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再說一遍。」江嬤嬤又在蘭夫人耳朵邊說了幾句，蘭夫人的眉頭越皺越緊。
「暫且別應，我再想想。」蘭夫人歎了口氣，揉著太陽穴說道。
「夫人……」江嬤嬤緊張的開口道，卻被蘭夫人打斷：」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那也是我的心血。」
江嬤嬤立即住了口。
「夫人，幾位姑娘來了。」門外小丫頭通稟道。
蘭夫人看了江嬤嬤一眼，江嬤嬤領會，出去迎人了。
潫潫這幾日都沒怎麼睡踏實，她一直認為自己還挺聰明的，可沒想到，到了這裡，居然也傻了一回，什麼開窗看美人，那都是給老百姓過乾癮的，那些達官貴人們，壓根在她們這些姑娘去往望春樓大堂的時候，就已經在那條樓道的隔間裡，偷偷瞧過她們了，難怪她一直覺得有壓力，被那麼些個色狼暗處偷窺，能舒坦麼。不過好在，她也沒怎麼失禮，再加上其他幾位姑娘也不清楚，大家都一樣，心裡也就能平衡一下了。
這次斗花，雖不是尋香樓拔得頭籌，名次卻也在前三，更別提樓內的舞姬，格外出眾，得了不少達官貴人們的青眼，這幾日據說邀了獻舞的各大高門增了許多，再加上不少人也偷偷私下打聽潫潫等人，蘭夫人也算是滿載而歸，近期總是滿面春風的。
「給夫人請安。」潫潫和芳華領頭，給蘭夫人行了禮，而後上了榻跪坐在蘭夫人左右兩旁。現如今幾人也都認識了，再加上蘭夫人有意讓幾人親近，於是，從花市回來後，姑娘們也都相互約好，一同來請安。
「這幾日如何啊？」蘭夫人端著茶盞，看著這一張張嬌艷的臉龐，心裡算計，面上卻是一派祥和。
「紅燭的琴藝，師傅說有進步了。」紅燭雖不能坐在蘭夫人身側，到湊的很近，一聽蘭夫人問，立刻撒嬌回道。
「嗯，不錯，你呀，只要靜下心，沒什麼學不好的。」蘭夫人溫柔笑著，紅燭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雖然看起來一團和氣，可潫潫總是敏感覺著，蘭夫人心裡有事。
又是問了問功課，蘭夫人掃過幾位姑娘的臉，再想了想今兒江嬤嬤說的話，不由看向了潫潫，問道：「潫潫，後日是你的生辰，可有什麼想要的，不用不好意思，每個姑娘生辰，都有禮物。」
潫潫心中一跳，總覺得蘭夫人眼前的笑容，有種高深莫測，其中不單單是她15歲可以掛牌了，還有似乎別的打算，看來蘭夫人又有什麼想法了。
「只要和姐姐們差不多就行了，潫潫已經什麼都不缺了。」故作天真的一笑，潫潫不在意道。
蘭夫人點點頭，對著江嬤嬤道：「把我那對翡翠鐲子找出來，潫丫頭生辰可不能寒酸了，到那天再擺上一桌，你們好好樂一樂。」
江嬤嬤似乎從蘭夫人眼中看出什麼，有一絲猶豫，卻也點點頭，將事記下了。
接下來蘭夫人也沒多問什麼，只是吩咐好各人好好保養身子，等到下個月，就準備試著接客了。潫潫沒有錯過那幾人一瞬間的僵硬，連芳華那般不形於色的，也都顯得臉色發白。可即便如此，這幾人眼中也閃過一絲波動，想必潫潫心裡懷疑的，她們也沒有放過。
匆匆拜別，姑娘們出了夫人的屋子，又各自帶著隨侍回去了。潫潫一直不言不語，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裡，才轉頭讓子戶將下人們遣出。
「讓桃葉去前院廚房打聽打聽，看這幾日誰來了，不一定是找夫人的，也可能是找江嬤嬤的。」潫潫招來子戶，小聲吩咐道。
「姑娘這是……」子戶沒有跟著進去，所以有些疑惑。
「夫人雖然今天和往常差不多，可是仍是有些魂不捨守，而且……而且她看咱們的眼神……」潫潫皺皺眉，不知道怎麼形容，但是卻有些熟悉，「……待價而沽？對！就是待價而沽。」
「姑娘……」子戶有些難過的看著潫潫。
「子戶，我並不是害怕，只是，就算是賣，也要找到個最好的價格，再說，恐怕這事兒並不單單是掛牌那麼簡單，只有知道最近來哪些人，咱們也好多留一手。」潫潫拉住子戶，她現在可以依靠，可以相信的，也只有子戶了。
「好，我這就去。」子戶看著那雙發亮的眸子，心裡一酸，就起身出去了。
焦急的等了許久，就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子戶立刻起身迎了出去，一見是桃葉回來，忙露出幾分驚喜，而後拽著她進了屋，給潫潫行了禮。
「怎麼說的？」潫潫迫不及待的轉過身，問道。
「前院廚房的廚娘是奴婢娘家的親戚，奴婢問了問，說是寧遠侯世子派了人來，和江嬤嬤說了什麼，似乎江嬤嬤沒應承，還說了幾句嘴，連席面都沒用，就走了。」桃葉老實答道。
「寧遠侯？」潫潫對於這個時代的官職不太瞭解，只是這麼幾天就聽到兩個侯府了。
「寧遠侯雖是個有封地的列侯，但在都城並無實權，之前做過征西將軍，幫先帝打過豈國，後等到豈國戰敗，送質子進京，便卸了兵權，專心在家養老了。」子戶一看便知潫潫迷糊，也就解釋道。
