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潫潫姐,你快去看看吧,公子又沒用午膳。」隨心焦急的跑了過來,手裡還拿著食盒。
「昨天易二公子不是來了麼?」潫潫拿著燙壺簡單的在為情傾熨著衣服,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只要情傾沒有客人,便拉她睡同一張炕,什麼都不做,只是抱著,就好像缺少溫暖的孩子,尋求一個安定的懷抱。而潫潫寄人籬下,對之前的事情也心有餘悸,於是最識時務的她,妥協了。
潫潫沒有問那件事情的原委,大致也能猜出,估計是太子的情人,被朝廷的其他勢力追殺,太子又顧及不到,就只能安排幾個心腹,用贖外室的手法,擾亂視聽,只希望能魚目混珠,將真正要保護的人,以青樓外室的方式,護送出去。而榮玉,紅燭,琴雙,還有她,便都是障眼法,她們全是那女子的盾,難怪芳華寧可冒著摔斷脖子的危險,都不願意來。不過好在,她和琴雙都沒事,其他兩個人,她本就不熟。
「可不知道易二公子說了什麼,公子從晚到現在都沒睡。」急得火燒眉毛的隨心,拿開燙壺,一把拉過潫潫的手道:「你去勸勸公子吧,可別再這樣了,萬一鬧病了,可怎麼才好。」
「好吧,你別急。」拿起已經熨好的中單,潫潫跟著隨心走了出去。
潫潫其實早就發現,情傾對易二公子的感覺,根本不似表面那麼簡單,她通過這段時間對情傾的接觸,早看出他個性扭曲,對性別的迷茫,雖然傲氣,但又難免在有時候因為自卑,患得患失,甚至神經質。只希望這次易二公子別做什麼刺激情傾的事情,不然頭疼的絕對是潫潫她自己。
「公子,潫潫進來了。」中規中矩的通報,潫潫沒仗著自己可以入住這裡,便恃寵而驕,她始終明白,她只是丫頭,且並不可能與情傾有什麼實質上的突破。因情傾不知是幾歲來了這裡,對於情愛上,更多傾向男子,她雖對情傾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可她更清楚自己那顆理智的心,她絕對不可能為了一個可能是受的男人,飛蛾撲火的。
「嗯。」好半天,裡面才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
潫潫拉開門,走了進去,果然就看到他衣衫不整的躺在榻上,白花花的胸膛敞著,也不管今日是不是早已快要入冬,外面冷風颼颼了。
「這又和誰慪氣呢。」潫潫走了過去,從櫃子裡拿出小衣和新的中單,這個人懶得時候,小衣從不穿著,只愛搭著件中單,來回逛游,也不嫌下面漏風。
「沒事,只是悶了一些。」眼光迷茫,明顯不是他說的那樣。
「那也不能不顧著自己的身子,到時候壞了,還不是你自己吃苦。」伸手拉開情傾的中單,潫潫早就習慣這一身的「草莓」,幾下給他穿好小衣,又給他換好了新的中單,便將他拉上炕,蓋上被子,又喚來隨心,讓他去廚房要碗雞湯來。
「你說,是不是不可能有人永遠的陪著你。」看著潫潫一通忙活,情傾躺在被子裡,木木的問道。
「當然了,人總會死的。」跪坐在炕旁,潫潫將情傾的長髮順好擺在一旁,瞧著他略帶憔悴的臉,不知怎麼的,竟有些酸楚,想起她第一世時,對那個男人,也曾有這般患得患失。
「如果不是死亡分開呢?就不能一直在一起麼?」情傾恍惚的問道,好看的眉頭擠在一處,臉色微微蒼白,竟透出幾分楚楚可憐。
「這哪裡知道,世上總有這樣那樣的阻礙,這世上除非是賣身給你的,不然,你怎麼管的了別人?」潫潫不希望情傾陷的太深,即便宸國盛行男風,卻沒有一個是將男子帶回家做「妻妾」的,男子以傳宗接代為要,其餘的都是玩物,就算易二少再喜歡情傾,他頂多將他包下,卻不可能專寵。
「是麼……」微微歎息,情傾緩緩垂下眸子,也不知道想些什麼。
餵了情傾喝完雞湯,趁著他剛剛睡著,潫潫轉身出了內室,她還有衣服沒有熨完,順便還要把今日情傾換下的衣服送去漿洗。
「潫潫姑娘?」
還沒出門,就看見外面走進一個少年,身子略顯單薄,皮膚雪白,與情傾的粉白不同,他的白更顯羸弱,柳眉鳳目,眼眸微微一顫,似有水霧輕起,十指芊芊,骨節分明,一身淺黃的深衣,片片秋葉,竟是位極動人的美少年。
若說情傾艷美如女子,那麼這位公子,則溫潤純淨,一眼便看出是位翩翩少年郎,只是身子著實不怎麼樣。
「逐煙公子,你怎麼來了?」這人潫潫還真認識,他是園中為數不多能和情傾說上話的,據說他是文忠侯那個老色鬼的男寵,在侯府極為得寵,雖不是贖身過去了,可也被包下,常年不住園子的。
「我本有些事情回來,聽說情傾又不好好用膳便過來看看。」逐煙咳嗽了兩聲,想是最近變天,著涼了。
