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當然劉宗怡本人,並不覺得娶一個風塵出身的寡婦,就如何丟人,這從他為了妻子不受閒言閒語的困擾,親自向太宗皇帝請封誥命便可以看出來了,而且除了謝氏之外,他一輩子,也沒有另娶過妻妾。

謝氏本人也非凡俗,她精於書畫,尤其擅長畫牡丹,被她畫出來的牡丹栩栩如生,據說連蜂蝶都流連不去。

終其一生,夫婦二人恩愛有加,鶼鰈情深,令人欣羨。

但因為謝氏的出身問題,使得許多人,尤其是崇拜劉宗怡的文人,在評價劉宗怡一生時,總是有意無意將謝氏隱去,避而不談,實在避不過去了,這才輕描淡寫一語帶過,簡略得不能再簡略,彷彿多提一個字都是玷污了劉宗怡,玷污了自己。

這次修史,沿用的是紀傳體斷代史的方式,分本紀、志、列傳、表等,由於他們現在史料不全,並沒有一項項按順序來修,而是就手頭現有的史料先進行撰寫,與帝王有關的本紀還未完成,又要開始進行撰寫志與列傳部分,因類分傳,劉宗怡自然是當仁不讓的前幾位。

為劉宗怡一生立傳,不唯獨這一次,早在前朝劉宗怡死後,就有無數文人為他寫傳記,其中多有溢美之詞,但總的來說可信度還是很高的,因為與劉宗怡有關的史料比較齊全,很多還是見諸於官方,想編造也無從編起。

譬如劉宗怡的妻子,就明明白白地記載著:妻謝氏,易州人士,父母早亡,佔籍教坊,曾嫁易州李氏。

孔道周與他人爭執的重點正在於此:不少人都覺得,劉宗怡一生堪為文臣楷模,這樣一個人,最好是不能有道德污點的,而且修史修史,修的就是一個蓋棺定論,都說為尊者諱,這種無傷大雅的細節,最好乾脆不提,也就是隱去劉宗怡的妻族這一節,要麼就簡單提一句「妻謝氏」也就完了,沒有必要將他老婆的過往來歷都寫進去,沒的侮辱了先賢。

持這種觀點的有鄭惇謹,袁臻等,同樣也是當世知名的學者,他們能夠集合在這裡,不單單是被徐澈所延攬,更不是因為徐澈的名氣當真已經大到感天動地的地步,而是因為他們跟孔道週一樣,的的確確想認真地為前朝立傳,修一部完整的前朝史。

現在戰火頻起,誰知道現在還存在的史料,過幾年會不會被湮滅在戰火中,好不容易有人組織修史,自然要先趁著有些史料還沒有被摧毀之前,將史書先編撰好。

如此一來,後世人再讀到前朝那一段歷史時,就不需要四處找資料,而可以直接翻閱這一部前朝史。

可以說,雖然顧香生他們起初提出修史時,或多或少都帶著揚名立萬的功利性目的,孔道周他們答應修史,同樣也有那麼一丁點小私心,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夠留於青史後世,縱然不能當太史公,起碼也是個班孟堅。

但所有人更大的願望,則是希望那一段歷史,能夠流傳後世,讓後人在瞭解前朝的時候,不需要四處查找材料,而能夠從這部史書中,讀到完整的前朝史,更以史為鑑,使得這部書如《史記》《漢書》那樣,成為後世史書的典範。

這裡沒有一個偉大的人,但他們卻在完成同一件偉大的事情。

不過就劉宗怡的問題,迥異於其他人的觀點,孔道周卻提出,即便這是劉宗怡的「污點」,既然有資料可查,而且這資料來源十分可信,就應該原封不動,一字不漏地記載進去,若只一味講究「為尊者諱」,那麼這部史書即使成了,也不可能被後世引為經典,反而可能變成雞肋。

然而鄭惇謹,袁臻等人卻與他激烈辯駁,覺得這種細節可有可無,即使不記載,也算不得什麼,根本不會妨礙劉宗怡一生的完整性。

兩方人馬爭執不下,正好顧香生與夏侯渝二人自外頭走進來,孔道周眼尖,當即就把兩人喊過去,讓他們居中評理。

袁臻是一個比孔道周還要固執的文人,打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顧香生一個婦人,不適宜來摻和修史這等大事,是以對她很不待見,有時候見她來了,也裝作看不見,他年紀一大把,鬍子都花白了,顧香生也不好與一個老頭兒計較,很少干涉袁臻負責的那一部分,即便需要交涉,也多由宋暝出面,雙方的相處一直處於某種微妙的平衡。

