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慶州李家,並不算是大戶人家,但白煙已經探好路線,有她帶路,也不用墨白和喜喜再去問路。所以是大戶還是小戶,都沒有阻礙。

  馬車駛進李家巷子,那兒早有人來迎,為首那人正是李三爺,妙雲芳的丈夫。

  而他身旁,是一位婦人,按照年紀來算將近五十,但許是日子過得舒服,夫妻感情又和睦,所以看起來面貌比同齡婦人要年輕許多。

  但喜喜下車的時候,看見她眼底很明顯地閃過幾分不安。

  李三爺身材高大勻稱,和略顯年輕的妙雲芳站在一起,著實是一對璧人。他哪怕是上前來迎他們,也是往旁邊看了看,與她一起往前,而不是只顧著招待貴客,丟下妻子。

  喜喜見狀,就知道這兩人果然感情很好。

  李三爺抱拳道:「墨城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向來不喜客套的墨白也難得客氣地和他寒暄兩句,喜喜覺得心口的痛楚都少了幾分——他是為了能順利拿到解藥。性子這樣冷冰冰的人,在為了救她而努力改變著呢。

  李三爺和妙雲芳迎兩人進了大堂,奉上茶點,許是知道墨白的脾氣,也不再繼續寒暄,說道:「聽聞墨城主有事要問我家夫人,不知是何事,若我們能做到,定當竭盡全力。」

  墨白說道:「我未婚妻身中奇毒,唯有當年的神醫聖手可以解。」

  李三爺行商多年,走南闖北,也算是半個江湖人,一聽就說道:「可那神醫聖手據說幾年前就不在人世了,這種事墨城主應當比我更清楚。」

  「嗯。只是他的師侄提及當年神醫聖手鍊制了一種獨門解藥,可以解百毒,起死人而肉白骨。」

  「這個我也曾聽說過,可是名為還魂丹的丹藥?不過神醫聖手過世後,他所住的草廬就被去找藥的人夷為平地了,將能搜刮的東西都搜走了,卻沒有聽說有誰找到了還魂丹。」

  「這也是今日我們來尋尊夫人的原因。」

  李三爺見提及自己的夫人,下意識看了她一眼,才道:「此事與我夫人何干?我夫人不懂武不懂醫,也非江湖中人,平日也膽小,更沒有出過遠門,墨城主為何突然找來?」

  他言語之間都是對她的保護,連喜喜都聽出這話裡有些緊張,看來李三爺真的很疼愛自家夫人。她看著妙雲芳越發蒼白的臉色,手中帕子都被手絞得起了褶皺,她怎麼這麼不安?

  喜喜想了片刻,突然明白過來,見墨白要開口,插話道:「我們是聽其師侄說,以前神醫聖手身邊有個婢女,姓妙,深得神醫聖手的信任。十年前離開時,曾被贈予一瓶還魂丹。因為『妙』姓稀少,打聽了一下,好像和李夫人出生在一個地方,因此想向李夫人打聽,可認得那姑娘。」

  墨白目有疑惑,但沒有作聲。她這麼臨陣改口,肯定有她的原因。

  妙雲芳眼裡也閃過一絲困惑,但很快就像撥去了迷霧,微微明朗起來,答道:「我們妙姓一族人煙稀少,又多生男子,並沒有聽說哪個族中姑娘去做過什麼神醫的婢女,如果真的有這一回事,我定會知道的。」

