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實際上,國家小不小,跟國內安穩與否是沒關係的,只要有利益糾葛,再小的地方也能鬥得起來。

南平如今的皇帝是個少年天子,還未成年,便由沈太后攝政,沈家就是太后的娘家,所以底氣才那麼足,沈傢俬下經營藥材生意,所以周娘子方才提到的「沈、黃、林、周」四家,以沈家為首,壟斷了近半個南平。

但南平的混亂不止於此,因為國內各州府都由宗室擔任刺史,現在天子柔弱,太后當政,底下就有人蠢蠢欲動,不太安分。

說白了,南平看上去還是一個國家,還沒到各自為政的地步,但各州府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小主意,不會對中央朝廷唯命是從。

只是顧香生之前在魏國,關注的重點是魏齊兩國的局勢,頂多再捎帶一個吳越,至於南平,因為國家太小,反倒不引人注意。

結果現在一聽,好傢伙,竟然比魏國還亂!

魏國頂多就分成魏臨和魏善兩撥人馬,南平小小一個國家,疆域僅為大魏的五分之一,卻分了好幾股勢力。

所以現在邵州遭災,朝廷撥款賑災是不用指望了,沈家仗著是太后娘家,也拿捏起邵州刺史。

一方面是趁機將藥材抬價,私下謀取暴利。

另一方面,州府現在要賑災,沒錢買藥材,沈家就提出以稅抵債,也就是說沈家現在提供藥材給州府,以後州府每年的稅收,要拿出一部分來還沈家。

哪個商賈敢這樣威脅官府,趁火打劫,放在別處怕是早就被鎮壓了,但在邵州,州府都被上一任刺史虧空完了,想等朝廷撥款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新刺史要想有所作為,只能自力更生,沈家正是看中這一點,有恃無恐。

這種時候,顧香生他們到邵州來兜售藥草,肯定是要被壓價的,價格被壓得很低,沈家收了過去,然後再高價出售,謀取暴利,如果顧香生他們不肯賣給沈家,那麼邵州城就沒有別的藥鋪敢收。

林家和黃家都唯沈家之命是從,沈家不買,別家就更不敢收了。

所以顧香生就算走遍邵州城的藥鋪,也無濟於事。

席二郎聽罷怒道:「這簡直是一手遮天啊,難道邵州刺史就任由他們擺佈麼!」

周娘子微微嘆了口氣。

顧香生倒沒有席二郎那樣憤怒,因為周娘子和他們說這麼多,明顯是動了心想收自己的藥草的,她還擔心自己會按捺不住先賣給沈家,所以才說了這麼個來龍去脈,想先穩住自己。

所以對方不主動開口,她也很沉得住氣,就這麼坐著。

藥鋪裡上的茶是藥草茶,裡面放了金銀花,清熱去火,乍一喝味道有些奇怪的酸澀,但入口之後卻有股甘甜。

果不其然,周娘子忍不住了。

她覺得顧香生簡直就是個怪胎,明明是來賣藥的,倒整得好像他們求著她賣似的。

「焦娘子,不知你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顧香生裝傻,「若果真如你所說,沈家刻意壓價,大不了我們就不賣了,沒有這樣欺負人的道理。」

周娘子沒辦法,只好道:「我買你們的藥,而且,不壓價,按照行價來,能夠保證你們的利潤。」

顧香生:「你不怕得罪沈家?」

周娘子沉默片刻,苦笑:「老實說,有點怕,所以我需要時間再考慮一下,你們能在邵州城多逗留兩天麼?」

「可以。」顧香生點點頭,沒有說自己已經在城中租了房子。

周娘子似乎舒了口氣:「多謝,還請焦娘子將落腳處告知我,回頭我派人與你聯繫。」

顧香生:「兩日之後我們還是到這裡來找你罷。」

周娘子:「也好。」

她起身,親自送了顧香生和席二郎出門,又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對旁邊穆掌櫃道:「這件事不能再拖了,單憑我們,根本不可能和其它三家作對,勞煩你盡快聯繫相熟的人,替我給刺史遞個消息,就說我想盡快拜見他。」

