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政君、遙小姐,兩位總算來了呢。我有東西想請兩位觀賞。請移駕到此吧。」
飛碟中傳出了聲音。那聲音似曾相識。是那個在天狗谷與我擦身而過,自稱徐福的老人。恐怕他就是一大率的首領。那傢伙邀我們進入飛碟。
「嘖!」
頭上傳來咋舌聲的同時,我乘坐的石人朝湖中心開始猛然衝刺。加速的人當然是遙。
熔岩湖頗深,深達高大的大鬼石人胸口。標準尺寸的石人會滅頂,所以阿夏與正十郎只能在湖邊淺處望著我們前進。
「喂,遙!那邊!」
我在包圍湖泊的高聳岩壁上看到了活動物體。
這是我們初次發現的土之眾倖存者。約莫有十人左右。似乎一半是小孩。
他們在峭壁上的淺凹處緊緊抱成一團。
不過,他們連登山器具都沒有,竟能爬到那麼高的地方。
「換你操縱!」
聽遙一說後,我連忙雙手握住操縱桿。抬頭一看。遙正把手環抵在額上,她想托阿夏與正十郎救人。
我像在泳池中走路那樣,雙手撥著熔岩往前走。可能是熔岩的黏度與密度都比水來得來得高之故。難以前進的狀況令我煩躁。
從火山口邊緣望去,黑色小島看來只像一塊浮在中央的小煤炭一樣。但上岸之後,發現它至少比我學校的操場還要大上許多。
島上處處冒出濃濃白煙。抬頭一看,飛碟底部閃爍無數耀眼光芒。
——好大。
我目睹到這種飛碟,應該是第三次了。但在密閉空間中看著它,還是不禁為它的龐大所震懾,我茫然佇立。
「移動到正中央。」
我照遙所說再度前進,來到飛碟中央的正下方。
「我們要出去嗎?出去沒問題嗎?」
「不曉得。」
遙淡淡應了。同時石人被一道光芒包圍。飛碟底部照下了粗大光柱。
——喂!不會吧?!
大鬼的重量至少相當於好幾台滿載砂石的砂石車,但石人的雙腳已離開地面。彷彿是在嘲笑著地球的引力,石人一轉眼便被吸了上去。
當我們要被飛碟底部打開的圓洞吸進去前一刻,我瞧見阿夏機與正十郎機正抓著紅湖邊緣,往倖存者那邊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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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遙連同石人被吸進一大率的飛碟裡。格納庫的大小與出入口樣式與天照號一模一樣。徐福不見人影。
「嗚哇!」我與遙同時驚叫。
因為徐福的聲音並非從耳朵傳人,而是在腦中直接響起。比水藍手環傳送的聲音要清晰許多。
>>甚好。預料中,若是你倆,我的聲音距離如此之近應當能送到才是。再好不過了哪。你們果然擁有我猜想的力量>>
徐福的語氣真叫人舒服。講話這麼親切溫和的人,真不像是惡行纍纍的一大率的首領。一定是哪裡搞錯了……絕對是這樣沒錯……
>>歡迎你們來,張政君、遙小姐。我名叫徐福>>
遙的腳跟輕踹我的頭,我清醒了過來。
——剛、剛才那是怎麼回事?!超危險的說!
我的精神方才似乎被徐福控制了一剎那。
如果只有我自己一人,搞不好現在已經跑到臭老頭腳邊唯命是從了。
「那混蛋好像能使用跟卑彌呼大人不相上下的念力。先握住!」
「噢、噢。」
真不愧是巫女!徐福這招好像對遙沒效。
我像抓公車吊環那樣握住遙伸來的腳,集中意識。
>>原來如此。你們配合得真是好。話先說在前頭,我並不想在此動手。至今我原本有過許多機會殺掉你們。所以這次如果你們乖乖聽話,我也可以答應讓你們平安離去>>
——死老頭!
明明二話不說就想控制人的心靈,還睜眼說瞎話!
「沒錯沒錯,就是這種氣勢。」
遙的另一隻腳拍拍我的肩。
>>好了,請下來吧。啊,麻煩請把逆矛留在上面。因為那是個危險物體哪。況且據我所見,張政君似乎不知曉正確用法呢。倘若胡揮亂刺讓火山真的爆發了,外頭的人不免可憐啊>>
徐福的話語變成笑聲。
——聽你放屁!
殺死數千、數萬土之眾的混帳,絕不可能會擔心區區十名倖存者。對了,那些土之眾是人質,肯定是徐福故意把他們擺在懸崖上那種進退不得的位置。
「怎麼辦?」儘管清楚答案為何,我還是問了。
「走吧。」遙已經準備爬下椅子。
「逆矛咧?」我邊解開腰上繩索邊問。
「他說你不曉得正確用法。你到底曉不曉得?」
「不、完全不曉得……」
「那麼,機會難得,就請他教教我們吧。」
遙的腳趾靈巧夾起逆矛矛鞘的帶子,遞給正從座位起身的我。
——說得不錯!
