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鉤,人如玉,芳恨暫歇,月淺燈深。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塵世啊,視線中的一切都是那麼簡陋粗糙,處處都透著陌生。連穿在身上的衣服都是那麼的不舒服,讓人全身不自在,玉卮是勉強在接受眼前的一切。
為什麼會如此的不適應,其實玉卮是知道的,她只是下意識的不想去面對。因為本來她根本不屬於這個塵世,她對這個塵世一無所知,對這個塵世充滿了陌生和恐懼。
玉卮時刻處於迷茫中,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那件事是導致她受傷並且失去之前一部分記憶的原因。而在弄清楚這一切之前,她只能保持沉默,隨機應變。
從玉卮醒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她每日都端坐在臥室中,眼神空洞,似是在思考著什麼。也只有在夜晚的時候,她才會出神地望向天空中的月亮,這樣的情況令周邊的人很迷惑。
尤其是那個一直在暗處觀察她的公子相,他幾乎天天與她見面,卻從沒聽她主動說過半句話,這樣的狀況,他著實接受不了。這個棋子必須是活棋,而不是死棋。
「公子,我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了?」身旁的侍從適時的提醒道,話音一落,便見公子相點頭道:「你去問問她這些天住的可還習慣,還有什麼別的需要麼!」
侍從應諾而去,公子相卻依舊沒有離開,他仍是站在門口,看著室內那個靜坐的女子。昏黃的光線下,女子的側臉很光潔柔美,仿若天上的月光般,令人沉醉,公子相不禁看得有些癡了。
「姑娘,請恕奴打擾,我家公子想問姑娘這些天住的是否習慣,可還有什麼別的需要?」侍從躬身問道。
「習慣麼?」彷彿是在捫心自問一般,玉卮啞然失笑,她怎麼可能過得習慣。
那笑容美得如夜間突然綻放的曇花,炫目的令門外的公子相瞬間睜大的眼睛。緊接著,他竟主動邁進房內,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玉卮身旁,迎上了玉卮疑惑的目光。
「難道姑娘還有什麼不習慣的麼,儘管直說便是,我吩咐他們去準備。」公子相的聲音很溫柔,也很貼心。
卻見玉卮一臉的淡漠道:「不勞公子費心了,我什麼也不缺。」
一句話令公子相無言以對,氣氛瞬間尷尬起來。
在公子相左右為難的時候,卻聽玉卮突然開腔道:「請問公子,我頭上的傷什麼時候能好?」
「姑娘的傷已然無大礙了。」公子相看到玉卮在聽到他的話時,一臉的不信,她好似在說:「你確定?」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公子相重重地點了點頭,卻見玉卮嗤笑般的說道:「如果真的痊癒了,為何有些事我仍是記不得!」
「何事?」脫口而出的問出來,公子相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口誤,一臉窘迫,他真的太心急了。
「你很想知道?」玉卮把公子相的急迫心情看在眼裡,看來他的確很想知道她的過去。
「我也是為姑娘著急罷了。」掩飾內心的悸動,公子相低頭輕咳了一下。
「更深露重,未免感染風寒,公子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玉卮再度催他離開了。
「這位姑娘,我家公子也是一番好意,為何姑娘總是這麼不近人情!若不是我家公子救了姑娘,恐怕此時姑娘的芳魂還不知在何處遊蕩吧!」站在玉卮身後的侍從終是看不下去了,為他家公子打抱不平。
「是啊,我還沒有謝過公子的救命之恩呢!」玉卮嘴上言謝,面上卻依舊沒有表情。
「舉手之勞而已,姑娘何須言謝!」公子相笑著搖頭,眼中的溫柔幾乎可以滴出水來。
「滴水之恩尚要湧泉相報,更何況是救命之恩!」突然間,一直坐在席上的玉卮緩緩起身,她朝著面前的公子相盈盈一拜。
這一動作讓公子相好生驚訝,他忙想上前扶起玉卮,卻被玉卮晃身避過,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姑娘莫要這般多禮,折煞相了。」
「為報公子大恩,我願意為公子做任何事,只要公子言明!」玉卮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竟讓公子相一怔。
沒想到她會如此的直接,彷彿能夠看透他的心思一般,他反而不好開口了。但是,倘若錯失良機,恐會追悔莫及,不如當機立斷的好。