現在見孔道周居然要找顧香生來評理,他的眉毛一下子高高揚起:「孔公,此乃千秋大事,怎可由婦人斷言!」

孔道週年紀比袁臻小,但名氣比袁臻大,是以袁臻也要尊稱一聲孔公。

聽了這話,顧香生還沒什麼反應,夏侯渝卻不爽得很,張口便道:「莫非老人家不是由婦人所生,怎的倒瞧不起婦人了?你想要成就千秋大事,那也得令堂十月懷胎先將你生下來,如今倒好,你也活了一大把年紀,卻不記得令堂的養育之恩,反倒鄙視起婦人來了,這又是哪門子的聖人教誨?」

袁臻鬚髮皆張地瞪大:「何方小子,竟敢在此放肆,哪裡有你說話的份!」

夏侯渝好整以暇:「閣下不就理論理,可是自覺無理,所以準備以資歷壓人,無理取鬧了?」

見袁臻還要發作,孔道周皺眉插口:「行了,別盡扯閒篇,先說正事!」

袁臻也倔強起來:「正事便是我不認為需要將謝氏列入傳記!孔公不妨問問,在場有誰贊同為謝氏多費篇幅的?立傳本就講究言簡意賅,再說謝氏也不是那等節烈婦人,有何可書之處,寫多了,反倒讓後人對劉公多生誹謗之言罷了!」

一直沒開口的顧香生終於出聲:「諸位為劉文成公立傳,可曾問過劉文成公的想法?」

文成是劉宗怡的謚號,後人提到劉宗怡,多是以謚號稱劉文成。

這話一出,眾人就愣了一下,袁臻皺眉:「子不語怪力亂神!」

「這怎麼是怪力亂神?」

顧香生輕笑一聲:「謝氏什麼出身,難道劉文成公娶她的時候不知道?他是被蒙在鼓裡,還是被謝氏所蠱惑?以劉文成公的英明,怕是這兩者都不可能。劉謝二人既能白頭偕老,劉公也別無妻妾,這說明劉公不僅知道謝氏的出身,而且毫不介意。他並不覺得謝氏的出身是什麼污點,反倒還親自為她向太宗皇帝請封誥命。你們為劉公立傳,卻從未考慮過劉公的感受,他在九泉之下,若知道你們自作主張替他抹去這個所謂的污點,他會作何感想?只怕不僅不會感激諸位,還會氣得從墳墓裡跳出來罷?」

「古來成大事者,無不是胸襟寬廣之人,看人待物,不能以尋常眼光來論。寡婦與否,教坊出身與否,不過是世人加諸外在的身份,若謝氏不是心性高潔,又如何能與劉公成就一世姻緣?劉公子女,個個成才,從這一點,便能看出謝氏的不凡,如何是寡婦或妓籍所能貶低的?漢武帝之母入宮前亦是再嫁之身,漢武帝皇后衛氏亦曾為歌姬出身,難不成史書也將這些通通抹去?」

顧香生在文興館裡,一向話不多,一來她不想多加干涉,而希望能給他們更多的自由度,二來有些文人如袁臻,對她有偏見,大家話不投機半句多,顧香生也不想自取其辱,大家求同存異,只要能完成這個共同的目標便好。

眾人少有聽見她這樣長篇大論的,一時都瞪眼瞧著她,說不出話來。

袁臻漲紅了臉,發現顧香生這一席話,直接把自己的後路都堵死了。

他要是不將謝氏寫進去,豈不承認自己器量狹窄,難以容人?

「牙尖嘴利,小人之道也!」他憤憤道,拂袖而去。

夏侯渝揚起眉毛,還想說話,卻被顧香生攔住了。

雖然袁臻表現得很強硬,但這句話其實已經是服軟的表現,既然目的已經達成,也就沒有必要多作口舌之爭了。

孔道周看了她一眼,難得還開口安慰一句:「他就是這樣死硬的性子,並非專門針對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顧香生笑道:「多謝孔公寬慰,我本以為像孔公這樣維護正統,反而會提議將謝氏隱去的,孔公高義,令我欽佩!」

孔道周面無表情:「有則有,無則無,此乃為人之道,亦是做事之道,有何可欽佩的,不過依照本心與聖人教誨而行事罷了,正好今日你來了,我另有一事,想與你商量。」

顧香生:「先生請講。」

孔道周:「既然你堅持將謝氏入書,那謝氏的傳記,便由你單獨來撰寫罷。」

顧香生一怔:「要給謝氏立傳?」

孔道周:「自然,列傳不唯獨忠臣孝子,亦有閹宦奸佞,包羅萬象,若要殊異於歷朝歷代諸般史書,則奇女子亦該單獨成卷,謝氏專精書畫,尤長牡丹,其花鳥山水流傳後世,別具一格,堪稱大家,門下弟子亦有二人名列仁宗朝四大家,於情於理,都該單獨列傳。」

