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周枕玉走了?

顧香生一怔,先讓夏侯渝回去,又謝過小吏,便去了徐澈那裡。

後者正在書房裡,坐於書案後面,姿態端整,雙目放空,實際上就是在發呆。

顧香生往他身前瞄了一眼,那封書信正好端端放在案上,看樣子已經被拆開來看過了。

「周姐姐走了?」她道。

徐澈好像方才意識到書房裡多了個人,定定神,嗯了一聲。

顧香生:「她信上說什麼,為什麼走的?」

徐澈:「她說在京城開分號的事情有了著落,店面也找好了,她再頻繁出入這裡未免給我們帶來不便,就先搬到那邊去住下,讓我們不要擔心。」

顧香生蹙眉,先前周枕玉對徐澈明顯是有些意思的,如今卻忽然不聲不響就搬走,是因為徐澈的態度不明朗讓她覺得沒有希望,所以才離開,還是因為知道他們得了爵位,不想讓別人非議他們與一個商賈廝混在一起,給他們帶來麻煩,方才離開的?

「周姐姐是不是知道我們面聖的結果了?你回來之後和她說過什麼麼?」

徐澈苦笑:「現在外面怕是都傳遍了,她如何會不知?我去敲門,她當時說不便見人,我便走了,沒想到她轉頭就直接離開了,人都走了老遠,驛館的人才將信送來,我想找人都不知從何找起。」

顧香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周枕玉太有自知之明了,她絕不肯給人添麻煩,不肯給人造成半點困擾,之前崔氏不在,她跟著進京,一路上兩人也沒少說話,眾人都覺得徐澈彷彿對周枕玉也有那麼一點好感,都樂見其成,誰知道一轉眼,周枕玉見徐澈遲遲沒有明確表態,如今又封了爵,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再一次回到原點,即便徐澈有意,以他現在的新貴身份,娶一個毫無背景來歷的商賈,怕也會為人恥笑,以周枕玉的性格,斷不願因此給徐澈帶來麻煩,只會索性選擇離開,毫不拖泥帶水。

想及此,她輕輕嘆了口氣。

這一口氣卻令徐澈微微一顫,如夢初醒。

「你說,她一個女子在外頭,人生地不熟,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周姐姐為人精明能幹,又有藥鋪掌櫃下人跟著,要說危險肯定不至於。」顧香生實事求是道。

先時她出言撮合,是覺得兩人之間有些情意,不無發展的可能,但現在不開口多說,同樣是因為徐澈還沒有理清自己的想法,貿然把人找回來,只能讓彼此尷尬,於事無補,還不如順其自然,讓徐澈慢慢去想明白。

徐澈沒有言語,她也未再多說,只道夜深人靜,讓他早些安歇,便打算離開。

人剛要邁出房門,便聽見徐澈忽然在後面問:「阿隱,你現在過得快活嗎?」

顧香生想了想:「天子腳下,需要處處小心,要說像在邵州那樣無拘無束是不可能的,但不管怎樣,平安無事,沒有性命之危,又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還有你們在一起,大家不分開,自然不能說不快活,等丘書生來年進京趕考,碧霄一起過來,人就更齊了。」

「我,」徐澈開口說了一個字,聲音有些苦澀,「我一直對過去的事情耿耿於懷,當年若非我猶豫不決,就不至於誤了你,也不至於發生後來那些事情,後來朝廷賜婚,我又猶豫不決,沒有堅持抗拒到底,結果與崔氏鬧成那樣,其實不唯獨是她的責任,我也有些錯處,說到底,還是四個字,誤人誤己。」

顧香生溫聲道:「春陽,你性子本來就如此,又何必苛責自己?人不可能完美無缺,也正是因為如此,在邵州主政的時候,你才能包容我們,甚至像我這樣的女人,在你手底下做事,你的胸襟氣度,世間少有人能及,包括周姐姐也是,換了別人,怎麼可能還願意讓一個女性商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即便當初不得不與周姐姐合作,事後肯定也會一腳踹開她了,這些都是你的好處,也因為你,才讓我們在邵州都有遮風避雨的地方,我們感激你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覺得你誤人誤己呢?」

說到這裡,她微微一頓:「至於你我之間的前事,只能說造化弄人。當初你不肯留在魏國,我也不肯隨你去南平,事實證明我們的選擇都是正確的,你看阿渝,後來兩國打仗,他不也得偷偷回國麼?你若留在魏國,現在的待遇未必會比他好到哪裡去。世間許多事情,都要講緣,緣聚緣散,非人力所能操控,只要隨心而行,問心無愧,也就罷了。」

