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家家戶戶齊團圓,夏耀家裡卻冷冷清清的。按照往年的慣例,夏家每到過年都要大聚一次,家族幾十號人在老宅子裡歡聚一堂。今天卻只有夏任重過去了,夏母堅持留在家,夏耀也只好陪著她額娘。
「媽,您為什麼不去?」
夏母懨懨地說︰「我嫌吵。」
其實夏耀也不喜歡熱鬧,尤其是近兩年,長輩看到他就問戀愛的事。到時候怎麼說?難不成說我已經有主兒了,趕明兒帶過來給你們瞧瞧,嚇不死你們!
「我現在特別怕聲音,我感覺我已經有抑郁癥了。」
夏耀腹誹︰您哪是怕聲音啊?您是怕我不知道您怕聲音,平時掃地的時候都要開著電視,婆媳吵架的聲音特別大,也沒見您煩過啊!
「媽,您別多想。」夏耀給夏母夾菜。
夏母哼了一聲,「以前我就是想得太少了,才讓你鑽空子。」
夏耀悶頭吃飯。
夏母盯著他看了一陣,細想想,夏耀這兩天表現還不錯,貌似自打出院都沒和袁縱聯系過。回來幫著夏母收拾這個,操持那個,往年都沒干過活兒,今年還搭把手包個餃子,比起那些一到放假就到處風流的混小子倒是強多了。
晚上十一點多,夏任重才從那邊回來,紅光滿面,醉醺醺的,一進屋就大喊夏母的名字,把夏母煩的夠嗆,直拿白眼翻他。
「兒子,兒子……」
夏任重喊了兩聲沒人應,後來直接推開夏耀浴室的門,把夏耀從噴頭下面強行拽走,「爸有件事要和你談談。」
「不是……爸。您先我把衣服穿上行麼?」
「去去去,麻利兒的。」
後來,夏耀就和夏任重在客廳的沙發上促膝長嘆。
「兒子,爸跟你說,我和你媽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那小子他對你怎麼樣,我們都看在眼裡。咱就說他,人品端正素質好,作風正派品德高,扶危濟困有愛心,好男人中為代表……」
夏母在一旁聽得起急冒火的,「別整那些空話套話,直接說主要的不成麼?」
夏任重瞪了夏母一眼,「讓你發言了麼?沒規矩。」
夏母諒懶得理他,陰著臉回了房間。
夏任重接著說:「你聽好了,爸不僅不找那小子麻煩,還打算邀請美國最著名的的骨科大夫為他治療腳傷!!」一副大無畏的表情,等著夏耀自慚形穢,過意不去,眼淚吧嗒地說一句爸我對不住您。
結果夏耀說:「爸,他已經在美國了。」
「你說啥?」
「前兒晚上走的,手術日期都約好了。」
夏任重臉色有點兒難看,但依舊不死心地比劃著手,「做這種精密手術,主要看醫生,爸給你聯繫的這位……」
「是Nelson博士麼?」夏耀反問。
夏任重臉色更難看了,拿起手機就給遠在美國的表兄弟打了過去,「王文啊!我問你個事,你咋專挑這個Nelson博士介紹給我啊?就沒有別人了麼?」
那邊的王文詫異地說:「誒?不是你兒子先來找我定的麼?後來你又給我打電話,我以為你們爺倆是商量好的。」
夏任重,「……」
「爸,下回有事您提前說話,沒事我就去睡覺了。」
夏耀拍了拍夏任重的肩膀,大模大樣地回去了。
夏母終於忍無可忍推門而出,「夏任重,你不回房間,還在那戳著幹嘛?」
三更半夜,夏耀爬起來和袁縱通了個電話。
「累著呢……」持著疲軟的聲音,在床上精神抖擻地翻跟頭。
袁縱柔聲反問:「都幹什麼了?累成這樣。」
「啥也沒幹,就幫我媽買買菜,洗洗碗,歸置歸置房間,招待招待客人。這種活兒看著不費勁似的,其實麻煩著呢……」
袁縱樂了一聲,「瞧把你慣的。」
夏耀又問:「你那邊情況怎麼樣了?和醫生見面了麼?」
「嗯,已經住院了,這兩天正在制定手術方案。」
夏耀賴賴的口吻說:「讓他們慢點兒行動,等我過去再手術。」
「嗯,等著你。」
夏耀又問:「你確定你能搞定我媽麼?」
「八九不離十。」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夏耀心裡對袁縱那是一百個放心,袁縱要說八九不離十,那肯定就是十了,他爺們兒就是神!誰否認他跟誰急!
