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天地一片白茫茫,平時飛塵揚沙的北京顯得格外乾淨。夏耀和宣大禹窩在一家飯館吃火鍋,鍍金大銅鍋裡的水咕嘟嘟冒著熱氣,熏得夏耀臉都紅了。一上午都在外面排查險情,終於吃上了一口熱乎飯。
宣大禹用筷子夾著兩片鮮切羊肉,在熱湯裡涮涮,送到夏耀的作料碗裡。
「你吃你的,我自個兒涮。」夏耀說。
宣大禹無奈的口吻說:「我是看你拿筷子的手總哆嗦。」
夏耀嘿嘿一笑,「夠意思。」
「我給你的平板玩著還挺爽吧?」宣大禹隨口問。
「好個屁!上次遊戲玩到一半就卡死了。」
「不能吧?」
怎麼不能?夏耀心裡冷哼一聲,害得某人忙活了一宿。
「對了,我讓你幫我盯著王治水,有空就去那邊看看,你去過沒啊?」宣大禹又問。
夏耀頭也不抬地說:「這幾天太忙,沒工夫。」
「嗯,幫我盯緊著點兒,別讓他整幺蛾子,到時候再花錢托關係提前出來,我特麼去哪逮他?」
夏耀忍不住想樂,「你放心,他好不容易才進去,白吃白喝的,不住夠了哪捨得走?」
宣大禹想想也是,在那裡面待著總比出來讓自個兒折騰好。這麼一想,宣大禹又覺得讓王治水住拘留所便宜他了。
「我和你說,我現在恨不得花錢雇兩個基佬,犯事混進拘留所,在那就給他辦了!」宣大禹摩拳擦掌,似乎已經等待不及。
夏耀噗嗤一樂,「你幹嘛不直接花錢把他贖出來?在外頭幹的不是更痛快?」
「好招兒!」宣大禹哈哈笑。
夏耀拿他沒轍了。
剛說完沒兩分鐘,夏耀的手機就響了。
拿起來一看,正好是拘留所的獄警打過來的,夏耀提前和他打過招呼,王治水那邊一有情況就立刻通知他。
「夏少你過來一趟,出了點兒事。」
夏耀神色一頓,「什麼事?」
聽那邊的獄警說完,夏耀眯縫的眼角瞬間撐開。
「真的假的?」
「……」
宣大禹撂下筷子注視著夏耀。
「怎麼了?」
夏耀哭笑不得地說:「有人免費把這個活兒給你幹了。」
宣大禹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後拍桌子狂樂,差點兒把銅鍋掀翻了。
「該!真特麼活該!」
夏耀匆忙收拾東西,說:「我得過去一趟。」
「你去那幹嘛?」宣大禹問。
夏耀說:「我得去看看他啊!別出什麼事。」
「他出了事不是更好麼?」
夏耀用手敲敲桌子,「你傻吧?萬一他想不開自殺了,到時候你報復誰去?」
宣大禹沒說話。
夏耀又說:「萬一受刺激得了精神病,到時候你雇幾個基佬幹他,越幹他越高興,你冤不冤啊?」
宣大禹態度瞬變,急忙用手推著夏耀,「那你快點兒去,好好安慰他,然後給獄警送點兒錢,讓他們好吃好喝招待著,養得白白胖胖的。只有讓他在那幸福過頭了,才能更深地感受到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折磨!」
……
夏耀到拘留所的時候,事件的相關人已經被叫走問訓了。其實就是一場小鬧劇,只是王治水嚷嚷得血活而已。那個男人也沒怎麼他,就晚上睡覺的時候摸了他兩把,嚇唬他要怎麼著,還把手指頭伸到他屁股縫裡。然後王治水就叫喚起來了,也不怕同監號的人笑話,叫得真跟被那什麼了似的。
獄警把王治水叫到值班室,夏耀看到他第一眼,感覺他明顯瘦了。王治水一看到夏耀,就像看到多日未見的親人一眼,眼淚吧嗒的。
「夏警官,你不是說拘留所沒人插屁眼兒麼?」
旁邊的獄警立刻朝夏耀投去震驚的眼神,你……竟然還和他討論過這種問題?意識到夏耀的尷尬,趕忙把目光收回來,輕咳一聲說:「你們先談著,我去各個監號轉轉。」
獄警走後,夏耀斜了王治水一眼,「我說,你說話能不能過過腦子?」
王治水悶沉沉的語氣說:「我現在已經沒有腦子了。」
夏耀又掃了王治水一眼,發現他面色晦暗,像是真的受刺激了。即便是個無賴混混,也是有尊嚴的,哪有一個男人受得了這份屈辱?這要萬一想不開,在拘留所鬧出點兒事,再從拘留轉成逮捕,宣大禹得盼到什麼時候啊?想到這,夏耀決定安慰安慰王治水。
「在這過得怎麼樣啊?」
王治水說:「就那樣唄。」
「吃的怎麼樣?」
「湊合。」
夏耀又問:「一直吃發的飯菜,從沒點過額外的?」
「發的飯菜就挺好,有飯有菜有湯的,反正我不會花幾十塊錢買那種破盒飯。」
夏耀早就知道,拘留所的飯菜通常就是一個饅頭一碗菜湯,是個人就吃不飽。想要在這過得好受點兒,兜裡必須揣著錢,加菜買零食打點獄警,沒錢簡直度日如年。
可王治水就這麼硬生生地忍了七八天。
夏耀從兜裡抽出幾張紅票遞給王治水,「拿這個填補填補。」
王治水目露驚色,「你為什麼給我錢?」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
王治水晦暗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血色,美不滋的把錢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掖進兜裡,黑亮亮的眼珠一直盯著夏耀看。
看到王治水感激的目光,夏耀想到自己不是真心實意對他好,而是另有所圖,心裡還有點兒過意不去。
結果,王治水嘴角咧了半天,終於慢悠悠地說出一句話,「夏警官,我看你那錢包裡還剩了好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