徐澈輕輕嘆了口氣:「我不如你。」

顧香生不再多說,她能感覺到徐澈此刻的心情很低落,可除了這些話,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更多的撫慰她給不起,也不能給,過去了便是過去了,再也不可能回頭,正如魏臨,正如徐澈,若是曖昧不清藕斷絲連,只會傷人傷己。

「你早點歇息,我先出去了。」她道。

徐澈嗯了一聲。

今日面聖,看著風平浪靜,實際上其中暗藏刀鋒,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所以顧香生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鎮定,現在一放鬆下來,立時覺得身心俱疲。

詩情即將嫁為人婦,碧霄也留在邵州沒有跟過來,她身邊換了兩個新的婢女,一個蘇木一個硃砂,手腳還算勤快,人也伶俐,但肯定不如詩情碧霄多年跟隨來得有默契。

等硃砂端著熱水進來時,卻發現顧香生甚至沒來得及洗漱,就已經上床歇息了。

她只好將水放下,熄了燭火,又悄悄退了出去。

……

封爵的事情日復一日,果然傳得沸沸揚揚,此前不少人見皇帝冷落徐澈他們,便都視而不見,如今旨意一下來,驛館立馬門庭若市,絡繹不絕,多的是上門拜訪套交情拉關係的,也有不少公卿世族覺得徐澈等人前途光明,可以結交,送了帖子過來邀請他們赴宴的,一時間車水馬龍堪比上元市集,不知道的還當著裡頭進駐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尤其顧香生,更有許多人想過來親眼目睹被皇帝賜爵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樣,簡直如同圍觀稀有動物,令人哭笑不得之餘,也煩不勝煩。

不得已,徐澈他們只能將隆慶長公主祭出來當擋箭牌,說已經接下長公主的邀約,不日便要赴宴,所以要好好準備,在此之前就不再接下別的宴會邀請了。

二月底的時候,徐澈於蒙的府邸各自賜了下來,顧香生卻上疏自請住到郊外道觀去,皇帝允其所請,將城外的長春觀賜下,充作顧香生的居處,那地方本來人就不多,常年失修,幾近荒廢,只有幾個道人勉力維持,如今朝廷撥款修繕,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巴不得將顧香生供奉起來。

顧香生一個人住不了那麼大的地方,那些道人依舊留下來打理道觀,她則在觀後覓了一處兩層樓高的院子,旁邊正好還有另一處空地,從前有老道人在那兒種些瓜果,近些年卻閒置下來,正合了顧香生的意——既能在道觀範圍,又不至於打擾道人的正常清修,大家兩不妨礙。

她帶著蘇木硃砂,以及另外幾個僕婦在那裡落腳,房屋已經全部經過重修的,煥然一新,隨便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後院還能安置明月,就是上回夏侯渝送來的那匹馬,它的品種是明月當空,顧香生選了前兩個字給它作名字,初來新地方,明月一點也沒有不安的情緒,相反對週遭環境十分好奇,不時踢踢腿,甩甩尾巴,眼睛好奇打量,又將腦袋挨著顧香生蹭了蹭,十足活潑又愛撒嬌。

蘇木和硃砂對這匹通身雪白漂亮的馬也喜歡得很,每日不假人手親自給它餵食,明月對美人兒總是有幾分寬容的,幾回下來,也允許她們偶爾上手摸一摸自己。

這種挑剔又愛嬌的性子總讓顧香生想起夏侯渝,偏偏這一人一馬見了總要互相爭風吃醋,不得安寧。

「院子空落落的,可惜在邵州那些花木沒法帶過來,不然現在正好填滿了。」顧香生有些惋惜,她每到一處總要栽花,可每次離開,那些花也不可能跟著搬走,只能忍痛捨棄,即便是草木,相處久了也有感情,她至今甚至還能回憶起自己在顧家都養了哪些花。

