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然後呢?」顧畫生剝著荔枝皮,一面問。

「然後四表姐的臉色就都變了,還藉口說自己乏了,害我不得不起身告辭!」

顧畫生笑了一下:「那花可是你四表姐親手種的,寶貝得很。」

許笙:「那點心還是阿娘辛辛苦苦做了讓我帶過去給她的呢!不就是一朵花麼,她竟就這樣擺臉色,連親戚情分都不顧了!」

顧畫生將剝好的荔枝遞給她,挑眉笑道:「這不稀奇,你四表姐素來便是個脾性古怪的,親姐妹尚且受不了她,更何況是你呢!」

許笙接過荔枝道了聲謝,送入口中:「好甜!」

顧畫生笑道:「這叫糯米紅,是荔枝裡最甜的,不過京城到處都有,不算稀奇,你在蓀州應該也吃過罷?」

許笙:「蓀州那種小地方,哪裡比得上京城呢,要什麼有什麼……說起來,二表姐你可比四表姐好多了,生得貌美,脾氣又好,能給你當妹妹,可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啊!」

顧畫生受她追捧,心裡受用,嘴上卻道:「論起血緣,你四表姐才是比我更與你親近呢,你這樣說可不對,若是被你阿娘她們聽見,難免要不高興的!」

許笙:「可我說的是實話呀!我阿娘還想讓我們兩家親上加親呢,可四表姐這脾性,別說我二兄了,連我都受不了!」

顧畫生:「親上加親?」

許笙吐吐舌頭:「二表姐可別往外說,是我二兄,正好與四表姐年紀相仿,我阿娘便有意撮合他們。」

顧畫生:「二表兄一表人才,學問又好,的確和四娘很般配啊!」

許笙:「算了罷,四表姐這樣厲害,二兄可消受不了,免得嫁過去之後害得我家雞犬不寧。」

顧畫生一笑:「這你可就不懂了,許多女子未嫁人之前,的確是有些驕縱任性的,可等嫁為人婦,性子也就漸漸平和下來了,咱們大魏雖說風氣尚算開放,可也講究三從四德,不管民間還是士族,女子都要謹守本分才是,等她真成了你二兄的人,估計也就不敢不懂事了。你看我現在性子可還算好?」

許笙點點頭:「二表姐的性子自然很好呀!」

顧畫生:「可我未訂親之前,脾氣也大得很,說來也奇怪,訂親之後,性子反倒就一日日好起來了。」

許笙奇怪:「真有那麼大的效果?」

顧畫生:「那是自然,老話不是都說男女和順,陰陽調和嗎,正是這個道理。」

許笙畢竟年紀小臉皮薄,聽著聽著就臉紅起來,忙岔開話題:「可就算如此,二兄不喜歡四表姐,四表姐也不可能主動去找二兄,他們連話都說不上幾句。」

奇怪的笑容在顧畫生臉上一閃而過,她壓低了聲音:「我倒是有個法子,只怕你不願意。」

許笙:「什麼法子?」

顧畫生:「你附耳過來。」

許笙將信將疑地靠過去,只聽顧畫生耳語幾句,當即臉色大變,由紅變白,連連搖頭:「不不不,這,這不行,不行!」

顧畫生:「阿笙,我是真心喜歡你,把你當親妹妹來疼,才會與你說這些。就算你不為你二兄著想,也該為你自己想想,你不是很喜歡京城的繁華,不想回蓀州麼?若你二兄能娶四娘,你以後說不定就能嫁到京城來,而且有了這門親戚,你往後議親的對象,門第也會只高不低。」

許笙咬著下唇:「可二兄……」

顧畫生:「此事對你二兄就更是百利而無一害了,以他的才華,十有八九定能中榜,就算不能,有了這門親事,以後他想通過舉薦入仕,也多了一層保障,不管怎麼說,四娘是國公府嫡女,我阿爹肯定願意為女婿在陛下面前求一官職的,屆時你二兄還可免了讀書之苦,豈非一舉數得?」

