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鬩牆,為女人。
言菡很漂亮,染著露水似的那種可人之美,研究所的男人們為之傾倒,從小到大,狄耀為她擋過一波又一波的追求者。
後來,兩人在實驗室裡遇上了秦松,共同的興趣追求讓三人成為好朋友,言菡大學去了美國念,狄耀和秦松同時考進A大,六年後畢業一齊去了美國一家著名的基因工程研究所,言菡也在那裡。
至於友誼怎麼到盡頭的,狄耀其實不太清楚,也不想追究。
打開池向向家老房子的門,秦松顯然被驚著了,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曾經的好友,「為什麼住這兒?」
狄耀倒了杯水給他,淡漠地,「家裡不夠住。」
秦松扶了扶眼鏡,沒有接過那杯水。
他能猜出狄耀的處境,池向向懷孕九個多月,他被困在實驗室長達一年,每時每刻都活在攝像機的全方位監視下,別提回國探望妻兒,連吃飯睡覺都得受控制,池向向跑回家,狄耀追過來受到冷遇理所當然的事情。
「別怪言鄒。」秦松在椅子上坐下,聲音低啞,「他在為言菡擔心,才暴怒。」
言鄒此刻被蔣宴帶走了。
「言菡怎麼了?」
「她受傷了,苯酚鈉沾到手臂,創面很深,她卻堅持呆在實驗室,要把你的實驗重複出來,誰都勸不了。」秦松說著聲音抖了起來。
明亮的白熾燈下狄耀的神色無比的清冷,苯酚鈉是一種腐蝕性化學用品,而他的實驗永遠再現不出來,他為此身敗名裂。
「你為什麼沒變?」秦松紅著眼睛看完整無缺的狄耀,「受牽連的導師,我,甚至不相干的言菡都變了,你為什麼沒變?」
狄耀在心裡冷笑連連,他頹廢的時候,所有人都摩拳擦掌的看戲旁觀,只有池向向不好,結婚的第一年,她承受了無盡的孤苦,卻沒換來他事業上污點的去除。
當狄耀決定結束一切的時候,的確身敗名裂一無所有了,但他沒有資格沉淪傷心,過去那一年他對母子兩人的虧欠罄竹難書,償還都來不及,哪有時間悲痛?
這是她的家鄉,一些無關的人出現在這裡,狄耀的心情不太好,他的聲音冷。
「找我什麼事?」
秦松的眼神躲閃著,手抖著點了一根菸,他從前不抽菸,厭惡菸草的味道,現在卻不得不依賴。
「回美國,把言菡勸回來,她只聽你的。」
「秦松。」
秦松看向他。
「這是你自己的事。」
秦松的眼底出現煙霧般的渙散,瞬間明白了狄耀冷漠眼神的東西,那是事不關已,那是心灰意冷。
是的,是他自己一手弄出來的,可沒辦法收尾了,縱使狄耀的名聲被他敗光,整個學術界都唾棄他,可言菡相信他,堅信其論文不存在造假,千辛萬苦的要重複出他的實驗,向世界證明他的清白。
言菡是為了狄耀才如此瘋狂,他為何這般冷漠?
事情發展到這步,也是狄耀的錯。
秦松的眼底出現了風暴,恨不得撕掉那個男人的冷酷。
「你對不起我在先,為什麼要跟言菡上床!」
狄耀幽深的眸子動了動,「你聽誰說的?」
「去年五月,你回國探親時背著我和她發生關係!你明知道我愛她的!」
這一聲嘶吼帶著男人無盡的憤怒與羞辱,寂靜的深夜,彷彿震的這棟老樓都在微微晃動。
狄耀眉頭簇起,凌厲的眸光轉到木質的單薄窄門上,他的心一陣發緊,敏銳的聽到那裡有腳步後移聲,他走過去,拉開門的瞬間,瞥到了站在走廊裡瑟瑟發抖的女人。
「向向?」狄耀眸色大變,不明白深更半夜她為什麼會站在這裡,怎麼來的,聽到什麼了,又誤會什麼了。
他下意識的想解釋,池向向沒給他機會,轉身,身形極其快速的衝下了樓。
她聽到了。
秦松沒看清池向向的樣子,只想著讓言菡回國,他擋住大門,不准狄耀去追。
狄耀瞬間紅了眼角,耐性喪盡,「讓開。」這一聲,悶沉,悶沉,壓抑著嗜血的憤怒。
秦松身形不移,強勢地,「把言菡找回來,她喜歡你,只聽你的!」
樓梯上的腳步消失了,池向向產後恢復的不錯,不過五秒就衝出了他的面前,狄耀胸膛一陣發疼,試驗成果被做手腳身敗名裂也沒動過秦鬆一下,此刻,他一腳踹翻了昔日的好友,對方在地上捂小腹痛苦喘息。
狄耀帶上門,燈光被阻隔,不足兩平方的過道幽暗的像鬼角,他望著秦松,心寒的語氣。
「我喜歡誰,你不知道嗎?」
「池向向?」秦松不可思議到面部扭曲著,「不是開玩笑的?」
狄耀冷笑一聲,不再說什麼,逕自下樓,心寒,又心慌,可笑,他明目張膽的喜歡一個女人,卻被他人當作開玩笑。
池向向也是這樣想的嗎?