穆掌櫃唉聲嘆氣:「有用麼,區區一個刺史,難道敢得罪沈家?」

周娘子:「他要是不得罪沈家,遲早就要去喝西北風了,總得試試罷!」

話雖如此,她臉上卻沒有什麼過多的期待。

那頭顧香生和席二郎從春秋堂出來,就收到了一份請柬。

請柬上大意是邀請她去參加明晚在福慶莊的宴席。

席二郎在旁邊跟著瞄了兩眼,莫名其妙:「我們剛到邵州,人生地不熟的,怎麼就有人送請柬上門了?」

目光掃到落款的沈字,顧香生將請柬拿在手裡,又折回去,詢問周娘子。

方才寥寥數語,但一番交談之後,她對這位周娘子還是比較有好感的,起碼說話坦誠,有什麼難處,需要什麼利益,都明明白白擺出來,也沒有其它藥鋪盛氣凌人的態度。

當然這也跟周家現在的沒落有關,換了周家現在要是財大勢大,不一定回搭理顧香生,但現在滿城藥鋪都跟在沈家後麵糰團轉,顧香生他們初來乍到,的確需要一個突破口。

周娘子見他們去而復返,還有些訝異,看見她遞過來的請柬,便道:「這是沈家的請柬,他們準備在福慶莊擺宴,邀請了本地官員士紳。」

又解釋道:「福慶莊就是邵州城最大的飯莊。」

顧香生笑道:「我們才剛跟你談過,他們立馬就得知了,還送來一張請柬,可真是神通廣大啊!」

周娘子咬了咬下唇,臉色也有點難看。這擺明了是不把周家放在眼裡。

「焦娘子,你要去嗎?」她問顧香生。

顧香生反問:「你覺得我們應該去嗎?」

周娘子苦笑了一下:「在他們眼裡,你們非但不肯按照他們的價格出售藥草,還跑到我這裡來商談,請柬是假,下馬威才是真,我也收到這樣的請柬了,至於去不去,我說了不算,你們自己作主罷。」

顧香生沉吟片刻:「想來周娘子應該也是要去的,既然如此,到時候便作個伴罷,你應該不介意多帶上一個人?」

周娘子其實想勸顧香生別去,因為照沈家的風格,不可能無端端邀請兩個剛到邵州城的鄉下人去赴宴,他們是開藥鋪的,又不是開善堂的,肯定不懷好意。

她自己現在雖然是周家的掌舵人,但周家風雨飄搖,已經大不如前,細論起來,和眼前這兩人的處境也差不了多少。

「自然不介意。」周娘子道,看了看他們的裝扮,含蓄提醒道:「不過這世上有不少看人下菜碟的勢力之徒,二位若是要赴宴的話,這身穿著怕是容易惹來小人非議。不過現做怕是來不及了,若是不嫌棄的話,我讓人帶你們去成衣鋪子買兩套新衣裳。」

顧香生卻婉拒了:「多謝周娘子的好意,我們自去便可,明晚我們過來找你,再一併過去罷?」

周娘子道:「也好,那我就不送了,你們慢走。」

出了藥鋪,席二郎問:「師父,沈家的宴會,應該就是書上說過的那種鴻門宴罷,咱們可不就成了劉邦了?」

這弟子舉一反三,也忒機靈了,顧香生就笑:「鴻門宴是鴻門宴,可咱們還不夠資格當劉邦呢,頂多只是捎帶的,他們肯定是想借此脅迫周家低頭,像咱們這種小嘍囉,去見了那種大場面,指定嚇得魂不附體,到時候還不是任由他們搓圓捏扁?至於更多的目的,就不是咱們能瞭解的了,總得去了才能知道。」

她語氣諸多調侃,席二郎也聽得有趣,在他心目中,師父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區區宴會,想去就去,師父說可以就可以,根本不需要猶豫什麼。

