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婚事

  亞利威‧米爾是位成名已久的大畫家,他的去世當然不會默默無聞,甚至連續三天登上了當地各大報刊的頭版。

  告別儀式隆重又不失格調,來道別的名人政要很多,米爾家族的人在這方面倒是並不吝嗇。

  大廳的正中央是顏朵幾天前最後交出的畫作,那幅畫很特別,每個看到的人都會被吸引住目光久久無法挪開。

  那是幅很難用語言形容的畫作,亞利威‧米爾不是唯一的主角,畫裡有長著白色羽毛翅膀的天使,有聖光,有仙氣繚繞的雲,色彩靚麗的瑞鳥,如果只是這樣倒也沒什麼,偏偏在畫的另一端卻是長著黑色翅膀的惡魔,他們頭上長角,面容卻不猙獰,反而俊美異常,目光平靜,恆古無波,如高高在上的神在俯視著蒼生,有種超脫萬事萬物的美。

  這是幅對比極其鮮明的畫作,天使的面孔朦朧似幻,惡魔的面容清晰的仿似真人,白與黑,光與暗,明明是不倫不類的結合,偏偏產生了別樣的碰撞火花,只一眼,你就會被它深深的吸引,看到的是它的美,它的莊嚴,感受的是生命的玄妙,心會在剎那受到劇烈的震撼。

  司爾特在看到這幅時,目光複雜的看了眼身邊好似尚有些稚氣的學生,這個女孩兒,她眼中的世界大概和別人是不同的。

  所謂天才,不外如是。

  因為這幅畫,顏朵名氣一躍千里。

  但她並不開心,當初接受亞利威‧米爾的邀約時,她把這個當機遇當工作,現在,反而會覺得難堪。當然,這種想法其實很可笑,因為這本身就是場交易,僱傭和被僱傭,銀貨兩訖罷了,可她就是控制不住這種負面情緒的發酵。

  尤其在米爾家找到她,表示亞利威在遺囑中把瑞士的這個莊園贈送給她時,這種感覺更甚,她不想接受,司爾特卻建議她收下,「如果你不要,這棟房子最終大概會被賣掉,相信我,米爾家的人絕對幹的出。」

  顏朵不知道老師為什麼會這樣篤定,大概是艾特‧蒙多克友情提供的情報?但她沒問,與顧南淅商量後,最終接收了下來,包括房子的老管家和兩名傭人都沒有辭退,雖然她不會長久的住在這裡,卻希望一切能維持原樣,說念想也好,說感激也罷,即使每年要為此支付不菲的維修費和工資,但她覺得心安。

  可錢從哪來呢?總不能讓顧南淅出這個費用,但父母留下的遺產也不是取之不盡的,所以賺錢成了重中之重。

  有壓力才有動力,事業心原本不太蓬勃的妹子瞬間覺得肩上有了擔子。

  十月中旬,瑞士的事告一段落,顏朵沒有回米蘭,而是跟著顧南淅直接回了中國。她最近心情和狀態都不太好,司爾特考慮到學生近來因為亞利威‧米爾的那組畫像名聲大噪太快,冷一冷也好,索性就放了她的長假,可以新年過後再回,順便為明年的畫展做準備。

  沒錯,就是畫展,和顧南淅之前預想的由他籌辦不同,亞蘭‧司爾特表示要玩就玩高大上的,他的得意門生絕不走中低端路線!

  顏海燕得知小侄女會在國內住到過完年,高興的什麼似的,見天的要給小丫頭補身子,一會說臉色不好,一會兒說瘦了不少,心疼的不行。

  晚上吃過飯,她把小侄女拉到屋裡說私房話。主旨思想三句不離顧南淅。

  「徐老這一癱,小顧就分|身乏術了,你們倆總不能將來都這麼兩地分居吧,有什麼章程沒有?」

  顏朵嚥下嘴裡的點心,搖搖頭,「沒商量過。」這隨便的態度把顏女士氣得直戳她腦門,「怎麼能沒商量過?就想著過一天是一天是不是?現在還好,你跟小顧結婚後怎麼辦?前段時間你徐阿姨可是專門跟我們談過,想讓你跟小顧儘量早點結婚。」

  顏朵點點頭,「這個我和顧南淅說過了,可以先領證,婚禮等明年再補辦吧,」頓了頓,又溫聲說,「至於將來,姑姑,您不用擔心,感情如果因為分隔兩地就出現危機,那或遲或早也不會長久的,合則聚不合則散,聽天由命吧。」

  顏海燕卻有點心驚膽顫,「朵朵,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很多事不用強求,順其自然就好。」見自家姑姑還是一臉的擔心,只好說,「您別多想,真沒事,我跟顧南淅好著呢,他可離不開我,就是有感而發而已。再說我也不會一直待在國外不回來,我就一畫畫的,又不用打卡上班,現在也許會分開長一些,以後就好了。」

