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顧凌面色凝重,婢女端上來淨手潔面的水他也視而不見,直接就在坐下來。

「魏軍在開陽縣大敗,恐怕不久之後,齊軍就要兵臨城下了。」

饒是已經有心理準備,乍聽這句話,小焦氏還是禁不住失聲道:「這麼快?!」

顧凌嘆了口氣:「這不算快了,我聽王令說,魏國西面的州縣也陸續在淪陷,不知什麼時候齊人就就會截住我們的後路了!」

小焦氏沉默下來。

就算沒有到前線親眼看見戰況,京城裡還是瀰漫著一股低落悲觀的氣氛,貴族公卿喜聞樂見的宴會也停止了,家家戶戶大門緊閉,連帶街上的小販都蕭條許多,因為兩面受敵的緣故,百姓即便想逃也不知逃亡哪裡去,街上行人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惶然與恐懼,那是對魏國與自己未來命運的擔憂。

這幾年齊國接連吞併吳越和南平之後,魏國人心裡普遍都產生一種技不如人的想法,認為魏國也是遲早要落入齊人手裡的,但在這種想法之下,魏國又怎麼可能打勝仗?

原先淮南王妃「病亡」之後,朝廷尚且還能給顧家幾分體面,但等到顧香生在邵州的消息公諸天下,即便魏臨沒說什麼,面對同僚的異樣眼光,顧經也沒有臉面再待下去,只能上疏請辭,賦閒在家。

彼時焦太夫人過世,顧家各房的矛盾浮上水面,二房顧國和李氏更將顧家在外面受到的冷遇悉數推到顧香生頭上,認為顧香生牽連了整個顧家,又冷嘲熱諷,怪責顧經許氏教女無方,以致顧家淪落到今時今日這等局面。

顧經何等愛面子的人,自然受不了這番奚落,也顧不上焦太夫人臨終遺言了,當即就同意分家。

焦太夫人在時,顧家雖然已經沒有人在朝充任顯職,但自老國公攢下來的富貴還未完全消耗殆盡,分家時顧經請來族老,所有錢財田契俱被三房瓜分乾淨,顧經因是長房,自然得了大份,二房居次,三房是庶出,得了最少,四房的顧民因常年雲遊在外,連焦太夫人去世都沒回來過,顧家人疑心他早已在外面過世了,但畢竟還要留一份給他,免得有朝一日人回來了,卻什麼也得不到,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於是顧民分得的那份也暫且寄在顧經這裡。

但顧經本身不懂經濟,不事生產,家中還有婢女僕婦隨從等等要養,大戶之家的日常開支尚且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更何況是顧家這樣的公卿世族,既要維持體面,又要錦衣玉食,自然很難堅持多久,期間顧經還曾抱怨小焦氏吝嗇,將管家權交到許氏手中,結果卻是三個月後,顧經想吃一頓烤鴨,都被告知賬上已經沒錢了。

不得已,管家權最後又回到小焦氏手中,上有公婆贍養,丈夫孩子要照料,甚至下面還有個未成親的小叔子,小焦氏左支右絀,異常艱難。

如今的顧家一落千丈,早已不是當日能與嚴、程兩家齊名的三大世家之一了,分家之後更不值一提,然而它的地位又十分微妙,因為顧香生的緣故,人們每每提及她,忍不住就會將目光放在顧家身上,兩者相隔何止千里,彼此再無瓜葛,卻偏偏又是血緣至親。

顧香生在邵州輔佐徐澈。

顧香生隨同邵州軍民歸順齊國。

顧香生受封濟寧伯。

顧香生嫁給齊國皇子。

一樁樁消息傳來,顧家人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顧經不止一次在家中暴跳如雷,痛罵顧香生,認為若非是她,顧家的名聲斷然不止於此。

不過小焦氏注意到,近來隨著齊人大軍南下,越來越接近京城,伴隨著魏國形勢一日比一日糟糕,顧經這樣的話說得也越來越少了。

顧經見她沉吟不語,只當她被這個消息嚇壞了,還反過來安慰她:「你也別太擔心了,王令說這次齊國主帥是魯巍,此人素有仁厚名聲,就算潭州難逃此劫,想來也不至於到最壞的地步,更何況……」

他沒有再說下去,小焦氏卻聽出裡頭的弦外之意。

更何況香生嫁給夏侯渝,怎麼說也是皇子妃了,看在這個關係的份上,齊人想必不會太過為難顧家的。

小焦氏就問:「朝廷可有什麼消息,陛下那邊呢?」

顧凌搖搖頭:「我現在都沒有在朝為官了,哪裡來的消息,也就只能偶爾從王令那邊打聽了。昨日我聽父親的語氣,像是想讓我寫信給魯巍,讓他看在四娘的份上,到時候放我們顧家一馬。」