兩人回到租好的宅子,一路還順帶逛了一下店舖,買了點米和面,不敢買多,因為現在旱情剛過,物價飆升,許多東西都貴得不得了,再這樣下去,只怕整個邵州城都要人心惶惶了。

詩情碧霄也把宅子收拾得差不多了,詩情和柴曠還順帶去外頭逛了一圈,回來同樣說起這件事:「娘子,米價現在太貴了,咱們也就罷了,還算有點存錢,可普通老百姓怎麼買得起,可別到時候有水喝了,反倒餓死人!」

碧霄奇怪:「官府怎麼不開官倉放糧呢?」

顧香生道:「開倉放糧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現在城中還沒到無米可吃的程度,尋常人家一般都有存糧,米價貴是因為糧商們有意囤貨,抬高價格,想趁著災難發一筆橫財,官倉裡的存糧,一般要到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會開放賑濟,否則官倉糧食有限,人又是每天都要吃飯的,遲早都會耗光,還容易讓許多人產生依賴心理,以為一切都有官府在。」

席二郎恍然大悟:「那不就跟那幫無良藥商一樣麼,難怪都說無奸不商呢,個個都瞅準了機會想吸百姓的血!」

見其他人都還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席二郎便將他們出去這一趟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碧霄也聽得義憤填膺:「呵,真當我們好欺負呢,怕是還想喊我們過去,看我們丟人呢!」

詩情倒是笑吟吟:「你氣什麼,咱們娘子難道是任人宰割的麼,怕是到時候反要嚇死他們呢!」

顧香生對兩人的惡趣味不予置評:「別太早下定論了,我們初來乍到,他們才是地頭蛇,我們只是想給席家村後山的藥草找一個足以長期來往合作的人而已,沒有必要涉入太深。」

收拾這宅子花了不少時間,詩情和碧霄也沒空精心料理什麼飯菜了,幾個人煮好一鍋小米粥,就著從席家村帶來的醬菜和乾糧,一頓晚飯就算解決了。

不像是在席家村,需要三人擠一個房間,來到這裡之後,顧香生終於有了獨自的居所,因為人少宅子大,詩情和碧霄也可以單獨各住一間,居室就在顧香生兩邊。

被縟是詩情白天特意拿在院子裡曬過的,上面似乎還殘留著陽光的味道,顧香生躺在上面,望著窗外隱隱綽綽,稀疏搖曳的樹木。

今天是來到邵州的第一天。

距離他們離開魏國京城,至今過了多久呢?

她忽然發現,在自己剛剛出來的那幾天,晚上有時候還會去數日子,但時間過得越長,心裡的印象就反而越模糊,到現在,已經有許久許久不曾去數過日子了。

從春天到夏天,好像是兩個月,也好像有三個月了。

又或者是更長的時間。

前面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她去做。

不管如何,已經過去的人和事,永遠都無法回頭了。

魏臨的形容自腦海中浮現,也漸漸的,不再像以往那樣帶著一絲刺痛和惆悵。

時間總能治癒一切。

她的內心,就像外面的明月一樣,平靜寧和。

……

傍晚時分,周枕玉已經準備妥當,只在等顧香生他們了。

行宴總得有個由頭,沈家用的理由是家中小兒一歲生辰。

沈家在本地的少東家,叫沈南呂,是當朝沈太后的內侄,關係算是很親近的,現在沈家當家的,就是沈南呂的父親,如此說起來,沈南呂在沈家的地位是舉足輕重的。

但周枕玉卻知道,這個所謂的一歲小兒,不過是沈南呂的其中一個庶子,只是正好被他拿來作由頭罷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沈家的霸道,你明知道人家給庶子慶生,你還不能不赴宴。

周枕玉覺得這是沈家有意的羞辱,但她沒有辦法不去,她只能希望昨天那兩個人能晚一點來,這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晚一些再過去,好給自己留出更多思考的時間。

