己,是真的只是在一旁守護她,喜歡是喜歡,但還尊重著她的*,喜喜心裡又燒起了暖爐,「我在地窖裡發現了一個花梨木盒子,裡頭裝著一顆夜明珠。而盒子暗層,放了這麼一張字條。」
喜喜讓他將馬車停下,將字條拿給他瞧,又將事情經過和自己的猜想說了一遍。說完後她才想起來對這些事墨白肯定比她更清楚,待他細細看完,才問道:「有頭緒嗎?」
墨白說道:「六十年前的事太遙遠,但也不是無從下手,至少你找的方向都是對的。我讓人送信到墨城,讓白煙查查當年端了土匪窩,拿走玲瓏珠的是哪個門派。」
喜喜見他也認同自己的行為,彎了眉眼瞧他:「我是不是很聰明?」
「還……」墨白頓了頓,把想說的話收回,點頭,「嗯。」
會誇人的墨白簡直是喜喜想也不曾想的,瞧著他俊朗的側臉,色心頓起,探身往他臉上親了一口,只親得墨白渾身一僵,是未曾有過的心動。
喜喜全然不知道自己這一親在他心裡產生了多大的震動,只是枕著他的臂膀,安心又暖心。以前兩人是試探,如今交心,到底是不同的。
他會為了她著想,她也會更替他著想。
「你不回墨城沒關係嗎?陪著我去玄機閣,找這六十年前的真相,不覺得我笨嗎?」
溫柔的姑娘墨白不是沒見過,但喜喜不同,這種溫柔是能直接鑽進心底的。
「墨城局勢穩定,我離開一段時日並無大礙。你去找他們,也是因為你覺得是你太爺爺做錯了事,唯有找到他們,才能釋懷,我理解。」
「不……」喜喜抬眼看著他,「我找他們,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我想起了我和你。」
她總覺得他們跟六十年前的那對戀人相似,總覺得她和墨白要彼此錯過一生。
好像如果能讓那對戀人冰釋前嫌,她才能安心待在當鋪裡,沒有念想地過日子。
所以她從安居樂業的小鎮出發了,去找那未知且或許已入土的人。
其實她要找的,是能讓她安放心靈的地方吧。
只是她沒有想到,墨白到底還是來了。那孤傲清高又待人冷漠的城主,來找她了。
墨白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拿著馬鞭,聽見她的話,很想抱她,可手抽不開。他用下巴在她額上輕輕一碰:「我們絕不會分開六十年……哪怕真有一日分開,我也會找到你。」
喜喜笑笑,一手抱著她的兔爺,一手挽著他的胳膊,低低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