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春試(02)

  甄氏本想讓雪娥攀著應笑去搭方澤芹,這一來沒處算計,眼見著雪娥將過適婚年紀,甄氏也著急了,湊著王氏空閒時,捧著果盒蜜餞去找她談心,嘴上如抹了蜜般,滿口姐姐的喚著,說了許多衷腸話,轉而又愁眉深鎖,唉聲嘆氣的,卻不講破,只作出姿態來,叫人見了不舒心。

  王氏自是知曉甄氏的脾性,問道:「有何難處不妨說來聽聽。」

  甄氏這才道:「姐姐不知,我是為雪娥操煩,她來時剛然及笄,如今早過了待嫁的年歲,換了別家女兒,早該娃娃湊成堆了,她卻還沒個定處,這可怎生的是好?」

  王氏道:「不知雪娥可有知心人?咱家沒那麼多俗規,也不重門戶,若相中了誰,央人去探個口風便是,有意即合。」

  甄氏道:「人選是早有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王氏何等樣精細的人,本就有三分知覺,聽這一說心內瞭然,卻還問道:「你指的可是文草?」

  甄氏亦不隱瞞:「正是大公子,雪娥早便傾心於他,甘願蹉跎三年歲月,對其他男子從不願多瞧一眼。」

  王氏問道:「你可有問過文草的意思?」

  甄氏道:「還請姐姐作主,你是當家主母,說話最有份量,由你去說才是頭等大事,也好叫大公子看到咱們一片誠心。」

  王氏略想了想,道:「問問倒是不妨,合不合卻還要看文草自個兒的意願。」

  甄氏遞上甜湯,笑盈盈道:「姐姐願說合便是天大的情分了。」

  待到傍晚時分,王氏在房裡擺下茶食菜餚,差人去請方澤芹師徒同來吃飯,卻叫甄氏隱在內室旁聽。不一時,從人將方澤芹二人領到,都在門前請了安。方澤芹問道:「不知二娘找我有何要事?」

  王氏道:「這段時日府裡甚忙,今兒難得有閒,便找你二人來此小聚,吃頓便飯而已,坐吧。」

  方澤芹也不推辭,便與應笑在下首坐了,三人隨意吃了些,席間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客套話,沒有一句提到雪娥,把甄氏急得抓心撓肝,又不敢出聲,只憋得面紅耳赤。

  王氏卻不忙,吃了飯後又叫撤席,換上香茶果品,叫靜兒取出兩宗畫軸擱桌上,不緊不慢地道:「這是你爹帶回來的畫像,一個是兵馬總司王大人的長女,一個是范知府的侄女,老爺叫我問問你的心意,若看中了誰,便擇期納聘。」

  方澤芹看也不看一眼,只道:「承蒙二娘關愛,文草不敢高攀。」

  王氏道:「你可是在別處有知心人?不妨帶回來一見。」

  方澤芹道:「不曾有那樣的人。」

  王氏道:「老爺常念叨著要你早日成家,我看你年歲也著實不小了,可有什麼打算?」

  方澤芹道:「我沒想過那等事,順其自然即可。」

  王氏似有意若無意地朝內室斜了一眼,說道:「既無知心的,何不考慮眼前之人?」

  方澤芹也看過去,瞥見軟帳下露出一隻繡花鞋尖,心有定數,也正想借這個機會把話說個通透,便順著道:「二娘指的可是雪娥姑娘?」

  王氏頷首:「我看雪娥對你素有情意,也曾有人上門說過媒,她都無動於衷,甘願蹉跎青春守候三年,眼下她已有十八歲,不能再等了,你若無心於其他女子,不如就做成這門好事,可不是親上加上親?」

  方澤芹道:「那卻是委屈雪娥姑娘了,她該找個有心於她的男子,不可將感情投放在一個無心人身上。」

  王氏道:「感情不是一日而成,相處久了,無心也會變成有心,雪娥是個賢慧的好姑娘,又得應笑歡心,依我之見,你何不敞開心懷與她相處一段時日,處過再看,指不定便有意了。」