穆掌櫃走了進來,他這幾天都有些愁眉苦臉:「哎,娘子,刺史府那邊不肯見我們……」

周枕玉點點頭,臉上沒有意外,還反過來安慰他:「我早料到了,你也別急,興許今晚能見著,沈家舉宴,不可能不請刺史的。」

穆掌櫃:「我聽說那刺史清高得很,就怕他放不下架子,不肯去,而到時候沈家又在宴會上逼我們低頭,那可就……」

他搓著手,沒再說下去。

周枕玉也沉默了。

直到門外走進了幾個人。

周枕玉抬起頭,下意識就愣住了。

而穆掌櫃還未認出來,上前幾步道:「幾位,春秋堂今日不接待外客,請移步……」

為首的女子微微一笑:「穆掌櫃,昨日才剛見過面,你就不認得我們了?」

穆掌櫃也結結實實愣住了。

昨日米分黛未施,今日卻略施了薄米分,原本就清麗的臉越發容光懾人,烏髮還是簡簡單單挽成髮髻在頭頂,但周枕玉細心地注意到,昨日的木簪換成了玉簪,那身粗布衣裳也換成了素色的半臂裙,沒有多餘的裝飾繡花,也許對方並不想特意突出外貌,但那已經足夠令人不由自主將視線頻頻落在她身上。

就這樣稍稍一打扮,整個人看起來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並非是說對方打扮起來,容貌就傾國傾城了,她當然是很漂亮的,就算穿著布衣也掩不住姿色,但此刻,姿色卻並不是別人注意的重點,反倒是她那身行止氣度,才是令人過目不忘的關鍵。

若說昨日僅僅是氣質容貌出眾一些,需要通過談話接觸才能更加深入瞭解的話,那麼今日她單單只是站在門口,周枕玉便能斷定,這位焦娘子絕對不是尋常人物。

她自己便是大家閨秀出身,可焦娘子看起來,怎麼也不像一般大戶人家的千金,就連南平京城裡那些世家千金,還未必有這樣的風儀神采。

破天荒的,周枕玉失了禮數,沒有先打招呼,而是按捺不住問了一句:「敢問閣下,當真是來自席家村?」

聽見她話語裡的質疑,顧香生撲哧笑了:「周娘子難不成懷疑我捏造來歷麼,我們要賣的藥草,的確來自席家村,若是不然,我們上哪兒找這麼多的藥草呢?總不可能自己種罷?」

周枕玉也覺得自己太過多疑了,那一瞬間,她甚至懷疑對方是沈家派來的,但很快她又推翻了這種想法,以沈家的作風,要派也不可能派這樣一位女子過來。

她有點兒不好意思:「對不住,您這樣的神仙人物,別說席家村,就是放眼邵州城,怕也找不出幾個,是以我才多問了兩句。」

頓了頓,她又道:「不過,那宴會上不知會有什麼人出席,沈家在邵州城行事霸道,你我畢竟是女流,我怕有些人會……」

周枕玉沒有說下去,但她覺得對方應該能聽得懂自己的意思。

顧香生當然聽懂了,她苦笑搖頭:「可我總不能穿著原來那身衣裳過去罷?」

周枕玉也微微苦笑,其實顧香生的確沒怎麼打扮,頂多是換了一身衣裳,連髮型都沒變化,首飾更是一件不戴,但就算這樣,美人就是美人,依舊能夠一眼吸引住別人的目光。

話又說回來了,心懷歹意的,就算她穿著原來那身衣裳過去,難道就可以倖免了麼?

「要不,今晚你不要去了。」周枕玉猶豫片刻,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其實她當然希望顧香生能去,因為不管怎麼樣,四大家裡,只有周家是女性掌舵,而且周家現在不肯跟其它三家合作,正處於備受打壓的境地,多一個顧香生,起碼心裡也能安定一點。

然而她還是過不了自己的良心這道檻。

說完這句話,周枕玉就暗自苦笑,心想活該你把周家經營成這樣,對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都下不了狠心。

顧香生笑道:「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你跟其它三家不和,我們正好也不想賣藥草給他們,咱們現在算是同在一個戰壕裡,多一個人,起碼也多個伴不是嗎?」