顧香生遲疑:「我怕我對謝氏平生不夠瞭解,無法將她一生寫全,平白辜負了孔公的期望。」

孔道周白了她一眼:「不過一傳記耳,你不曾寫過,連參考前人典範細心揣摩都不會了?你掛著一個編撰的名頭,卻連一篇史也沒有修過,我見你方才說得頭頭是道,怎的一遇到事情反而臨陣退縮,罷了罷了,算我看錯人就是!」

他轉身欲走,顧香生忙道:「孔公勿怒,我答應便是!」

孔道周:「答應了便要寫好,若是不能過我這關,最後還是不能用的。」

顧香生苦笑:「是是,我定然盡心盡力!」

夏侯渝藉著這個機會,插口道:「孔先生,上回我與您說的事情,您考慮得如何了?」

孔道周想也不想:「不去!不去!我在這兒待得好好的,去講什麼學!鄙人才疏學淺,擔不起齊君錯愛,另請高明罷!」

說罷也不給夏侯渝說話的機會,腳下不停,一眨眼就走得沒影了。

夏侯渝要上前攔人也不難,只是那樣一來未免失了本意,有強迫之嫌,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離開。

顧香生很不厚道地笑出聲。

夏侯渝無語片刻:「你這幾天收到花了麼?」

顧香生:「啊?什麼花?」

夏侯渝:「……那詩句呢?」

顧香生搖搖頭:「沒有。」

夏侯渝忍不住控訴:「每日早晨我都放在你們家門口,看著碧霄將花提進去的!」

顧香生:「也許碧霄以為是丘書生送的,自己拿去了罷。」

夏侯渝狐疑:「不可能罷,丘書生哪裡會想出這種點子?」

顧香生背著手看天看地看花看鳥,神色悠然,就是不看他。

夏侯渝:「……」

香生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賴皮?

「啊,對了。」顧香生轉過頭,「刺史府要辦重陽宴,屆時你也去罷?」

夏侯渝:「遲則三五天,我便要離開邵州,怕是趕不上了。」

顧香生一怔:「這麼快?」

夏侯渝:「算一算,我在這兒也快半個月了,就算再愛玩,也該玩遍了,再久則難免會引起我大兄的疑心。」

顧香生:「那孔先生呢,你也見了他今日的反應,我可沒有把握能勸得動他。」

夏侯渝:「明日我再過來一趟罷,若是他執意不肯,那也無法,總不能將人綁了過去,以孔公的脾氣,只怕會更加反感。」

他頓了頓,忽然道:「香生姐姐,你能不能等我三年?」

即使沒有轉頭,也能感覺到對方專注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臉上,顧香生想要直截了當說不行,但沉默良久,出口的卻是:「為何是三年?」

夏侯渝輕聲道:「現在的我,的確沒法許下什麼諾言,就算許了,你也未必會相信。三年之後,若我能不被任何人左右,而你也喜歡我,我就娶你為妻,好不好?」

末了,他又酸溜溜地補充了一句:「自然,若是三年之內,你有了喜歡的人,我也絕不勉強。」

原是很嚴肅的話題,不知怎的,聽見他最後的話,顧香生又有種想笑的感覺。

「阿渝,我現在暫時不想考慮嫁娶之事。」想了想,她還是決定攤開來講。

上回裝傻充愣,想讓他知難而退,這回卻沒法這樣了。

她被逼至角落,不得不將真實想法敞開。

「我成過婚,你瞧,謝氏與我一樣,可死後連能否出現在劉宗怡的傳記裡,都還要被人再三爭論,可以想見,在她生前,肯定也聽過許多閒言閒語,劉宗怡可以一心一意護著她,可天下能有幾個劉宗怡?正因為少,所以才能流傳於世,如果天下人人都是劉宗怡,他們的故事為何還會令人欣羨呢?」

夏侯渝想要開口,卻被顧香生阻止了:「阿渝,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想拿魏臨與你比較,你們本來就是不同的人,只是你們身份相仿,將來也很有可能遭遇同樣的難題,到時候無論你如何處理,總會有人受傷。我不想讓別人傷害我,同樣不想傷害別人,可我再堅強,也不是鐵石心腸。受一次傷,學一次乖也就夠了,何必再經歷一次呢?」

聽她承認魏臨對自己的影響,夏侯渝非但沒有吃醋的感覺,反而湧起淡淡心疼。

「香生姐姐……」

顧香生不去看他,而是選擇一鼓作氣將話說完:「你若想問我是否對你有男女之情,我承認,我心動了。可我這一輩子,約莫都學不會為了喜歡一個人而放棄尊嚴了。如果你將來要納妾,又或者迫於各種各樣不得已的原因而放棄我,我只會像離開魏國那樣與你一刀兩斷。聞君有二意,故來相決絕。與其這樣,那還不如不要開始的好。」

