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艾甜一聽鄭玉習這般說,便也只是狠狠瞪了潫潫兩眼,隨後閉了嘴,看起來果真是嫁了人,也懂得以夫為尊了。
「寶兒,你好嘛?」鄭玉習紅著一張臉,似有些激動,也有幾分靦腆。
「不錯,勞你們掛心了。」潫潫看的出,鄭玉習就是一般的富家子,個性單純,沒什麼壞心,對秘艾寶也有一些情誼。看來今日來找她的,實際不是秘艾甜,而是他鄭玉習。
「真抱歉,原本一早就該來尋你的,可是我問了好多人,都不知你的去向,直到最近才查了出來,後到了尋香樓,她們卻說,你來了這裡,苦了你了。」鄭玉習上前走了兩步,卻秉承男女有別,不敢坐在潫潫身側,兩手交握,顯得有些緊張。
「你不必如此的,我現在真的很好,雖說只是個丫頭,可日子穩定,也不用擔心日後的著落。」潫潫還算溫和的笑道,帶著疏離。她本就與這兩個人不熟,她又不是真正的秘艾寶,不論曾經秘艾寶和她們發生過什麼,她都沒有義務為其善後。
「好什麼好?這可是小倌館,連個女人都沒有,嘖嘖……這日後萬一這裡的男人發了狂……」秘艾甜的話音在鄭玉習的皺眉中,瞬間掐斷,就如同被人扼住了脖子。潫潫心中好笑,這真是一物降一物,那麼刁蠻任性的主兒,也有人可以管的住了,不愧是愛情的魔力。
「這裡有些銀子,你拿去……」鄭玉習回過頭,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就要往潫潫面前的案几上放。
潫潫急忙站起,退後了幾步道:「可別這樣,我不缺錢,這裡也不會缺我吃穿的,我要錢沒用的。」
「你別推了,你家的事兒,我幫不上忙,你……我也贖不出去,只能盡點心……」鄭玉習眼中明顯的愛慕,讓潫潫避之不及,但她明白,鄭玉習是個君子,既然已然娶妻,便已算放棄了曾經那段感情,再加上中散大夫家家教甚嚴,更不可能弄個外室,他由於內疚,便只能用銀錢來彌補她了。只是,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若沒事,我便回去了,我家公子就要回來了。」完全無視秘艾甜那張臭臉,潫潫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禮,便打算回身離去了。
「等等!你等等!」想要上前攔住,又不好意思觸碰潫潫,鄭玉習拿過案幾上帶來的包袱,高聲道:「你別走,你大姐還讓我捎了東西給你。」
潫潫腳步一停,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他說的是誰,她的大姐,那個父親斬首都沒有出現,自己一直待在青樓,她也無一絲消息的親姐姐?秘艾橙?
「喏,這是她讓我幫你帶的東西,裡面還有信。」看到潫潫停下了腳步,鄭玉習趕忙走了上去,將包袱塞進潫潫手裡,甚至又把剛剛拿出的錢袋也跟著放了進去。
「你……」
還沒等潫潫說出口,鄭玉習趕忙拉過秘艾甜,轉身就走,生怕潫潫再推辭那袋銀錢,邊走邊道:「我們以後再來看你。」
「是誰告訴你們,我在這裡的?」潫潫沒法,小追了幾步問道。
「是個叫子戶的姑娘。」門房外,鄭玉習喊道。
潫潫抱著包袱,看著兩人消失在迴廊處,心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她一直覺著,自己無牽無掛,就如同孤兒一般,將來生與死,也只不過一個人承受,可沒想到,還會有人來找她,姑且不算秘艾甜的不懷好意。可自己的親姐姐呢?潫潫看著懷中的包袱,有些亂了。
