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難睡,恨夜長,和衣獨擁,斜倚熏籠。
玉卮一夜難眠,第二日一早就跑去前院找姜蠡,彼時,姜蠡正帶著寒澆在院中玩耍。姜蠡慈眉善目的教導著寒澆,寒澆笑著回應他的母親,如此母慈子孝的圖景實在是刺激到了玉卮。
按捺住心中強烈的疑惑,玉卮還是打算不去打擾這對母子的生活。可在她轉身之際,卻聽身後寒澆稚嫩的聲音喊道:「母妃,那不是父親的小妾麼?」
小妾二字令玉卮再度停下了腳步,她勉強笑著回身道:「是玉卮莽撞,打擾小公子和夫人。」
「你有事麼?」 姜蠡拉著寒澆的手,斜睨著玉卮。
玉卮沒有想到姜蠡會如此直接,她遲疑片刻道:「玉卮有事想請教夫人。」
「來人,把小公子帶下去。」 姜蠡儼然一副當家主母的樣子,待寒澆退下後,她這才朝玉卮微笑道:「有什麼話,現在你可以說了。」
「這裡會不會有些不方便。」玉卮要問的事畢竟是些私密事,還是不想讓外人知道。
「那到屋裡說吧。」姜蠡仍是不待見玉卮的樣子,她先一步進了房間。
進了姜蠡的住處,玉卮才發現她這裡竟然比自己那還要簡樸,看來她的待遇也並不如表面那麼光鮮。二人在廳內的榻上坐下後,姜蠡喚人來倒上兩杯茶,然後,室內便獨剩他們二人了。
「有什麼話,請說吧。」姜蠡開門見山的挑明,其神色儼然像站在沙場上與敵軍對弈的將士。
這著實令玉卮有些不習慣,她咬了咬下唇角,遲疑道:「是少宰讓我來找你的,他說只有你才清楚那是怎麼回事。」
「哦?他讓你來問我的,這世上還有他難以啟齒的事麼?」姜蠡的口氣實在不敢恭維,看來她對寒浞也是有怨氣的。
「實不相瞞,我想要個孩子,可他說不可以……」玉卮話還沒說完,便見姜蠡正襟危坐,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發白。她的神色更是變化極快,從最初的疾言厲色,到後來的一臉同情。
只聽她疑惑的語氣道:「連你都不可以麼,我還以為……」
玉卮看著姜蠡的神色變化,心中疑惑更深,她不禁點頭道:「是的,我也不可以。所以,我想問問姐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唉,沒想到你也是個苦命人。不過沒有孩子也沒關係,反正少宰那麼寵你,你也不用擔心會失寵不是麼?」姜蠡再度換回不屑地神色。
「這和失寵與否沒有關係!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勉強,大不了,我再去問他。」玉卮不想和姜蠡繞彎子,她剛要起身,卻聽到姜蠡無奈道:「與其你去自找沒趣,不如還是讓我告訴你吧。」
「既然是他讓你來找我的,那我也不怕把事實告訴你!事實上,澆兒不是寒浞的親生子,澆兒是我和他本家兄弟所生的孩子!」姜蠡沒有理會玉卮不可置信的表情,她繼續冷笑道:「而寒浞根本不可能有他自己的孩子,和他在一起的女人只會痛苦,不可能為他生孩子。」
「為什麼他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玉卮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練的那個武功注定了他一輩子孤寒,難道他沒和你說麼?」姜蠡見玉卮仍是一臉茫然的樣子,不由得又解釋道:「我聽說和他有過床笫之事的女人都寒疾纏身,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所以,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
玉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告別姜蠡的,她只覺腦中一片混沌,她迷迷糊糊地走到寒浞議事廳的院中。
視線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紅點,她緩緩走近,這才看清,竟是紅梅初綻。欣賞著紅梅,玉卮的心情漸漸好起來,她愉快的笑起來。
而此時此刻,寒浞正在議事廳裡忙他的政事。
自從寒浞幾次助后羿收服邊境禍亂,后羿對他越加信服。完全把朝中的大小事務交給他去管,他也的確很好的利用了自己的權利,不僅竊通宮中,且外賂臣役,收買人心,使朝野上下都以他馬首是瞻。
從目前來看,最看不順眼寒浞做這些事的人,莫過於那個一直野心勃勃的逢蒙。所以,為了讓逢蒙對他沒有異心,寒浞打算好好的宴請一下逢蒙,安撫於他。