周枕玉一怔,兩人四目相對,佛多了一些之前沒有的東西。

周家被其他三家聯手打壓,父祖昔日交好的朋友不是袖手旁觀,就是搪塞推脫,不敢插手得罪沈家,偌大擔子都落在周枕玉一個人身上,夜深夢迴時,她也曾淚濕枕巾,人前又得默默做事,築起一副堅強的面具,面對人情冷暖,然而驟然聽見這樣的話,她心頭還是禁不住一暖。

連萍水相逢的人都能如此仗義,枉費父親從前對那些人那麼好,他們卻……

穆掌櫃在旁邊道:「娘子,時辰不早了。」

周枕玉回過神,對顧香生道:「那我們啟程罷?坐我的馬車去。」

語氣之中多了幾分親近。

「好。」

二人上了馬車,顧香生帶的是柴曠和席二郎,兩人跟穆掌櫃一起,坐在後面的馬車。

周枕玉給她講起宴會的注意事項,諸如席位如何坐之類的規矩,應該是擔心她去了那裡被人嘲笑,她說的那些規矩,顧香生都知道,但人家一片好意,她也沒有打斷,反而認真地聽著。

他們到福慶莊的時候,那門口已經人來人往,異常熱鬧。

今日沈家包下了整個飯莊,在這裡進出的人,自然都是來為那沈南呂庶子慶生的賓客。

賓客雖多,女子也有,可都是跟在男賓身後的女眷,少有像顧香生和周枕玉這樣,單獨作為賓客出席的,不免被諸多注目,周枕玉畢竟是周家的當家人,還有人過來打招呼。

「你怎麼來啦?」說話的是個白鬍子老頭,看上去與周家還有幾分交情,走過來之後沒有寒暄,反是說出這樣一句話。

周枕玉笑了笑,不答反問:「鐘阿翁,您身體可還好?這陣子瑣事繁多,我也沒能上門拜訪,還請您多見諒。」

那鐘姓老頭子嘆了口氣,低聲道:「宴無好宴,沈家正等著你上門呢!」

周枕玉道:「來了,還有一線生機,不來,就真的走投無路了。」

兩人的對話活像打機鋒,顧香生也沒有深究,她跟著周枕玉往裡走,順帶不著痕跡打量週遭。

福慶莊據說是邵州最大的飯莊,內裡自然是富麗堂皇,氣派得很,不過比起魏國京城的六合莊來,還是稍遜了幾分。

邵州城中正在鬧糧荒,但這裡頭卻是一派觥籌交錯的熱鬧,人人華服,笑容滿面,一牆之隔,兩般模樣。

夥計領著兩人入座,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安排,她們倆的座位居然與主位很靠近,也就是在其他三大家當家人的那一撥裡,這讓周枕玉有點意外,因為她本以為沈家要趁機羞辱,肯定會將他們的作為安排在外圍的。

附近談笑的人依舊在談笑,對二人的到來視而不見。

周枕玉似乎也不以為意,反是給顧香生介紹起附近這些人。

主位自然是沈南呂的位置,不過他還沒來。

旁邊應該是留給邵州刺史的,也還空著。

其他人依次下來,分別是林家,黃家的當家人,還有邵州城內一些有頭有臉的官紳。

雖說士農工商,但商賈一旦與官家搭上關係,其實已經不能算是純粹的商賈了,像沈家,雖然經營著藥材生意,但在南平,誰敢將他們看作一般商人?

「有人向你敬酒,你不想喝的話,就不用多喝。」周枕玉小聲給顧香生道。

後者微微點頭,表示明白。

這話才剛說完,一行人就走進來了,在座賓客紛紛起身行禮,口稱沈郎君,想必為首之人正是沈南呂了。

顧香生和周枕玉也跟著眾人站了起來。

沈南呂年紀不大,面容也清秀,就是看著有些城府,不易捉摸。

眾人向他行禮,他僅是微微頷首,一路走過來,將架子端得十足。

走到周枕玉她們面前時,卻偏偏停了下來,視線掠過周枕玉,停在顧香生身上。

「原來是周當家,好久不見,未知你身旁這位娘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