語畢,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如釋重負,又覺得空蕩蕩的,莫名心酸。

顧香生忽然發現,她看似好像徹底融入了這個時代,實際上卻一直都格格不入。在她內心,從未放棄過作為一個人的獨立人格,偏偏她過往的身份,都要求她附庸於男人的存在,最起碼,在彼此立場利益願望發生衝突的時候,輿論總會一面倒地要求女人做出犧牲妥協,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並且強加種種虛名,迫使她們以此為榮。

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縱使千百年後,前面那一條已經形同虛設,可孝道、宗法、男尊女卑,依舊深深地烙在許多人的骨子裡,更何況千百年前,時下的古人。

謝氏僅僅只是一名臣子的妻子,就因為這樣的出身而飽受非議,她的身份遲早會曝光,以她嫁過魏臨的經歷,若再嫁給夏侯渝,將來必然也會惹來無數風言風語,而這些可以預見的壓力,夏侯渝能經受得住,能堅持自己的初衷麼?

人心是經不起反覆考驗的,當朋友,當姐弟已經足夠,何必強求本不應該存在的緣分呢?

顧香生目光游離於眼前,視線彷彿已經穿透腳下的青石板,望向虛無縹緲的某處。

她不想去看夏侯渝的神情反應,因為她覺得自己還不夠堅強,起碼沒有堅強到面不改色。

她怕自己一抬頭就會暴露內心的脆弱。

下巴被一隻手抬起。

緊接著,唇上傳來溫暖的觸感。

顧香生不由睜大了眼睛。

她反應不算慢,也不是一被吻就馬上渾身虛軟走不動路的柔弱女子,她伸手便要推開對方,奈何夏侯渝更快一步,直接捉住她的雙手。

兩人此時正站在文興館外,雖說這裡是屋簷下面的拐角,人比較少,可也不代表一直不會有人路過。

顧香生又羞又惱,一個不防備,直接就被對方一個深吻,挑得心旌搖動,神智迷離。

她本想抬腿往夏侯渝胯、下頂去,猶豫了一下,改為往對方腳背上狠狠踩了一下。

夏侯渝吃痛後退,總算鬆開了她。

「誰教你這般登徒子的行徑!」顧香生臉紅喘氣地瞪他。

她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得更強硬一點,對方才會知難而退。

誰知夏侯渝的表情比她還委屈:「可香生姐姐你也說對我有情啊……人家從來沒有親過別的女子,你還這樣對我!」

顧香生快要被氣笑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虧他還有臉倒打一耙:「你在齊國好幾年,連女子也沒親過,騙鬼麼?」

夏侯渝眨眼:「要不我發誓?如果我誆你,就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古人對誓言還是很看重的,夏侯渝肯發誓,那就是真沒有。

顧香生的臉色稍稍一緩:「那好,方才的事情,我就當沒有發生過,往後不可如此了。」

夏侯渝柔聲道:「為什麼不能如此?你對我有意,我也對你有情,男歡女愛,天經地義,你擔心的那些事情,我不敢說不會發生,但我絕不會像魏臨那樣辜負你。你不能因為魏臨負你在先,就否定了所有的男人,這對我不公平。」

顧香生嘆了口氣:「魏臨沒有負我,他也沒有想過負我,只是他的選擇,與我的選擇,打從一開始就不同。你處在他的位置上,你也能保證自己能夠毫不動搖嗎?如果當時他不與嚴氏聯姻,就無法與魏善抗衡。我不願意委屈,可我同樣不希望他錯失良機痛苦一世,所以我選擇離開。這是我們有緣無分,怪不得別人。」

夏侯渝搖搖頭:「香生姐姐,你看著堅強,其實心很軟。如果是我,打從一開始就不會出現這樣一個難題,我不會讓魏善有離京的機會,也不會讓程氏倒向魏善,更不會讓嚴氏有壯大自立的機會。一個男人,如果真心對一個女人,就會選擇將自己的事情一力承擔,而非將難題丟給她。就像劉宗怡,無論外人說什麼,做什麼,他對謝氏,從來就沒有變過。」

顧香生鼻子一酸,扭開頭去,眼淚卻禁不住滑了下來。

耳邊傳來一聲嘆息,她隨即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對方的下巴輕輕摩挲著她的發旋,聲音不大,卻通過聲帶的微微振動,一直傳遞到她心底。

「等我三年,好不好?」

這般高大的身形,明明都能將她整個人攏入懷中了,卻偏偏要用撒嬌的腔調。

淚水還在流,顧香生卻很想笑,又忍住了,輕輕咬住下唇。

「看你表現罷,若這三年裡有比你更好的人,我自然不會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