「他派人來有什麼目的呢？」潫潫疑惑不解道，若是想找姑娘，人直接來就是了，也不是沒有VIP套房，還怕別人看見？就算是預約哪個姑娘也不至於會和江嬤嬤吵嘴，那麼就有可能不是寧遠侯世子自己想要，而是想要替別人找，而且要找的姑娘，還是江嬤嬤或者說蘭夫人不願的，不然蘭夫人也不會用那種眼神看著她們幾個。
「你再去拜託前院的幾個小姐妹，想必寧遠侯府的人，最近還會來，讓她們幫忙打聽打聽。」潫潫眼神一過，子戶立刻從懷裡掏出幾個大子給桃葉，桃葉忙應了，收了錢，起身出去了。
「姑娘是懷疑？」子戶這會子也咋麼出味兒來了。
「恐怕求的是那邊兩位之一。」潫潫指了指右側。
「可那兩位還沒15呢。」子戶瞪大眼睛，說是這麼說，可能讓蘭夫人寶貝的，除了紫環和佩瑤還有誰。
「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兒。」潫潫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道。
「姑娘……」子戶擔憂道。
「不怕，咱們且等等，反正不止我一個。」潫潫看著子戶，心中一暖，恐怕這世上會擔心自己的，也就只有子戶了。
又緊張的過了兩日，潫潫也漸漸開始煩躁，她不能確定蘭夫人究竟是怎麼想的，她就怕在糊里糊塗中，被隨便賣了出去，連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若她並非賤籍，而是可贖的樂籍之類的，那她還想著如何籌謀，到別人家做妾什麼的，可她偏偏到死不贖，那麼就可能只做外室，或者包養了。要只是如此還好，就怕是買她伺候那些特殊口味，又怕入青樓被人瞧見的大官們，那可就真真是生不如死了。
「姑娘，今兒你生辰，吃完長壽麵吧，我親手做的。」子戶端著碗麵走了進來，潫潫抬頭給了她一個笑容，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吃到別人親手為她做的長壽麵，說不感動是假的。
「你自己下什麼廚，讓廚娘隨便給我做一碗就行了，等會你還要招呼那些個姑娘們，夫人說不定也要來。」潫潫坐好了，拿過筷子，輕輕喝了口湯，好鮮，是老鴨湯。
「那怎麼成，姑娘今日可是生辰，怎麼能隨便糊弄過去。」子戶不贊成的說道，她幫不了姑娘，也只能在可以做的小事上，多多費心了。
「還沒有消息麼？」潫潫挑了幾根麵條，看著碗裡的荷包蛋，心沉了沉。
「我瞧著那幾位姑娘臉色也不太好，姑娘也別急，起碼若是真的不好，夫人也不會捨了姑娘而保她們。」子戶安慰的拍拍潫潫的肩。
潫潫點了點頭，挑起面，吃了一大口，子戶說的也沒錯，她畢竟是住在臨霞院，就算比不上紫環和佩瑤，可對比芳華她們，她還是有優勢的，起碼她身價就比她們高，再加上自己不能贖，夫人會有計較的。
心裡建設一番，潫潫也定下神，吃過麵，又換了一身衣裳，就等著一會兒芳華她們來了，好開一桌席面，也算是給自己好好慶一回生。
可就在潫潫描眉之時，桃葉突然跑了進來，子戶一見，忙拉了她進來，關好了門。潫潫手一頓，轉過頭，無聲的詢問。
「姑娘，那侯府又來人了。」桃葉臉漲的通紅，恐怕是跑著來的。
「說。」潫潫示意子戶給桃葉一杯水，便看著桃葉等著下文。
「說是要選一個姑娘給世子爺做外室。」桃葉感激一笑，略有些激動的說道。
「寧遠侯府的世子爺？」子戶一驚，難道她和小姐都猜錯了？
潫潫也是一個激靈，忙道：」說清楚點，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前一陣子，說是侯府看中了紫環姑娘，想要紫環姑娘給世子爺做個外室。可不知為何江嬤嬤沒有答應，只推說紫環姑娘年紀小，還未掛牌子。」桃葉喘了口氣，又道：」可不知為什麼今兒侯府又來了，說是不是紫環姑娘，佩瑤姑娘也行。」
潫潫沉思，那兩個姑娘都是可贖的，若真做了外室，也算造化，將來也可生兒育女，不入賤籍，說不準得了寵，還能入了侯府，可為什麼江嬤嬤不同意呢？
「姑娘！」子戶眼圈都紅了，跪在潫潫身邊，抓住潫潫的胳膊微微顫抖，滿眼的希望。
「不……不急，咱們再看看。」潫潫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若真是好的，她也可離了這裡，將來只伺候世子一人，不管怎麼說，也比萬人騎強。
「江嬤嬤怎麼說？」潫潫即便激動，卻也沒忘了疑點。
「江嬤嬤還是沒應。」桃葉也不明白了，佩瑤姑娘即便沒有自家姑娘大，可也不小了，過幾個月也要15了，這般贖了出去，也能賣個好價錢，佩瑤姑娘也能得個好歸宿，可為什麼江嬤嬤不應呢。
聽罷，潫潫和子戶對視了一眼，心裡都發起一陣冷，子戶也冷靜了下來。
「那世子爺……」潫潫難以啟齒道。
「不算樓子裡的常客，可也來過幾回，出手大方，也沒什麼毛病，家裡一個正妻，三房妾室，還未有兒女。」子戶一下明白過來，急急回道。
莫非，他是想買個女人回去生孩子？潫潫又不懂了，那也不會要買這麼小的啊，要知道，紫環才13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