對敵人的吩咐一一照辦的話,有幾條命都不夠死。
從石人中下到格納庫地面後,遙緊緊握住我左手。
「絕對不可以放開喔。」
「嗯嗯,我可不想被那種混蛋控制。」
徐福的聲音再度響起。他或左或右地接連指示我們前進方向。四周不見一個人影。我們抵達的地方是另一間格納庫。門扉上寫著「參」。
幽暗格納庫中有條通往深處的道路,兩旁巨大木箱整齊堆疊得快碰到天花板。室溫頗低,吐氣成白霧,好像在巨大的冷凍倉庫裡一樣。一片寂靜,不見一個活物。
漫長通路盡處,一名頭顱異樣高長的老人,不知是自何時起站在那裡,如雕像般佇立不動。
——是徐福。
「歡迎。我一直很希望與兩位長談一次呢。」
徐福對我手持逆矛而來一事渾不在意,繼續說著。
「想請兩位觀賞的並非他物。正是此鏡。」
沒有任何預兆,在我們前方四、五公尺處,突然出現了一面青銅鏡。
鏡子本身放出光芒。儘管室內沒有照明,卻連細微花紋亦清晰可見。
它緩緩旋轉,懸浮在眼睛的高度,彷彿是要讓我們確認正反面的模樣。
——這面鏡子!我認得這面鏡子!
相對於我的臉色僵硬,老人的表情沉穩得叫人牙癢癢。
「看你神色如此,我的推斷應當無誤了。你來此界時通過的鏡子,果然是我製作的這面『天魔鏡』啊。」
徐福望著我的臉輕輕一笑。媽的!真是讓人不爽的傢伙!
「這是怎麼回事?!」
我忍不住大吼。鏡子的背面轉向我們之後,停止了轉動。
「那也是我的疑問。請細看鏡子靠邊緣處,有七個尚未鑲嵌寶石的小洞對吧?你的鏡子有幾顆寶石?」
「你問這個幹嘛?!」
我這樣吼著的同時,死命回想家中倉庫裡的鏡子的模樣。
「倘若八顆齊備,你所居住的世界便是我的野心成就後的未來。倘若不曾齊備,很遺憾的,你的世界便是我的野心失敗的未來,如此而已。」
「耶?啊、對喔……因為張政是從未來來的……」
遙輕聲說後大力握緊我手。
「張政!死也不能說出寶石數量!」
「那、那、那還用說!」
嘴巴上雖然這麼說,其實我也沒辦法告訴他。別說寶石數目了,我連鏡子上有那種東西都沒發現。
遙瞪著徐福。
「你到底想做什麼?嘴巴上說想建立新的邪馬台國是騙人的吧!那鏡子到底是做什麼用的?為什麼要殺死那麼多人?!」
通通被遙搶先問完了。但是什麼都不講就太遜了。
「你不快點說出來的話,我就砸爛這鏡子!給我小心點!」
我右手按上逆矛矛柄。
——很好!以隨口編造的恐嚇來說,這個聽來還不賴。
但徐福絲毫不為所動。
「哎呀哎呀,年輕小夥子可別太急躁哪。要是現在就談判破裂,這艘『伊都國』直接上升的話,外頭的土之眾可是會被風颳走,沒得救了哦。」
外頭的影像突然投影在兩旁木箱上,顯示出阿夏機與正十郎機正在攀登懸崖的身影。
「在那兩尊石人救出倖存者之前,還有許多時間,我會一一說明的,請兩位保持冷靜。此外……」
徐福故意嘆了口氣,用憐憫的眼神看了我。
「張政君,請仔細想想若破壞了那鏡子,你本身會發生什麼事吧。」
「啊……不能破壞掉呀。」
遙似乎隨即想到什麼,但我一頭霧水。
呃……打破徐福的鏡子貪讓鏡子本身消失,所以,我家倉庫裡的鏡子就會從一開始便不存在……所以我也不能用那鏡子過來這裡……啊咧?那徐福的鏡子要由誰來打破???
不對,先等等。在那樣之前,已經跑來這世界的現在的我,會變成怎樣?
我傻傻問了徐福:「喂,我會變成怎樣……?」
「要試試看嗎?順帶一提,殺死製作鏡子的我,應當也會產生與打破鏡子相同的影響。這點請你最好牢記在心啊。」
望著徐福嘴角浮現的冷笑,我緊握著逆矛的手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