  方澤芹笑道:「若處過了,我無意,而使她意深,豈不更是罪過?」

  王氏嘆道:「縱是無意也不妨事,只要你願娶她,便當是有意的了,若不然,豈不是叫雪娥空守三年,辜負了她的一片真情?日後你若再遇到哪些個相好的,一併接進門來便是。」

  方澤芹當下就變了臉色,立起身來,冷聲道:「我曾對母親立過誓,終生只娶一妻,若遇不到意中人,寧可孑然一生,我對雪娥姑娘別無他念,若她無意最好,若真有意,也只有請她自吞苦果,恕我不願相陪,二娘,多謝你盛情款待,天晚了,容我先帶應笑回去歇息。」

  說完,也不等王氏開口,牽起小徒弟逕自離席而去,待走出內院,應笑輕輕掙開手,蹙眉道:「師父,你時常教導徒兒要尊敬長輩,今日卻為何對二娘那般無禮?」

  方澤芹往池台上一坐,將應笑拉到身前,笑道:「為師並未生氣,二娘心中應當有數,我故作忿然實是讓她好做。」

  應笑道:「師父又說徒兒不懂的話,你出言衝撞她,怎還是讓她好做了?」

  她卻不知讀解他人的心思,王氏素來不過問方澤芹的事,一切有老太太作主,如今老太太去了,她便是當家主母,府裡上下都要顧到,今番甄氏來找,她自不好推卻,一來雪娥在家中幫襯不少,眼下正是當嫁的年歲,若對此不聞不問,顯得她王氏無情,再來方澤芹是嫡長子,全家老小都眼巴眼地瞅著,對這等婚嫁大事無不關心,若她不管,又是未善盡主母之責,少不了要落下話柄供人嚼舌。

  王氏因何顧忌方澤芹?正因他二人之間梗著一個結,這個結便是方澤芹的母親——殷氏誥命夫人,誥命生來多病,生了一雙兒女之後更是虛弱,太老夫人見她不能操持家事,便自作主張,將王氏迎進門來,一夫兩妻本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誰想誥命性質剛烈,不肯與其他女子共事一夫,憤而離府,連娘家也不知會,帶著子女隱在田間度日,那時方澤芹不過六歲,妹妹尚在襁褓中。

  誰想來年大旱,鄉里鬧饑荒,把個小女兒給餓死了,誥命痛得死去活來,依然不肯求人,母子倆隨同災民南徙避難,一路波折,不知吃了多少辛苦,付出多少辛酸血淚,絕然不回頭。

  誥命本是尊貴出身,經不起貧苦,沒捱得過災年便撒手人寰,誥命病故時,方澤芹尚年幼,不能妥善安葬母親,他便將屍骨裝在板車上一路拖回方府。可憐到了家門前,屍體早已臭了。

  甄氏進門晚,見方澤芹待人處事無不謙恭有禮,只道是個溫吞公子,唯有王氏對當年拖屍送母一幕始難忘懷,想他在兒時尚有那份決斷力,足見是個極有主張的人,若真對哪個女子有意,斷不會迴避。

  王氏之所以設下飯局,自有她的一片用心,也不單是做個場面。她料想方澤芹無意於雪娥,便藉機將話點開,好讓方澤芹直言相拒,這一來既能叫甄氏死心,也不失她主母的本分,朝內室那一瞥,正是想讓方澤芹領會到她的好意。

  方澤芹直言衝撞實是做給甄氏看的,一來斷了她的念想,再則好叫她把心抹直,省得她怨怪王氏不盡心,到頭來還要再纏磨不休。

  應笑不通人情世故,自然是不懂,方澤芹也不要徒弟去摻和宅子裡這些勾心鬥角的瑣事,他認定應笑是有大才廣志的人,豈容她將心思鑽在針眼裡?除卻醫道方術,還傳道授義,但凡能教的,全都毫無保留地說與她聽。