  喜喜嘆氣,又笑了笑:「看來是我們找錯人了。」

  李三爺也覺可惜,畢竟這姑娘正是大好年華,看著脾氣又好,卻是命不久矣,著實惋惜:「不如這樣,我認識的人雖不多,但也幫著打聽下,略盡綿薄之力。」

  「多謝李三爺。」喜喜輕捂心口,咳了一聲,接著又是重重一陣咳。

  墨白忙問道:「怎麼了?」

  「有些難受。」

  李三爺立即站起身:「管家,快安排房間,墨城主墨夫人請移步去廂房休息休息。」

  墨白道了一聲「多謝」,就攙著喜喜隨下人去廂房。

  喜喜一路還「咳咳咳」地咳著,進了廂房,下人退了出去,墨白就摸摸她的腦袋:「再咳就咳傷了。」

  咳嗽聲立刻停下,她抬頭看他:「你怎麼知道我是裝的?」

  墨白面色淡淡的:「你是中毒,這一路我又將你照顧得這麼好,哪裡來的咳嗽。」

  「可剛才我捂心口咳第一聲的時候你分明很緊張。」

  墨白挑眉:「沒有。」

  「就是有。」

  「沒有。」

  喜喜抿唇一笑,要不是怕染了他一臉毒,真想親他一口。她摸著他懷裡此時已經平靜下來的兔爺,說道:「在李三爺面前,不要再提神醫聖手和妙雲芳的事。」

  墨白說道:「我剛才就想問這個。」見她眼睛往外瞟,他道,「外面沒人。」

  喜喜這才低聲:「妙雲芳不想我們提起這件事。」

  「你怎麼知道?」

  「她剛才在害怕。」

  「害怕?」

  「嗯。宋神醫不是說,妙雲芳曾和神醫聖手有過一段情麼,可這畢竟已經過去了。如今她和李三爺伉儷情深,如果將往事翻出來,又是一樁情史,你說,會不會影響夫妻感情?」

  墨白皺眉,更是不解:「李三爺和妙雲芳已經是三十年的夫妻,孩子都成家立業了,還會在乎這個?」

  喜喜問道:「假如我現在告訴你,我以前有個對我很好很好又英俊瀟灑的青梅竹馬的情郎,你心裡難受不難受?不會有芥蒂嗎?」

  墨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沒有。」

  喜喜道:「我是說假如!」

  「哦。」墨白想說不會有,但好像又會有,這怎麼可能會沒有。可現在喜喜是他的,喜歡的也只有他,他何必糾結過去。但想到有那樣一個人的存在,心裡就跟紮了刺一般。

  喜喜見他已經陷入糾結狀態中,心裡默默吐了口血,她不該拿自己舉例的,墨白可是那種他不想知道的事就算你趴他耳邊喊他也不會聽進心去,但如果是他認真起來的事,不想出個答案是不會罷休的人。

  見他還在認真細想,喜喜扯扯他的衣袖:「墨白。」

  墨白沒有回神。

  「熊、貓!」

  墨白這會兒回神了,喜喜專屬的喊法,一句入心:「嗯?」

  「我們把剛才那個問題忘掉。」

  「嗯,不過我有答案了。」墨白說道,「會有芥蒂,但不會責怪你,誰讓我沒有先他一步認識你。」

  說到這裡喜喜還是察覺到了一股酸意,她笑得眉眼彎彎:「嗯。」

  「如果我是李三爺,哪怕知道妙雲芳曾經跟神醫聖手有過情史,也不會感情生變。一來是事情已經過去;二來是神醫死了;三是因為喜歡,所以願意相信她。」

  喜喜對這答案很滿意,又道:「可是妙雲芳不這麼想,從她的擔憂神情來看,她大概是害怕被李三爺知道這件事之後,夫妻感情變質,再不像以前了。」

  「所以你臨時改口了。」

  「對,所以我裝病住了下來。」喜喜將目光投向窗外,輕聲道,「但願妙雲芳察覺到了我的用心,獨自來見我們。」

  墨白問道:「如果她不來呢?」

  「哼。」喜喜摸出小匕首,目露凶光,「抓了她,嚴刑逼問。」

  她就算是目露凶光在墨白眼裡也只是只小白兔,他拍拍入戲的心上人:「早點洗洗睡。」

  喜喜收回小匕首:「哦。」

  午後、黃昏、夜晚依次來臨,但妙雲芳並沒有出現。

  喜喜一點也不急,不過李家的廚子做菜明顯不太好吃,她晚飯沒吃飽。以至於快到深夜一聽說妙雲芳送來夜宵,她第一反應不是她終於來了,而是吃的來了。

  喜喜對吃的眼神太過殷切,吃得也太過專注,倒把妙雲芳晾在了一邊,看得墨白抿起唇線,他這讓人操心的未婚妻呀……

  妙雲芳見她吃得香,目光也漸漸平靜,少了方才來時的不安。等她吃完,她偏頭說道:「將殘羹收拾了端下去。」

  她就帶了一個婢女,婢女一走,屋裡就只剩三人一兔了。

  喜喜喝了茶才問道:「李夫人來找我什麼事?」

  妙雲芳面色平靜:「姑娘知道的。」

  喜喜一笑,沒有作答。

  妙雲芳說道:「多謝姑娘今日在大堂上沒有令我為難。」

  「客氣。只是就算說出來,我想,以李三爺對夫人的疼愛,也不會計較當年的事。」

  這個問題妙雲芳也想過,她也覺得應該不會,可是她又沒有把握,如今也是搖搖頭,不願再提:「墨城主和姑娘要找的人,的確是我。我和神醫聖手也的確認識,只是因為他將我護得很好,我住在那裡的時日也不長,知道的人應該不多。我離開後沒有再提起過,所以我夫君也不知。」

  喜喜輕輕吸了一口氣:「那……李夫人的手中,有還魂丹嗎?」

  妙雲芳雙眼已籠上一層憐惜和不忍:「沒有。」

  墨白不由怔神,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