許笙還是搖頭:「不行不行,萬一被發現了,那可就慘了……」

顧畫生好整以暇:「待生米煮成熟飯,就算被發現,她當嫂嫂的,還能對你這小姑子如何?」

饒是許笙再猶豫,也被她說得禁不住心動了。「……那要是我二兄不同意怎麼辦?」

顧畫生古怪一笑:「那就不必和他說,直接兩人都放倒,將他們脫了衣裳弄到一塊,就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了,任誰想反對都不行。再說了,你二兄其實心裡樂意著呢,他只是放不下讀書人的架子,若你肯為他籌劃好一切,他心裡感激你都來不及,怎麼還會埋怨你?」

鐺的一聲脆響,談話聲戛然中止,二人齊齊轉頭,便見珠簾後面人影閃動。

「誰在那裡,出來!」顧畫生厲聲道。

夏草戰戰兢兢掀了珠簾走進來,手裡還端著個瓷盤。

「二,二娘,我來給您送果子……」

顧畫生:「你都聽見了?」

夏草:「沒,沒……」

經此變故,許笙有些不安:「二表姐,我還是先回去好了,阿娘還在等我回去吃晚飯呢。」

顧畫生:「好罷,不過此事你知我知,為免生變,你還是不要與你阿娘說了。」

許笙點頭:「我知道輕重的。」

顧畫生親自送她出去,又回來處置夏草:「你方才都聽見了多少?」

夏草跪了下來,臉上表情都快哭出來了:「二娘,您可千萬別這樣做!上回東林寺的事情就惹得太夫人大發雷霆,這次要是再……太夫人不會放過您的!」

顧畫生冷笑:「上回是我太大意,才會著了顧香生的道,這一次又不是我親自出手,怎麼可能重蹈覆轍?」

夏草卻害怕得不行:「可這事實在是太冒險了……」

顧畫生:「冒險的是許笙,不是我,要不要做,怎麼做,取決的也是她,不是我!」

夏草:「可……」

顧畫生盯住她:「你不會將此事去和祖母稟告罷?」

夏草趕緊道:「婢子怎敢!」

顧畫生:「是不敢,而不是不願意罷?」

夏草驚恐道:「二娘……」

顧畫生:「這幾日,你不得離開我半步,若被我發現你膽敢在太夫人面前透露半句,你這輩子可就別想贖為良籍了。」

「婢子對您忠心耿耿,絕不對旁人洩露半句!」夏草連忙指天誓日地保證。「可許小娘子那邊,難道她不會對別人說麼?」

顧畫生撇撇嘴:「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就不信她不動心!不管怎樣,這事對她都只有好處,她還沒傻到那份上!」

濤園那邊足夠寬敞,如今也沒有別的外客,住下袁氏母子四人綽綽有餘,許應和許茂白日裡在園中讀書,晚飯則時常在一起用。

當晚吃飯時,袁氏便覺得女兒有些心神不寧,不由詢問:「可是白天玩得累了?」

「女兒沒事。」許笙搖搖頭:「只是先前在四表姐那裡,遇到了一點不快。」

袁氏聽了,自然要問怎麼回事。

許笙將事情一說,袁氏笑道:「我還當是什麼事呢,估計是你四表姐很寶貝那花罷,你們上回和她出去,不也見她花一兩銀子去買一盆花麼,明兒你去給她道個歉也就是了。」

許笙軟語撒嬌:「阿娘,您怎麼淨說我的不是!就算我摘花不對,可那不過也是一朵花罷了,國公府要什麼有什麼,四表姐未免也太小氣了!她還沒過門呢,您就將她當成兒媳婦來疼,不要女兒啦?」