小焦氏忍不住提高聲音:「信已經寫了?」

顧凌皺眉:「沒有,你那麼大聲作甚,嚇我一跳!」

小焦氏:「阿翁可真是糊塗!且不說兩軍交戰,私通信件,能不能到齊人手裡另當別論,若被朝廷發現,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扣下來,咱們都百口莫辯了!四娘身在齊國,陛下沒有遷怒我們,已然是天大造化,這時候顧家正該低調謹慎,最好讓陛下忘了我們存在才是,阿翁居然還反倒主動去撩撥陛下的底線,這不是找死又是什麼!」

顧凌苦笑:「我知道,這些道理我都懂,我昨日也勸了父親了,他卻說四娘欠了顧家那麼多,為顧家做點事,是她的本分。你別急,我已經讓府中下人留意了,若有信件流出,必然會報到我這裡來的,我也不會讓父親幹這種糊塗事!」

小焦氏這才稍稍平一口氣,嘴角露出譏諷的弧度:「照我說,四娘哪裡欠顧家了?當年先帝賜婚,她便嫁了,這樁婚姻為顧家掙來了多少榮華富貴,沒有她,顧家早就沒落了,哪裡還等得到今日,這些阿翁怎麼不說?後來陛下想降妻為妾,娶嚴家女兒,這事咱們改變不了,但本來也不該摻和,去傷四娘的心,結果呢,阿家居然親自去當陛下的說客,勸四娘心甘情願自降為妾!你說天底下有這樣當親娘的麼?我若有了女兒,必然如珠如寶,寧可自己受過,也決不讓她受半點委屈,阿家倒好,對親生女兒也如此狠心,我還真是不敢苟同!」

雖然知道她說的是事實,但父母到了妻子嘴裡變得一文不名,顧凌還是有些不舒服:「我爹娘也是為了顧家著想,當時那種情況下,如果顧家沒有派人去勸四娘,陛下一定會覺得我們也心懷不滿的,再說後來四娘不是也沒聽麼?」

小焦氏淡淡道:「我若是四娘,易地而處,說不定我也要走,明媒正娶的妻子,轉眼卻成了妾室,你們男人有你們男人的天下胸懷,可難道女人就是可以隨意處置的物品不成?四娘這一走,反倒走出一個錦繡燦爛來了,當年她若是留在魏國,甘願為妾,今日又是個什麼下場?阿翁怕是連個能寫信求救的對象都沒有了。」

顧凌投降:「好好好,我說一句,你就說十句,我說不過你,吃飯,吃飯!」

小焦氏一人撐起家門,縱是手裡能騰挪的錢再少,她也毫無怨言,顧凌看在眼裡,心中對妻子也多了不少敬佩,成婚之初那些爭吵彆扭逐漸遠去,沒了衛氏或其他什麼妾室橫在中間,兩人的感情反倒比從前更好些。在外人看來,顧凌似乎變得有些「懼內」,然而若沒有愛護珍惜作為前提,自然也談不上畏懼了。

阿容捧著雞湯罐子進來,小焦氏親手給顧凌舀上,顧凌見碗裡還有個雞腿,便道:「這個你吃,我喝湯便可以了。」

小焦氏笑道:「我吃翅膀,那雞我讓人分作兩半,還有一半留給大郎晚上回來再燉湯給他。」

顧凌點點頭,剛捧起碗,忽而想起一事:「阿寶的親事,昨日父親問起,你心中可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小焦氏苦笑:「這可問倒我了,眼下局勢動盪,誰個有心思嫁女兒,還是等等罷!」

顧凌也覺得父親想一出是一出,不禁搖搖頭。

說到局勢動盪,小焦氏心裡便有些不安。雖說魏臨先前沒遷怒顧家,那是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一旦走投無路,他會否怨恨顧香生,從而將怒火發洩到顧家身上,也是未知之數。

雖然是魏國人,可再早幾十年,天下一統的時候,哪裡還分誰是哪國人,小焦氏沒興趣關係最後誰當皇帝,也不想為了誰的江山去殉國,她和絕大多數人一樣,都只想過安安穩穩的日子罷了。

無論如何,希望這場仗能快些結束罷!小焦氏暗暗嘆了口氣。

……

大政殿內,也有不少人正有著與小焦氏類似的想法。

但他們沒有一個敢主動開口,俱都靜靜正坐於座席之上,低垂著頭,任令人窒息的氛圍在殿中蔓延開來。

形勢發展至今,勝負已經顯而易見,魏國獲勝的一點點希望,也在開陽縣的戰事中被徹底打碎。

所有人都明白,擺在朝廷面前的,如今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死戰到底,要麼投降。

千古艱難惟一死,能選擇活著,沒有人願意死,更何況他們不是皇帝,不用背負江山社稷,更不用背負將祖宗辛苦打下來的江山拱手讓出去的負罪感和罵名,所以許多人嘴上不說,內心未嘗不盼望著自己的身家性命最後能得以保全。