於是,公子相和顏悅色地看向玉卮道:「不瞞姑娘,我的確有件事需要姑娘相助,事成之後,必會重謝。」
「公子但說無妨,只要我能幫得上。」玉卮嘴角勾起淡淡地笑,然那笑容卻有幾分諷刺。
公子相也不在意玉卮的表情,只管把他的想法告訴她。
溶溶月色下,公子相如玉的面容多了幾分蠱惑,也令他說出的話更有說服力。玉卮點頭聽著,盤算著個中厲害,直到公子相說完,她猶在沉思。
「如何?」公子相說到最後的時候,緊張的抿著嘴唇看向面前的玉卮,他實在不明白在聽了他的計劃後,她竟然還是如此鎮定。
「可行。」玉卮言簡意賅,在她看來,只要離開這裡,她的生活會有所改變,那才是她最想要的結果。
一旦命運之輪開啟,總有一天,她會想起失去的記憶。
「你難道不害怕麼,這條路也許是條不歸路。」公子相有些心虛地問道,畢竟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此計定然成功。
卻見玉卮略微苦笑道:「我別無選擇了,不是麼!那還有什麼必要去介意歸不歸呢!但請公子安排!」
玉卮決絕的表情落在公子相眼中猶是刺眼,他不禁閉了閉目,再睜開時已是一臉堅定道:「相多謝姑娘成全!」
真受不了這裡的禮節,玉卮皺了皺眉,不耐煩地垂眸道:「既然事情已經決定,還請公子早些去準備吧!」
「好,我這就去準備。」公子相識時務的轉身,卻聽身後玉卮像是剛想起來什麼似的,喊住他道:「等一下,我想問公子可是懂得歧黃之術?」
「略懂而已。」公子相疑惑地皺眉回看她,此時的玉卮竟是一臉的喜悅,像是終於發現了自己感興趣的事一般。
「太好了,那可否從明日開始,公子教我分辨草藥?」玉卮的眼中破天荒的出現了祈求之色。
只是分辨草藥而已麼,公子相按住了內心的疑惑,溫柔地勾唇一笑道:「可以。」
「那麼明天見吧,小女子恭送公子。」玉卮滿含期待地點頭,她終於順心了一件事。
公子相無奈的笑著離開,他對這個女子真的是猜不透,想來這女子也是閒得無聊才有如此想法。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今日她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這才是他最開心的事。
不過,究竟是出於何種原因致使公子相回到居所處,一個晚上都處在興奮中無法成眠呢?或許只有他的心才清楚吧。
至於那個與他一牆之隔的玉卮則是沉思了一個晚上,只要是晚上,她總會分外的清醒,很容易睡意全無。更何況是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她更是睡不踏實。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睡個好覺,玉卮直直地看著帳頂,想著公子相的話:「我想讓你接近一個人……」
那個人是誰呢?玉卮很想瞭解一下這個神秘的人,畢竟那是她即將要相處的人。儘管公子相極力保證她的人身安全,但是,她還是忐忑不安,這種不安的感覺令她輾轉反側。
受傷的原因不記得也罷了,偏偏還到了一個自己不熟悉的環境中生活,現如今她只能處處受人掣肘。想來,這個公子相救他也是有所圖的,不然,像她這些天對他的態度,他本應該趕她走才是。
若是公子相能趕她走就好了,可惜沒有,真的沒有!
玉卮無奈地癟了癟嘴,眼睛也酸澀了起來,她不禁拉起被子,把頭埋在裡邊。也只有這樣,她那顆膽怯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撫慰。
其實玉卮的膽子很小,這些天也是一直在死撐,以靜制動的想法也是她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在這個等級分明的野蠻社會,她不能讓自己處於弱勢,否則無法想像她該如何活著。
所以,玉卮在公子相面前盡可能表現的強勢,也是為了讓他不要看低了她,只有這樣,她才能和他談條件。像今天一樣,他不會把她當奴隸一樣的賣給誰,而是有更好的打算。
只是這個打算到底對她有沒有利,玉卮一時間還無法判斷,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至於她今日提出學醫這件事,她也是為了長遠的打算。
那可是玉卮的老本行,她過去在月宮中就是搗藥的醫者。如今到了凡塵中,她也不想放棄,只不過她需要準確的辨認凡塵中的藥材,才能想辦法製出她想要的東西。
這才是她這幾日一直盼望的事,如今心願已成,心中頓時充滿了希望。
那麼,讓明天早點到來吧。如此期待著,玉卮在被中蜷縮成了一團,慢慢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