  不覺到了年底,正逢鄉縣小考,方澤芹遞了名帖,到得考期便送應笑赴試,無非是《本經》、《難經》與《素問》三部,應笑早已溫熟,應答如流,到了放榜時,果然中了,還是個鄉魁。

  方澤芹不勝歡喜,王氏亦覺歡欣,在府裡備辦筵席,把全家老小都請上席賀喜,連那素來不問俗事的李月蘭也賞臉赴宴,眾人皆厭這個小夫人,應笑卻唸著她雪中送炭的恩情,拉來坐在身側。

  李月蘭不看旁人的臉色,坐在桌前自顧自地吃喝,忽然手一抖,將半盞美酒全潑在衫裙上,應笑看時,就見月蘭面色煞白,眉心緊擰,額上的汗珠直往外滲,忙扶住她,問道:「小娘娘,你怎麼了?」

  月蘭將手揪住心口,氣喘喘地道:「不妨事,老毛病了。」說著,便要起身告退,誰知身子往前一栽,撲在桌上,只叮呤噹啷一陣亂響,碰得杯盤翻落,湯汁流了滿桌。近前的人全都呼啦啦起身閃躲。

  方澤芹將她扶起來,見她神氣昏蒙,幾乎暈厥,忙搭腕診脈,面色微變,對王氏道:「有些不好,先送回屋裡,讓她躺下。」

  王氏忙叫兩個丫環去攙扶,她帶著應笑,甄氏帶著雪娥,都一路跟隨到屋裡來,方澤芹自去提了藥箱到床前,見內室昏暗,便道:「掌燈。」

  應笑正要去拿,卻見雪娥已將燭台托來,盈盈立於床頭,便也就罷了。方澤芹無暇顧他,見月蘭顏面微腫,頸部隱現紫色的經脈,問道:「還能說話嗎?」

  月蘭微微睜眼,略點了點頭,喘吁吁地說道:「尚可。」

  方澤芹又問:「哪裡難受?」

  月蘭道:「心口絞疼,胸悶……」還未說完忽然瞪大了眼,好一陣驚喘,劇烈咳嗽起來。

  旁邊丫頭忙遞上痰盂,咳出的痰帶著血絲,王氏一見就慌了,忙向方澤芹問道:「這……不要緊吧?」

  方澤芹道:「這是個氣衰的喘證,不是一日養成,你們先到屋外等候。」

  於是眾人各自迴避,唯有雪娥站在床頭不動,說道:「我為公子掌燈。」

  方澤芹卻不看她,只道:「不必,你也出去,我沒叫時,誰也不准擅自入內。」

  雪娥沒奈何,將燭台放在桌上,悶悶而去,應笑也跟在她身後往外走,方澤芹忙喚住她,吩咐道:「應笑,把門閂上,你留下。」

  雪娥剛然出門,這時回頭一瞥,眼裡帶著幾分哀怨,應笑關門落閂,走到床頭,見月蘭氣息微細,不由擔心起來,問道:「師父,小娘娘到底是怎麼了?先前還好好的。」

  方澤芹道:「應笑,你幫師父聽聽她的心跳。」

  應笑覆在月蘭胸口聽了會兒,皺眉道:「心跳急速,胸下有雜聲,似馬蹄音。」遂而直起身,問道,「這是個心悸水腫的症候。」

  方澤芹頷首:「脾肺氣虛,已至經脈多處梗阻,這絕不是初次發病。」俯身問道,「為何早不說?」

  月蘭不回答,只問:「我這病……還有救嗎?若沒得救,也別費心思了,只要能讓…讓子仁…子仁…」話到此時卻不說下去了。

  方澤芹道:「父親在岷州招撫蕃族,不能回來見你。」

  月蘭輕嘆了聲,把眼又閉上了,應笑見她眼角有淚光,不覺微微鼻酸,也不知為何感傷,只聽她輕喚「子仁」的名字,心中不由得起了一絲波瀾。

  方澤芹讓應笑將月蘭扶起來,面朝裡盤坐,指點雙肩兩穴、背中一穴,掌心運氣,貼在後心上,以內力舒經通絡,因水飲泛溢在心肺處,最忌躁進,內力需精準拿捏,若少一分,便起不到疏通的作用,若多一分,即會震碎心脈,叫病人當場立斃。