但這些話,大家都在等著別人先說,免得自己被扣上未戰先降,沒有氣節的罪名。

皇帝沒有說話。

有人偷偷抬眼朝他那裡看,發現皇帝平視前方,正襟危坐,面無表情,好像是在發呆,又好像在思考,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過神來,心中不免哀嘆一聲,動了動身子,看看別人沒有動靜,只好重新低下頭,也裝出沉思狀。

王郢跪坐在下首最前方的位置,將眾人的表情和小動作悉數收納眼底。

他上了年紀,這樣的場合即便是坐著,對他而言也是折磨而非樂事。

想想魏國今時今日的局面,他也不由暗暗嘆息,下巴上的花白鬍子微微顫抖,一如他風燭殘年的人生。

平心而論,魏臨登基以來,戰戰兢兢,無一日不勤政,更無先帝好逸惡勞,驕奢淫逸等毛病,在內政處理上,他的表現也比較出色,這得益於他從小受孔道周朱襄等名士的教導,又在登基之前有過處理政務的經驗,若是放在天下太平的大一統時期,毫無疑問,他足以擔當一位出色的守成中興之主。

魏臨出生時,既是皇后嫡子,又是皇帝長子,身份顯赫,無以復加,彼時魏國強盛,與齊國並駕齊驅,魏臨則是實實在在的天之驕子,也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他會投胎,生下來就在帝王家,還從小立為儲君,然而等他漸漸長大,卻得了父親的猜忌,從雲層之上高高跌落泥底,又天之驕子變成廢太子,當人人覺得廢太子沒有希望時,他又掙紮著從泥沼裡爬起,又從思王變成淮南王,從淮南王再等上皇位,這其中的傳奇跌宕,只怕換作另外一個人,要麼被廢太子時就一蹶不振,要麼隱忍不夠中途夭折,都沒法如他一樣,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只可惜故事到這裡並未算完結,雖然登上皇位,可等待魏臨的,依舊是內外交困的威脅,外有齊國虎視眈眈,兄弟自立為王,內有嚴家把持兵權,魏臨必須在倚重嚴家與戒備他們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既不能將所有希望都放在嚴家身上,又暫時不能與嚴家撕破臉,還要依靠嚴家打退外敵,而且還得保持自己的獨立性,不讓自己成為嚴家的傀儡,其中難度可想而知。

王郢旁觀者清,對這一切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在他看來,嚴家之所以坐大,魏臨自己也並非全無責任,只是這些事情現在再追究起來,也已經毫無意義了,眼下最為關鍵的,自然還是魏國將要面臨的困局。

自己身為百官之首,三朝元老,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本來就應該出面當這個罪人的。王郢如是想道,顫巍巍起身,彎腰拱手:「陛下,臣有話說。」

魏臨並沒有神遊物外,聽見王郢的話,他順勢將目光收了回來,面色淡漠,看不出絲毫波動。

「講。」

王郢正要開口,卻聽外面宮人高聲道:「報————前方加急奏報,參將裴繆求見!」

魏臨對這個人名有點印象,隱約記得對方是在嚴遵手底下打仗的,但因性情過於剛正,眼裡揉不得沙子,並不得嚴遵重用。

「讓他進來。」

這話說完之後過了一會兒,門口便出現一名武將,髮鬢凌亂,沒戴頭盔,周身瀰漫著一股血腥氣,當他大步流星走進來時,那股血腥氣便跟著飄蕩進來,令兩邊的官員禁不住都抬袖掩了鼻子。

單是這個細節,便讓魏臨唇角微微露出一抹嘲諷。

這樣一個朝廷,要如何與齊人抗衡?

「陛下!」對方走到半途,忽然撲通跪了下來:「嚴遵率軍投敵了!」

「什麼?!」

「嚴遵怎敢如此!」

嗡的一聲,原本平靜的大殿如同一鍋水沸騰開來,眾人臉上或驚愕,或恐慌,一下子七情上面,不複方才的平靜。

魏臨冷冰冰的面具終於裂開一條縫,他的面容痙攣了一下,藏於袖下的拳頭握緊,語氣卻還是平穩的:「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參將以頭搶地:「就在昨夜!末將聽聞嚴遵的打算之後,趁其不備偷跑出來,騎上一匹馬便連夜趕回來報信!」

王郢當先反應過來:「陛下,嚴遵一降,京城危殆,宜早作打算!」

其他朝臣紛紛響應:「王相說得不錯,還請陛下早作決斷!」

魏臨沉默半晌:「除王郢之外,都先退下。」

眾人面面相覷,卻不敢再說什麼,只能起身行禮,陸續離去。

偌大殿內,僅餘帝相二人,連宮女內侍都被屏退了。

魏臨道:「王相事君盡忠,無可指摘,如今反倒是朕要累你晚節不保了。」

王郢原是還算平靜的心情,聽了他這句話,卻忍不住悲從中來,語調也帶上了泣音:「陛下……」

魏臨也算是他打小看著長大的,誰能料到今日君臣竟要走上這樣一條路?