  「真沒事?」

  「真沒事,明天親自問他。」

  顏海燕還是半信半疑,隔天顧南淅來家裡就覺得這阿姨看他的眼神有點怪,跟女盆友下樓坐進車裡不由問,「我是不是又哪裡惹到你姑姑了?」

  顏朵笑,把昨晚的談話內容大差不差複述了一遍。顧老闆無語,「難怪阿姨會多想,一般人聽到這個都會想的多吧?」

  「我這是感悟好伐,」妹紙睨他,「難道說得不對?如果感情因為兩地分居就變淡,那絕對不是真愛,你就說是不是吧?」

  顧南淅哪敢反駁這個,直接舉手投降,「行行行,是是是,您老說得都對。」

  她這才傲嬌的輕哼一聲,那小模樣真是讓人看的手癢心癢全身癢,要不是地點不對,真想撲上去。

  徐茂德正臨窗躺在搖椅上曬太陽,見外孫和未來外孫媳婦來了,滿臉的褶子愣是擠出了一朵花,看得出老先生很高興。

  顏朵湊到跟前蹲下,手托著下巴問,「爺爺,暖和嘛?」

  徐茂德嘴唇顫動了幾下,半天含糊的擠出兩個字,「暖、和。」

  「那您就還在這躺著,我在這兒給您按腿好不好?」

  徐茂德笑著動作遲緩的點頭,顏朵也跟著笑,站起來脫外套擼袖子,顧南淅從廚房出來時妹紙已經吭哧吭哧按上了,動作經過幾天的鍛鍊比開始時嫻熟許多。他臉上不由帶了笑,目光溫暖又繾綣。

  按摩是個體力活,顏朵人瘦力氣小,就算這樣累得狠了也沒停歇,愣是一氣兒按了快一個小時,最後還是顧南淅示意外公睡著了她才停下。

  「累嗎?」他問,手幫著揉按她的胳膊。顏朵可誠實的點點頭,小聲說,「挺累的,不過特有成就感。」

  顧南淅笑,「那明天換我來,你陪外公說話好不好?」

  顏朵搖頭,「當然不好,我得持之以恆才行,不能一個星期都不到就中途掉鏈子,我會看不起自己的。」頓了頓,又輕聲說,「之前我都沒盡孝,回來三天就走了,阿姨和叔叔肯定對我有意見,我也覺得自己過分了,就讓我補償一下吧,這樣心裡好受些。」

  「別亂想,」顧南淅嗔她,「我爸媽沒說什麼,外公也理解,畢竟當時亞利威‧米爾先生那個情況確實不能耽擱,這是人之常情,誰能說什麼呢?」

  顏朵其實挺想回一句『你爺爺奶奶肯定很有話說』,但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到底沒說出來,這是個結,過去快兩年依然解不開,還是不要去輕易觸動的好。

  下午徐爾嵐過來就看到顏朵正捧著本書在給父親念,一老一少,一個躺著一個坐著,夕陽的餘輝透過落地窗撒在兩人身上像鍍上了一層金,氤氳,有種朦朧的美。

  歲月靜好。

  顧南淅拍拍親媽的肩,「您看什麼呢?」

  徐爾嵐睨兒子一眼,「看美景啊,瞧朵朵跟你外公這樣多像一幅畫,真好看。」突然就有股衝動,想要把這個畫面畫下來,雖然已經多年不拿畫筆,但徐爾嵐在一刻卻打定了主意。她也曾跟著父親學畫多年,可惜終究不喜愛這一行,嫁人後更是沒怎麼再動過畫筆,如果,如果畫下來送給父親,老父應該會高興的吧?

  顧南淅笑了笑,「我也覺得好看,剛從已經拿手機拍下來了,您要嗎,回頭給您發一張?」他是玩笑的說,覺得老媽不會要,卻沒想到徐爾嵐竟點了頭,還說,「趁著現在氣氛好,再拍兩張。」

  晚上一起吃的飯,飯後沒多久徐茂德就睡了,李叔跟去房間照顧。徐爾嵐在客廳跟倆孩子談話,她握著顏朵的手,「我聽南淅說你們倆想先領證,明年再補辦婚禮?」

  顏朵沒覺得不好意思,大方的嗯一聲,「過了年他就三十六了,三十五結婚比較好聽。」

  徐爾嵐失笑,心裡感嘆兒子結個婚真是老大難,不過總體還是高興的,「領證就算正式結婚了,正好你們倆的婚房上個月就裝修好了,回頭過去看看,要是沒問題就趕緊把傢俱填上,結了婚可不能再分開住了。」

  顧南淅不想女朋友為難,這事兒她可做不了主,主動打岔道,「一步一步來,說到傢俱,真好給咱家也一起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