「往後咱們住在這裡,現在開始種,快的話過兩個月就可以開花了!」蘇木歡快道,她的性子有點像碧霄,這也是當初顧香生將她要過來的原因。

現在是二月,可以種茶花,再移些桃樹過來,想想這裡奼紫嫣紅的模樣,連顧香生也禁不住翹起嘴角。

白馬挨過來蹭她,顧香生摸摸它頸上的鬃毛,忽然聽見蘇木哎呀一聲:「娘子,過兩日便是長公主的賽寵宴了,咱們可還沒寵物呢,拿什麼去參加?」

顧香生他們這段時間忙著搬家安頓,竟也沒有去細想這件事。

賽寵宴在魏國也經常舉行,便是達官貴人帶著自家愛寵,譬如貓狗過去過去進行品評,據說長公主養的是狗,赴宴賓客會帶的,自然也多為狗了。

硃砂笑道:「所謂賽寵,其實只是找個由頭罷了,沒有寵物的自然也可以赴宴,也不見得家家戶戶都養狗。」

她們倆俱是夏侯渝送過來的,之前硃砂在王府裡服侍了幾年,蘇木卻是剛從鄉下莊子過來不久,自然沒有硃砂懂的多。

不過以夏侯渝的為人,會如此安排,自然是因為蘇木的品行可靠的緣故,不懂可以學,但品行卻無可彌補。

這種宴會顧香生以往已經參加過許多回了,並不以為意:「到時候從陛下賜下來的東西里挑一件貴重的帶過去當禮物罷。」

沒兩天,長公主的宴會如期而至。

像這種提前不少天發帖子邀請的,一般都是精心準備的宴會,到場的人會有許多,官員家眷,公卿貴族,同時也是交際的好時候,家裡出點什麼醜事的,這種時候也肯定要設法推脫不來,以免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

顧香生沒什麼不可告人的醜事,但她一下馬車,名帖一遞,依舊有不少眼光立時集中在她身上。

自打封爵之後,她就沒在京城社交圈子上露過面,今日還是倚仗長公主的面子,外面關於她的逸聞早已滿天飛,有說她生得太醜,所以才被魏帝休棄,不得不出走的,這回也不好意思出現在人前的,有說她身為女子卻太要強,最終落得孤家寡人的,自然也有好奇她如何從一個棄婦單槍匹馬闖出一條生路,還得到皇帝陛下賞識的,即便齊國的達官貴人,也未必人人都能看得那樣透徹甚遠,看出皇帝賜爵的用意,大多數人還是抱著一種獵奇或看笑話的心理來看待顧香生的。

主人行宴,前來赴宴,自然不能穿得素淡,顧香生選了一身嫩綠色的襦裙,既顯得活潑,又不至於搶主人家的風頭。

聽得新封的濟寧伯到來,堂中不少女客的目光便齊刷刷往這邊看過來。

只這一眼,便破除了顧香生容貌醜陋羞於見人的謠言。

先前有人根據顧香生幫忙守城的經歷,又揣測她縱然不是貌若無鹽,起碼也是虎背熊腰女中壯漢一般的姿態,然而現在一瞧,明明是個端莊美貌的小娘子,與那些嬌滴滴的世家女無異,哪裡看得出半分殺伐決斷的跡象?

就在眾人觀察揣測之際,長公主卻竟然親自起身,迎向顧香生,拉住她的手,笑容親切:「我道方才怎麼看見枝頭喜鵲在叫,原來是濟寧伯到了,來,過來這邊坐!」

公主府的宴席,男女賓客沒有特意分開,只用屏風將偌大廳堂隔開,分坐兩邊,駙馬主持男客那邊,長公主則照料這邊。

長公主身份尊貴,哪怕王妃或國公太夫人一類的人物來了,她能起身便已經算是客氣抬舉了,哪裡需要親自走上前,即便沒幾步路,可也表明了一種態度。

眾人心頭驚詫莫名,都不知道顧香生哪點值得長公主如此看重,縱然她被封了個爵位,可細論起來,依舊無依無靠,又曾是魏國人,往後在齊國想要立足,想想都覺得艱難。

不過長公主一表態,那些還雲裡霧裡的,也不敢再以輕慢的態度對待顧香生。

顧香生想要行禮,卻被長公主拉住:「行了行了,這又不是什麼朝會禮堂,不用講究那麼多虛的,先前五郎還向我提起你,說你在魏國時便很照顧他,我那時候便想著定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兒,如今一見,果然蕙質蘭心,美玉天成!」

「擔不起長公主的誇獎,您再誇下去,我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了!」

顧香生作出羞澀之態,心下卻有些奇怪,不知內情的聽見這話,只當長公主和夏侯渝的關係很好,但顧香生卻知道並非如此,假如姑侄二人關係匪淺,夏侯渝不可能事前沒告訴她,那麼長公主這番特意表示親近的態度,就顯得有點耐人尋味了。

長公主撲哧一笑,眾人便看著她拉著顧香生在自己旁邊的位置坐下,還對她說:「你是陛下親封的濟寧伯,不必起身主動去向那些女眷行禮,若是品級比你高的,見了面再行禮也不遲。」

顧香生謝過她的提點。

不過在外人看來,這待遇委實過於特殊了,即便顧香生的封爵在本朝絕無僅有,可細論起來也只是從四品的伯爵,與她相鄰的可是皇帝的女兒嘉祥公主呢!