時值初冬,剛落了一場白雪,寒浞在廳中支起紅泥暖爐,爐上燒上一壺小酒,打算和逢蒙把酒言歡。正等著逢蒙到的時候,他忽聽院外有笑聲傳來,細聽之下,不是玉卮是誰。
於是,寒浞走到了廳外,只見白雪之中一枝紅梅怒放,分外的惹眼。不過紅梅再美也不及它旁邊的美人更美,寒浞像是欣賞一幅美麗的畫卷一般,目光癡迷的看向玉卮。
「真是好景致啊,浞真是好艷福!」逢蒙也出神地看向雪地裡的那道美景,聲音裡多了幾分嫉妒之色。
「好景致當然要同賞,浞今日備了美酒,正要和蒙共飲!」寒浞一臉的盛情,任逢蒙多不情願也不好推拒,只能跟著他一起進了廳中。
待逢蒙到了廳中,寒浞立刻喚來侍從,小聲吩咐他去把玉卮勸回月閣,這才放心回到席中。一回席中,他再度笑臉相迎,完全沒有之前和侍從說話時的冷肅神色。
「我聽說浞已經得到了朝中那幾個老頑固的擁護,真要慶賀一下啊。」逢蒙開門見山的直擊主題。
「蒙過獎了,若不是有蒙的支持,浞又怎會這麼容易的得到他們的青睞。這完全是蒙的功勞。」寒浞四兩撥千斤的把話鋒一轉道:「更何況,他們之所以看得起浞,也是因為那幾次收服國中禍患!老東西把浞在他們面前美言幾句,礙於老東西的面子,他們才會支持浞。不然,哼,想也別想!」
「原來是這樣,又是因為他!」逢蒙經寒浞的提點,這才明白個中原委,一臉怒色道:「哼,若不是他,我又怎會落得這般田地。」
與寒浞相比,逢蒙在朝中得不到什麼好處,只不過掛著一個將軍的頭銜,卻沒有任何的實權。眼看著他在朝中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他對后羿的怨懟也更深了。
「如果這世上沒有老東西,那蒙便是這射正中的第一人了!唉,真是既生蒙,何生羿啊!」寒浞不無惋惜地說著將爵中酒慢慢淺酌,而他的餘光中看到逢蒙一臉不服氣的將爵中酒一飲而盡。
「上天給了我那麼多次機會都沒能讓我贏了他,為何我如此技不如人!我真的好恨啊,好恨……」逢蒙大聲說著,再次把爵中酒引進,他的臉很快變成了豬肝色,看樣子一會兒會醉的不省人事了。
「蒙恨什麼?」寒浞故意拖長了聲音,精光四射的眼睛直盯著逢蒙的臉。
「我恨他為何生在這世上!」逢蒙決絕地說著把手中的酒爵狠狠一砸。
「既然蒙恨他,為何不除之而後快!」寒浞當機立斷的說道。
逢蒙像是聽了什麼痛快事一般,哈哈大笑道:「浞,你想想辦法,明年開春,我要和他再戰一回!到時候,他必須要死在我的箭下!」
「依蒙之言,一言為定!」寒浞的眼睛深邃似海,他笑著舉起手中的酒爵。
在逢蒙喝醉在案上後,他這才放下仍盛滿了酒的爵,唇角勾笑道:「這酒不錯,聽我令,重賞酒家!」
寒浞命人送走了逢蒙後,經風一吹,也有了三分醉意,他一步三踉蹌地走進月閣,直撲到玉卮的懷裡。而玉卮哪見過他醉酒成這個樣子的時候,急忙扶著他進門,讓他躺到床上。
「寒怎麼會喝得這麼醉!不如,我去找點解酒藥,你等下。」玉卮只想著讓寒浞清醒過來,可還沒等她走,她被寒浞捉住了手,整個人趴倒在他懷裡。
「你才是我的解酒藥,玉兒,我好想你。」寒浞說的是實話,他的確想她,非常的想。
「你醉了,寒,把這個解酒藥吃了吧!不然,明日會頭疼的。」玉卮端來水給寒浞餵藥,可剛把藥丸吃下,再餵水時,寒浞卻一把拉住玉卮。
天旋地轉之下,玉卮被寒浞壓在了身下,他目光如炬的盯著她的臉,手指撫摸過玉卮的嘴唇,聲音沙啞道:「今日你在院子裡的時候,我特別想走過去吻你,你不知道你有多美。」
不待玉卮說話,寒浞已落下火熱的吻,儘管他的嘴唇冰涼如雪,但與玉卮溫潤的唇糾纏在一起的感覺卻極好。他最喜歡這種感覺,為此癡纏不休。
不知過了多久,寒浞才戀戀不捨地放開了玉卮,他喘息著笑道:「我差點吃了你了!玉兒,你真是個誘人的小妖精!」
「寒,我去問過姜蠡了。她說的話,我明白,但是,我不信我不可以。」玉卮一臉的倔強,在寒浞看來,卻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低沉地悶笑出聲道:「你不可以,真的,你不可以!」
「我不可以,那誰可以!寒,為什麼你不相信我?」玉卮情急之下問出了心裡最想問的問題。
「不是我不信你,是我不信我自己!我不能冒這個險,不能傷害你!」寒浞像是突然清醒了幾分,他搖了搖頭道:「我現在唯一能給你的承諾是不再碰別的女人!所以,原諒我不能給你一個孩子,玉兒,原諒我。」
寒浞說完話便不省人事了,室內只剩下他均勻的呼吸聲,以及玉卮的抽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