大難臨頭,魏臨的反應卻比誰都要平靜:「你覺得朕是降好,還是戰好?」

王郢的嘴唇顫動半晌,吐出一句話:「若是要降,還請讓老臣出面,請陛下在人前也說此事為老臣一手促成,是老臣竭力勸說陛下歸降,與陛下無關!」

魏臨搖搖頭,沒說話,也不知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罷了,你先下去罷,讓朕再好好想想。」

看著王郢微弓著腰離去的背影,魏臨目光沉沉,片刻之後,閉上眼睛。

「陛下?」楊谷從外頭進來,悄無聲息上前,壓低了聲音。

魏臨復又睜開眼睛。

這種時候,就算他不想聽不想看,也總會發生許多事情。

楊谷:「陛下,皇后帶著兩位殿下在外面。」

魏臨:「她不在交泰殿,來這裡作甚?」

楊谷:「皇后穿著素服,去了頭冠,奴婢看著,像是來請罪的。」

魏臨:「讓她進來罷。」

他眯起眼,看著逆光走進來的皇后嚴氏,她身後還跟了一男童一女童。

「妾拜見陛下。」嚴氏素服披髮,朝魏臨跪下,行了個大禮。

女童手裡牽著弟弟,見母親跪下,忙也跟著跪,小小的面容沒了笑,有些不知所措。

魏臨淡淡道:「你知道你父親率軍投敵的事情了?」

嚴氏:「是,父親投敵叛國,其罪當誅,妾身為嚴家女,卻未能勸諫父親,以致他鑄成大錯,妾有罪,特來向陛下請罪。」

她的聲音婉轉哀愁,如同一曲動聽的琵琶調子,即便素面朝天,也依舊不掩國色。

然而魏臨並未有一絲動容,反是哂笑:「你既是來請罪,為何還帶著兒女?可是想以兒女來令我心軟麼?」

嚴氏嬌軀微微一震:「妾斷不敢有此念!」

她落下淚來:「妾自入宮以來,從不倚仗父兄權勢驕橫無狀,侍奉陛下恪盡本職,妾所作所為,陛下自當看在眼裡,可出身如何非我所願,陛下又何必以此誅心之論,來傷我的心!」

美人流淚,自是更加賞心悅目,縱然生育過兒女,嚴氏的姿色依舊能令人怦然心動。

跪在後面那雙兒女見母親哭泣,都上前給她拭淚。

嚴氏滿心悲愴,見狀愈悲,忍不住將他們摟入懷中,放聲大哭。

然而魏臨卻還只是坐在那裡冷冷看著,彷彿事不關己。

他心裡有一股熊熊燃燒的怒火,叫囂著讓他過去,親手將這個女人掐死。

這個女人的父兄,把持魏國的兵權,如今又直接向齊人投降,拱手將魏國數萬兵力送給敵人。

但另外一個聲音,卻在告訴他:這不能怪她,畢竟她也是受害者,她的父兄拋下家眷投向敵人,壓根就不管他們的妻女在故國會如何,更不必說這位在深宮裡的皇后了。

兩股聲音在內心交戰,令魏臨溫雅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猙獰。

小孩子敏感,這絲猙獰被男童捕捉到了,他嚇了一跳,根本不敢上前喊人,反是往母親身後躲。

作為皇后嫡子,魏雋本該受封東宮,但魏臨除了給他與其他皇子那樣的王爵之外,並沒有更加特殊的榮寵,即便嚴家向他施壓,他也找了藉口推脫過去。

「你……」魏臨深吸口氣,緩緩開口。

嚴氏抬起頭,滿面淚痕,楚楚可憐。

魏臨心底那股無名火又冒出來了:「你出去,在交泰殿待罪,朕不想看見你。」

嚴氏咬住下唇,沒有辯駁,帶著兒女默默退下。

然而她不在跟前,魏臨非但沒有冷靜下來,那股火氣反而愈燒愈烈,直有將一切都破壞殆盡的欲、望。

為什麼會是這樣?

他明明已經足夠努力了!

為什麼連上天也不給他機會!

既然不想給他機會,為何當初又要讓他生為皇后嫡子,為什麼不讓他托生在劉氏或李氏那些人的肚子裡!

書案上所有東西都被掃落在地,他雙目通紅,望向楊谷。

「去,給朕拿一樣東西來。」

楊谷:「陛下?」

魏臨:「要鳩酒。」

楊谷一震,跪了下來,失聲喊道:「陛下!」

魏臨:「還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