「濟寧伯安好。」嘉祥公主主動和她打起招呼。

聽見別人給自己的稱呼,顧香生自己反倒有點忍俊不禁:「公主安好,我從前在家中排行第四,小名阿隱,公主挑一個喊便是。」

嘉祥公主柔柔一笑:「那我喚你阿隱罷,你也可以直接喚我的小名柔光。」

顧香生見過的公主不少,打過交道的更多,還從未見過如此溫柔沒有架子的公主,而且不是裝出來的,以公主的地位,也用不著故作溫柔,這令她一下子便有了好感,幾句話下來,兩人就聊得不錯。

嘉祥公主還親自為她介紹在場的女客,有某某王妃,某某郡王妃,某某國公夫人,還有朝中大臣的女眷,饒是顧香生記憶力再好,這麼多人看下來,也有點頭暈眼花,但總算將人都認了個大概。

「是不是有些記不住?無妨的,等會兒若是有人過來給長公主請安,我再為你介紹一次。」嘉祥公主見了便笑道。

宴會開始,歌姬先上場獻舞,賽寵的還要往後放一放,顧香生便與嘉祥公主小聲聊了起來,後者對她在邵州的經歷很感興趣,顧香生不免多說了些,嘉祥公主聽得一臉羨慕嚮往:「難怪陛下要封你為濟寧伯,便是與男子相比,你也不遑多讓啊,我若是有你這樣的勇氣和能耐便好了!」

顧香生笑道:「什麼勇氣能耐,那都是被逼出來的,若是可以,誰不願安安生生地過日子?」

嘉祥公主便嘆了口氣:「說得也是。」

顧香生見她欲言又止,彷彿有難言之隱,卻因剛剛相識,也不好交淺言深,問起別人的隱私,便只能不說話。

送上來的熱食源源不斷,其中有一道烤鴨十分美味,近似於後世的片皮鴨,皮脆肉嫩,她們都多用了幾筷,嘉祥公主也恢復笑容,方才的嘆息聲似乎只是顧香生的錯覺。

見眾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長公主便命人將筵席和歌舞撤下去,又將隔開男女賓客的屏風撤去,這才真正進入賽寵的高潮。

公主府下人訓練有素地將場中鋪上幾條紅毯,各家帶來的寵物需要從規定的地點出發,抵達規定的終點,中間還有一些胡椅蘋果之類的人設障礙,最後以越過障礙最少,抵達終點最快的寵物為勝。

這是最常見的玩法,素來為達官貴人所熱衷,還有人現場開了盤口下了賭注,偶爾也會有冷門的情況出現,這樣的遊戲在魏國南平那些地方也有,顧香生不算陌生。

各家帶來的寵物五花八門,最常見的自然是貓和狗,還有人帶小豬或狐狸的,現場登時熱鬧起來,平日裡正襟端坐的貴人們,此時個個興奮起來,挽起袖子恨不得親自下場,連帶站在外圍的女客們也都伸長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注視著場中,同樣興致勃勃。

不過這屏風一撤,男女客再無隔閡,時下民風開放,齊國比魏國又要更上一層,更何況又是大庭廣眾之下,不必避忌,但顧香生瞧見了夏侯淳的目光也正往這裡瞧,登時便有幾分興味索然,她雖然不怕對方,可也沒必要跟這種蠻橫不講理的人死磕,便藉口更衣,對嘉祥公主打了聲招呼,起身往前院走去。

出了這裡就是前院的園林,時下達官貴人的宅第佈局大抵如此,她索性站在廊下看池邊的錦鯉,竟也看得津津有味。

冷不防不遠處有人道:「四娘。」

聲音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顧香生下意識循聲望去,微微一愣,微笑寒暄:「安樂侯,好久不見。」

彷彿被這個稱呼刺激了一下,一瞬間魏善的神色掠過一絲黯淡,也跟著點點頭:「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尚可,多謝關心。」

兩人之間實無別的話可說,即便是少年時那一段時光裡,她和魏善也遠遠談不上知交,後來入了魏宮,她理所當然站在魏臨一邊,與魏善天然就是對立的立場,非為私怨,只因皇權。

如今時過境遷,彼此都算是齊國降臣,誰也沒比誰高貴,但也沒有因為曾經同是魏人,就有許多話題可講。

有什麼舊可敘呢?難道聊劉貴妃當年怎麼陷害她,還是聊魏臨是如何扳倒魏善而登上皇位的?

不知怎的,顧香生忽然湧起一股好笑的感覺,卻絲毫不帶半點譏諷,而是想到了一句話。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他們現在,可不正是如此?

然而顧香生心境平和,不代表別人也能徹底拋開過去。

看著她微微捲起的嘴角,魏善不知怎的就覺得有些刺眼,忍不住道:「你可知你弄出那火彈,會令多少魏國百姓死於非命?將來若是魏國有何不測,你於心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