袁氏戳著她的額頭笑罵:「傻話,兒媳婦能和女兒比麼?」

許笙看了許茂一眼,撅起嘴:「可惜二表姐已經訂了親了,要不然以二表姐那樣好的脾氣,我倒寧願她當我二嫂呢!」

許茂皺眉:「你胡說什麼呢?」

許笙:「那二兄你倒是說說,阿娘讓你多與四表姐親近,你怎麼卻成日都關在房中讀書?她生得貌美,又是國公府嫡女,難道你就一點兒也不動心?」

許茂:「書中自有顏如玉,大丈夫何患無妻,待我高中,不怕顧家人不主動來問,豈不更好?」

許應身體不大好,也不耐煩在這裡聽他們家長裡短,用了飯便起身告辭回房去了。

見許應離開,袁氏便道:「你妹妹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你別成日都悶在屋裡,若是這回能高中,那自然最好,可若是你命中注定得晚幾年才能入仕呢?難不成就這麼蹉跎光陰,白白浪費了?你自小在蓀州長大,可曾見過比你四表妹還要年輕貌美的女子?」

想起顧香生的笑容,許茂也有幾分心動:「我怕她仗著國公府千金的身份使小性子……」

袁氏:「女人麼,沒嫁人前,誰還沒幾分小性子,出嫁之後的賢良淑德,那都是過日子鍛鍊出來的!你看連你妹妹長這麼大,還常幹些不靠譜的事兒呢,人家還是國公府嫡女呢,就不許再任性驕縱幾分啦?」

許茂沒說話,但臉上表情明顯鬆動了許多。

許笙見狀,又想起下午顧畫生對她說的話,也更多了幾分心熱,她試探道:「要不這樣,過兩日,我將四表姐她們請過來吃點心,到時候二兄你就別躲房中讀書了,也過來與我們一道說話,如何?」

袁氏笑道:「這樣甚好,過兩日我正好要與你們姑母出門,這兒正好就留給你們少年人了,免得我這老婆子在旁邊多有妨礙。」

過了幾日,袁氏陪許氏出門到城中寺廟上香,說是上香,其實也是許氏見袁氏暌違京城多年,帶她出去走走。

臨走前,袁氏不忘吩咐小廚房多準備些點心,以備許笙招待之用。

許笙遍邀顧府的同齡女眷,所有人皆應約而來,連二房的顧眉生姐妹也都很給面子,濟濟一堂,異常熱鬧。

除了女眷之外,還有許茂和顧准二人。

這麼多人聚在一起,自然不能光是吃喝,聽說京城新近流行雙陸和六博,便設法借來幾套,讓眾人擲骰子,隨機分配對手,輸的人要為贏的人做一件事。

這些遊戲簡單易懂,連年紀小的顧准也玩得津津有味。

趁著顧香生站在旁邊觀戰順便指點顧准,許笙扯扯她的袖子,小聲道:「四表姐,咱們去別的屋子說會兒話好不好?」

濤園如今就住著袁氏幾人,與許笙屋子相鄰的屋子還有兩間都空置著。

待二人獨處,許笙道:「那日摘了四表姐一朵花,後來我才聽說,那花是你親自栽培出來的,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只能藉著今日這個機會向你賠不是,還望你別生我的氣。」

說罷鄭重朝顧香生行了一禮。

顧香生扶住她笑道:「些許小事,不足掛齒,不必如此。」

許笙委屈道:「那天我真怕惹了你生氣,想去見你,又怕你不肯見我……」

顧香生:「我當然不會生你的氣,那花再珍貴,也抵不過咱們的親戚情分……不過我這會兒卻覺得有些頭暈,先借你這兒坐坐,稍等片刻再過去玩耍。」

許笙擔憂道:「四表姐你沒事罷?我出去找人過來給你看看吧。」

「不用了……」顧香生還沒來得及阻止,許笙就已經走得沒影了。

她搖搖頭,索性趴在案上歇息。

未幾,門從外面被推開。

似乎有人走了進來,腳步聲放得極輕,幾近無聲。

對方一步步走近顧香生,在她面前停住,似乎在確認她是否真的昏睡過去,好一會兒,才伸手探向她的衣領……

然而,當指尖才剛剛碰觸到衣裳,她的手腕就被緊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