「他剛剛喝了雞湯睡了,你趕緊進來吧,外面風那麼大。」潫潫將他讓到內室,外面的廳沒有炕,著實冷了些。
「還是姑娘有法子。」逐煙拉開帳帷,看了看睡的正熟的情傾,轉身低笑道。
「他也就是累了。」潫潫不好多說什麼,轉而倒了杯水給逐煙。
「最近他可能心情不大好,你多勸勸他。」逐煙拿著杯子,斟酌了一下,還是低聲說了。
「是和易二公子有關?」潫潫思索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嗯,都傳說易二公子要議親了。」逐煙看著杯中的水,歎了口氣道。
「知道了。」潫潫對這種事情看的多了,像他們這樣的人,身在館中,本就不容於世,也只能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娶妻納妾,能在平日裡,想起自己,都算不錯了。就如冬郎君那般,據說曾經還和什麼王爺之類的相好,可轉眼怎麼著,還不是依舊在這園中,但他的下場已是難得,一園的郎君,極少待客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逐煙起身,潫潫在後面跟著,忽然想今日天氣不好,便翻出一件情傾不穿的斗篷,追了出去。
「逐煙公子,今兒天冷,還是披著點好。」潫潫只是出於好心,將斗篷遞了上去,卻看見逐煙愣愣的看著自己,似是想從自己身上看到別人的影子。
「哦,謝謝你。」接過斗篷,逐煙轉過身,披上了斗篷,頭也不回的走了。
潫潫看著他瘦弱的背影,難免唏噓,這裡每個人,都有他的故事,只希望這個故事的結局,不會是一個悲劇。
情傾著實消沉了幾天,好在沒過多久,易二公子又來了,不知兩人怎麼協商的,情傾臉色又露出難得的笑容,讓圍著他轉的隨心和潫潫,長長出了口氣。只可惜,老天就是看不得潫潫悠閒自在,情傾這裡沒事了,她的麻煩卻來了。
「潫潫姐!」
今日情傾出門,沒帶她,她剛吃過午膳,還準備去小歇一會兒,就聽見外面隨意的聲音,氣喘吁吁的,像是又跑著來的。
「什麼事兒啊,這天冷,你跑那麼快,汗一涼,該風寒了。」潫潫拿著手絹給他擦了擦頭,自從那日她救了隨意,隨意就待她極為親近,不但好吃好喝的老給她留,平日只要不去玩,就會粘著她,有時候潫潫說話都比隨心有用。
「哎!」隨意露個小酒窩,嘻嘻笑著,瞇縫著眼享受著,然後又想起要說的事兒,忙拉住潫潫道:「潫潫姐,有人找。」
潫潫眉頭一皺,疑惑道:「誰找我?」
「說是姐姐的親戚。」隨意歪著小腦袋,回道。
潫潫想了想,她之前在尋香樓也有不少日子了,怎麼就沒見什麼親戚,再說她被贖出尋香樓,再到享君園,也沒有多少日子,看蘭夫人那樣子也不會到處亂說,那找她的,究竟會是誰呢?
「走,去看看。」懶得亂猜,潫潫帶著隨意往後角門去,一般來探親的,都從後面進,也免得被客人看到,尷尬。
走走轉轉,潫潫出了環山院,來到侍青院的旁邊,侍青院基本都是小廝和雛倌兒住的地方,右手是門房,後角門就在這裡,一般接待親友,都在門房旁的小廂捨裡。
剛一踏入廂捨,潫潫就覺著迎面一陣香風,那種香氣就好似把一整瓶法國香水扣身上了,香的讓人想吐。
「喲~這不是堂妹麼。」刺耳的女聲,讓潫潫幾不可聞的皺了皺眉,轉身打發了隨意去玩兒後,便一聲不吭的找了個席,跪坐了下去,眼皮都沒抬。
「裝什麼裝?你還以為你是誰?如今不過是個娼/婦!」那女人尖個嗓子,炸了毛似的喊,潫潫一點開口的慾望都沒有。
「甜兒,別這樣。」潫潫這才發現原來屋裡除了她和這個女人,還有一個身著藍色直裾深衣的男子,頭戴金製獸面頭冠,面盤如玉,長得雖不及館內少年們,卻自有一股貴氣,那是世家公子才有的氣質。
其實這兩個人,潫潫都認識,女的,叫秘艾甜,是她伯父家的嫡女,千般寵愛,萬般嬌慣,寵出這樣目中無人的個性。她一直都知道伯父一家看不上她們家,因為她的父親是庶子,後來做的官又比伯父大,難免讓人心裡不平衡,老是找機會下菜,以至於伯父家的孩子們也對她家的人,惡言相向,從沒有好臉色。
再說這個男的,叫鄭玉習,據說從小和秘艾寶一起長大,算的上青梅竹馬,父親是中散大夫,曾經和秘艾寶的父親關係不錯,也有意讓兩家成為親家,只可惜一場劫難,兩人終成陌路。
秘艾甜小時也見過鄭玉習,也不知怎麼著,就看上了,要死要活非要嫁給鄭玉習,怎奈鄭家更看好艾寶的家世,所以秘艾寶的伯父也不敢從中插手,只可惜,秘艾寶的父親一過世,秘艾甜就嫁給了鄭玉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