池向向想一醉不起,然而身負狄小池糧倉的重任,她的嘴巴不能亂來。
從老房子跑出來,露水打濕了她的頭髮,濕又冷的,她一路哭著瞎走一通,心裡好憋屈,有好多話想傾吐。
這段婚姻多麼荒謬,一夜情後奉子成婚,狄耀大概也沒料到他們會有狄小池,現代男女發生一次性關係各奔東西乃常態,偏偏池向向栽了跟頭。
她認真了。
所以,承受彼此間的陌生感乃自作自受。
懷孕後,狄耀找到她,給過她選擇。
「你願意跟我結婚麼?但後面的一年我都沒辦法陪伴你,你還願意嗎?」
她答的歡快又急迫。
「願意。」
太天真。
婚姻和暗戀南轅北轍,前者是兩個家庭的結合,需要彼此深入的瞭解而建立的關係,後者只是她一個人隨性又肆意的狂歡。
池向向明白這點時,已經騎虎難下。
現在,池向向傷心欲絕的是,狄耀為了孩子將錯就錯的欺騙她。
原來那天晚上,他並沒有清醒,秦松所說的五月初回國那次,狄耀去映泰開房,要匯的女人是言菡,酒精使他發蒙認錯了人,被自己截了胡。
那晚是池向向的畢業聚餐,喝的醉醺醺,她在玩大冒險,出包間第一個遇到的男人就捉去開房,她有點累,想藉著這個遊戲中途溜回房間休息,可是,命運發生的如此奇妙,她遇到自己心愛的男人。
她問,狄耀,你還記得我嗎?你畢業典禮那天,我醉酒跟你告白的。你願意跟我去開房嗎?
他說什麼已經不記得了,他們去了酒店,渡過了瘋狂的一晚。
……
從老宅出來後,她的手機一直在響,來回的兩個男人的名字在交替,池向向選擇了蔣宴。
「你跑哪兒去了?」蔣宴焦急的聲音從手機傳來。
池向向自顧自的哭。
「你不能哭了,已經凌晨,一個女人單獨在外面很不安全,懂事些。」
池向向把自己的眼淚擦擦,她心裡難過,真正的淚卻沒有幾顆,她站起來,頭昏目眩的打量了周圍一圈。
昏黃的路燈照耀著寂靜的馬路,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她不知不覺竟然跑到了上島咖啡,深夜了,店門緊鎖。
「告訴我你在哪,向向,求你了。」蔣宴的聲音很暴躁。
池向向清醒了很多,蔣宴送她過來的,此刻在樓下等不到人,一定瘋狂的到處找她,她無力的扣著手機在耳邊,聲音低啞。
「上島咖啡。」
「我馬上到。」
「別掛!」池向向大喊了一聲,耳邊除了蔣宴的聲音,一通接一通的來電咚咚聲從頭響到尾,她怕掛了,就不得不要接那個人的電話,所以,她求蔣宴。
「把手機開著,不要掛……我不想和狄耀說話。」
「好,等我到了掛!」
她停止了和蔣宴的對話,線依舊連著,於是,狄耀撥進來的來電因為佔線不斷被彈了回去,可他在持續撥打,咚咚咚聲響的池向向心頭髮冷。
終於,她受不了了,把手機關了機。
世界終於清淨了。
這就是一場奉子成婚,期待什麼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