  方澤芹不敢分心,調試吐納,運氣綿綿而進,大約有三刻工夫,月蘭忽而渾身震顫,「哇」的吐出血來,應笑忙捧過痰盂接上前,月蘭邊咳邊吐,嘔出許多泛黑的血塊來。

  方澤芹這才收了手,說道:「尚不妨事了,你這是積患成災,脾肺若傷,便要陽虛,陽虛又致水飲不化,欺心攝肺而現咯血之症,如今我已用和氣導引法將淤塊逼出,需再用斂氣和血的藥調養方能見好。」

  月蘭神情恍然,似是沒聽到方澤芹的話,只喃喃道:「不知子仁何時才能回來?」

  方澤芹見了她的痴態,不覺微感動容,暗自驚奇:沒想到這女子竟是個痴兒,也不知中了怎樣的魔障,竟對一個長她近半輩子的男人如此迷戀。

  他是萬般不解,想要勸慰也不知從何勸起,月蘭在糊塗中唱起曲子,方澤芹卻不知她在唱什麼,實是納悶,走到外間開下方子,對王氏叮囑了好些話,帶著應笑自回園子去了。

  到了房裡,應笑卻不像往常一般謄抄診籍,而是坐在桌前發呆,方澤芹點上燈,問道:「有什麼心事?」

  應笑板起臉,說道:「師父,小娘娘的病許是七情之傷,單用藥怕是治不好的。」

  方澤芹挑眉道:「怎講?」

  應笑道:「小娘娘方才唱的曲兒是西楚霸王的輓歌,她唱的那段是虞姬的部分。」說著站起身來,作了個抱琵琶的姿勢,揚聲吟唱,「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方澤芹怔然無語,應笑接著說:「我初時不明白,只覺得虞姬十分喜歡那楚霸王,這會兒再想,卻覺得那喜歡非比尋常,我看小娘娘是自比虞姬,而將方老爺當作楚霸王了,霸王在沙場征戰,虞姬卻不能陪在身邊為他分憂解勞,時常傷心傷神,又無人可傾訴,因而積下內傷。」

  方澤芹已經聽呆了,望著小徒弟說不出話來,應笑還當他不信,解釋道:「師父不是診出小娘娘脾肺陽虛了麼?調經論裡有言,思傷脾,憂傷肺,小娘娘既思念老爺又整日憂愁,可不正對了七情之傷?」