袁縱問夏耀,「你現在幹嘛呢?」
「摳腳。」夏耀嘿嘿一笑,「你摳不著吧?」
袁縱冷哼一聲,「瞧你那點兒出息,摳腳能高潮麼?」
「能啊!怎麼不能?」夏耀說來就來,「嗯……啊啊……爽死了……呃……射了……」
袁縱這裡是白天,醫生就在床邊轉,哪架得住這麼折騰?
「別鬧,我這有人。」
夏耀一聽這話更來勁了,繼續唱雙節棍,哼哼哈嘿的。
袁縱禁不住笑罵道,「你再敢跟我騷,等你過來把你屁股操廢了!」
「現在就想讓你操廢了……」無敵小賤音兒。
袁縱心都酥了,只能柔聲哄道,「聽話,睡覺吧,你那都幾點了?」
夏耀看了一下表,說:「再聊五分鐘……現在是兩點四十,再聊五分鐘就是兩點四十五,我再擼十五分鐘的,三點鐘睡覺,齊活兒!」
「算得還挺精準。」袁縱哼笑一聲。
夏耀容不得袁縱反抗,急忙開啟下一個話題。
「你公司的事兒處理完了麼?」
袁縱說:「早就處理完了。」
「那麼一個大爛攤子,攢了那麼多事,你兩天就處理完了?」夏耀持懷疑態度。
袁縱說:「想把爛攤子收拾好不容易,轉手不就容易多了。」
夏耀臉色變了變,「什麼意思?」
「我把公司給小田了。」袁縱說得很平靜。
夏耀沒想到袁縱會做得這麼徹底,這麼絕。
「為什麼不跟我商量?」夏耀情緒陡然激動。
袁縱卻沉穩地說:「很多時候,商量就是在給自己找退路。」
「先是五百萬,然後是房子,最後是公司……你他媽的回回馬後炮!就你丫有魄力!就你牛逼!」
說完也不用袁縱再催促再廢話了,直接把電話掛斷,也沒心思擼了,覺都不用睡了,三更半夜開著車出門了。
公司大門口,高高亮起的兩盞大紅燈籠還是夏耀去年這個時候掛上去的。「金字招牌」依舊如往常那樣耀眼醒目——縱橫特衛安全顧問有限公司。多少心血才能鑄成這幾個大字,讓業內人士每每提起,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儘管袁縱矢口否認,夏耀心裡也明白,袁縱之所以拋下這些榮耀,就因為自己曾經在街頭甩出的那四個字——我不知道。
現在袁縱讓他知道了,什麼叫信守諾言,什麼叫割肉之痛。
夏耀使勁砸門踹門,叫喚嚷嚷,都不可能再有人給他開門了。熟悉的甬路、跑道、草坪、訓練場……袁縱和施工人員一起挖出的人造池塘,袁縱親手修剪過的柳樹枝,袁縱為了給他開小灶而無數次進出的大廚房,袁縱為他一人燒熱的暖氣管,袁縱專門供他撒潑耍渾、鬧妖蹭睡的辦公室……三更半夜,夏耀手扒在鐵欄杆上,看著這些,哭得像個傻逼。
夏耀一晚上都沒有回家。
夏母又和夏任重吵了一架,倒不是因為夏耀半夜出門,不知行蹤,而是因為夏任重一大早接了個電話,要收拾東西回工作地。
夏母第一次披頭散髮地跟夏任重爭吵。
夏任重說:「要不你跟我一塊過去?」
「我跟你一塊過去?孩子呢?」
「讓他也一起過去唄!」
「他可能跟你走麼?」
正說著,夏任重的手機又響了。
「書記,都等著您呢。」
夏任重說:「真得走了,有事電話聯繫。」
實在不放心,出去之後又朝一個隨行人員說:「你趕下一趟飛機,留下來陪陪你阿姨。」
「用不著,要走一起走!」
夏母說完,砰的一聲將門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