  方澤芹不懂這些情情愛愛,聽她說得有理,便問道:「那依應笑看,這七情之傷該如何根治?」

  應笑道:「既然小娘娘想見老爺,那還需老爺回來才成。」

  方澤芹搖頭道:「這卻是大難。」

  應笑想了想,又問:「不能將小娘娘送去嗎?虞姬不也是在軍營裡陪著楚王的?」

  方澤芹道:「更難,我爹不是楚王,他向來公私分明,斷然不會拖家帶口去平亂。」

  應笑可就為難了:「那該如何是好?小娘娘對我有恩情,徒兒想治好她。」

  方澤芹道:「心上的病,不是大夫能治好

  的,不過應笑放心,只要她能按方服藥,可保性命無虞,待我爹回來時,她那七情之傷便能不藥而癒了。」

  應笑聽他這麼一說才安下心來,拿出筆墨寫診籍,寫著寫著,忽而問道:「師父,你今日的治病法子可怪得很,以前從沒見你用過,也沒見其他大夫用過。」

  方澤芹笑道:「這叫和氣導引之術,是我師門獨創的行氣療傷法,待應笑入門後,為師自然會教給你。」

  應笑衝他投去一笑,軟軟地說道:「原來是不外傳的秘方,莫怪不讓旁人看,那徒兒如今還沒入門呢,叫我瞧了可好?」

  方澤芹見火光將她的笑臉映得柔和,只覺心裡暖意融融,挪坐過去,低頭看她寫字,溫聲道:「無論你入不入門都是我的徒弟,為師的便是你的,哪兒來甚麼秘方?只因和氣導引術是內家功夫,需找個清淨的地方靜心修習。」

  應笑剛寫完,洗筆收墨,往後偎進師父懷裡,方澤芹垂著手任她靠了會兒,輕輕扶正,問說:「累了嗎?累了便梳洗梳洗,早些上床歇息。」

  應笑道:「師父許久沒陪徒兒一道睡了,今晚陪陪我,可好?」

  方澤芹道:「應笑是大姑娘了,不能再與為師同床而眠,免得他人說些閒話,到時又惹得你憋悶。」

  應笑想了想,對他伸出雙手,眯著眼睛道:「那師父抱抱。」

  方澤芹難得見她撒嬌一回,自是有求必應,還像對小孩子那般,叉著她先往高處舉了舉,再抱進懷裡輕拍,應笑趴在他胸口貼了會兒,撐手推開,往後退了兩步,說道:「師父出去吧,徒兒要睡了。」

  方澤芹懸著手怔愣半晌,有些摸不透她的情緒,只道:「我叫老媽媽給你打水來。」說著便慢慢踱出門去。

  話說李月蘭的病依方調治數日漸有起色,她卻不要丫環隨侍身邊,應笑不知何故,總放不下這小娘娘,便住了過去,一面照看一面學習,好在小屋清幽,月蘭又是個滿腹經綸的才女,二人品書彈琴,對彼此十分投意。

  方澤芹見此光景,便騰出空來回醫聖門處理雜務,鶴亭先生共收了四名入室弟子,方澤芹排行第二,其他三人早在門中開堂設科、教授門徒,唯獨方澤芹將堂位空著,四處雲遊學習,這時回到師門也算是眾望所歸。

  鶴亭先生隨即增設金鏃和氣一科,以方澤芹所掌持的東館尚氣堂充講習學,只待春試過後便要大開山門、擴招生員。

  到了來年初春,方澤芹將師門裡的事打點妥當,又匆匆趕回渭州,不為別的,專為帶小徒弟上京會試,王氏積極籌措,將行李盤纏樣樣備妥。是日出發前,應笑換上道袍,先去茅屋裡辭別李月蘭,月蘭囑咐了許多言語,無非是世道艱險,叫她不可輕信於人。

  王氏、甄氏等人送出大門,方澤芹一一拜別,那雪娥從袖中掏出一大一小兩個荷包,捧上前道:「這是我親手縫的如意囊,裡頭裝了平安符,只望大公子與應笑一路平安。」說著便盈盈望上去,再不掩目中深情。

  應笑伸手要接,方澤芹擋上前,淡淡地道:「姑娘的好意方某心領了。」

  雪娥眼中含淚,收起大的荷包,仍將小的遞上前,強作笑臉道:「這是我對應笑的一點心意,太老夫人去後,我心裡總是過意不去,未能在她受冷落之時挺身相護,卻還隨著眾人疏遠她,應笑,若你不怪姐姐壞心,還請收下。」

  應笑也沒多怨她,只當個半生不熟的人來處,聽她這麼一說,再見荷包精細,便又忍不住伸出了手。方澤芹將應笑的手推回去,自代她作主,說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這當真是不留半分念想,雪娥面如紙灰,再不能多言,低下頭,默默退到人群後。

  王氏與福伯送到十里長亭方才分別。方澤芹跨上馬,應笑騎了驢,一路直奔京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