滿懷心事的回到房內,小心打開包袱,裡面有幾件小衣,看的出來活計很細緻,布料也不錯,再來是兩雙綢履,看起來姐姐是很清楚自己做鞋的手藝。小衣下有個匣子,慢慢打開,上面是一封絹布疊好的信。潫潫將信放在一旁,信下有幾隻珠釵,兩對耳環,一支步搖,還有簪子若干,看那新舊程度,應該也是姐姐的私房。再拿開放首飾的那一層,潫潫眼睛一亮,盒子裡大大小小,不同色的南珠,竟有半匣子,看的潫潫血氣直往上湧,心跳的厲害,這可都是錢呢。
最後潫潫打開鄭玉習給的錢袋,裡面約莫有五十兩碎銀以及幾小塊金子,加上姐姐給的,都夠她自贖出去,再買個宅子過個幾年了。
「哎……」歎了口氣,將東西都歸置好,又把匣子藏進自己的箱籠,只把衣服鞋子放在包袱裡,留在案几上,再拿眼看著那滿是墨跡的絹布,猶豫看還是不看。
「潫潫姐姐,你在看什麼呢?」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伸了過來,潫潫好笑的輕輕拍了一下。
「是我姐姐的信。」
「潫潫姐姐還有姐姐?」隨意驚訝的瞪大那雙水靈靈的眼眸,別提多可愛了。
「當然了,我姐姐比我大,已經嫁人了。」潫潫低下頭,將信放入懷裡,有人在,還是不看了。
隨意懵懂的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潫潫姐姐會不會嫁人?」
潫潫好笑,側身點了點他的小鼻子道:「不嫁人,一輩子在這裡。」
「那就好了!喲!喲!姐姐一輩子陪著隨意吧。」隨意突然蹦了起來,踩在蒲席上,來回轉圈,逗的潫潫直樂,滿眼的溫情。
「這是笑什麼呢?」挑開簾子,情傾帶著隨心走了進來。
「沒什麼……」
潫潫還沒說完,隨意便嚷道:「潫潫姐姐的姐姐來信了。」
情傾一愣,看了看潫潫,又回過身,有些恍惚道:「是個好事。」說罷,就進內室了。
潫潫推了推隨意,讓他別亂說了,自己趕忙跟上,瞧著情傾狀態不太對,又瞄了眼隨心,好像也氣鼓鼓的,不知道今日出去,又出了什麼事兒。
情傾不說,潫潫也不問,勤快的服侍好他,也該用晚膳了。等到全部事情已了,情傾也上了炕,潫潫才出了屋子,去了水房,今日她準備洗個澡。
這裡的環境說不上不好,只是有些不方便,特別是在用水方面,果然是變成小丫頭了,想原先在尋香樓,天天都能沐浴,她也有子戶伺候著,根本不用煩惱,哪像現在,洗澡要自己燒水不說,等會洗完,還要自己將水舀掉。
鬆開了衣服,潫潫剛要脫光,就觸摸到衣服內那張絹布的信件,她猶豫再三,還是藉著水房朦朧的燈光,打開了絹布,絹布上秀氣的小楷,一看便是女子手筆。
潫潫仔細讀了一下,有一些雖不認識,可上下文一聯繫,便也能理解了,雖然其中文言文居多,但她好歹也算上過學,連猜帶蒙,大致意思也看懂了,只是看懂了歸看懂了,這信的內容,卻讓她迷茫了。
其實信中都是好事,自從家中出事,秘艾寶的姐姐秘艾橙雖然生性懦弱,也怕給夫家惹事,但終歸是捨不下自己的妹妹,便在事後,托堂妹夫鄭玉習打聽其消息,可又不敢做主去贖,此時她正好收到遠在豈國行商的小叔叔帶來的信,問候秘家的情形,她便再次托人,將潫潫的情況說給了小叔叔。
這次鄭玉習尋到了潫潫的下落,小叔叔也捎了口信,說無論如何,他都會找關係,將潫潫贖出帶回豈國,絕對不會讓潫潫再受委屈。於是,秘艾橙便趁著鄭玉習前來探望之際,將包袱和信帶給了潫潫。
說起小叔叔,潫潫還是聽說過的,他和自己的父親一樣,是秘家的庶子,自己的父親年長,一直很照顧這個小叔叔,再加上小叔叔的生母馮氏也一直與潫潫的親奶奶安氏關係親密,所以,就算潫潫的爺爺過世後,秘家分家,小叔叔被迫帶著生母馮氏去往豈國謀生,也從未忘記過自己的二哥,時常捎信捎東西,兄弟兩感情極為深厚,這也可以理解,為何叔叔一聽兄長家出事,便想盡辦法要將潫潫贖出去了。
「真的可以走麼?」潫潫拿著絹布,抬起頭,不知為何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般雀躍,反而不經意的想起了情傾。
接下來幾天,潫潫都有點心神不寧,做事也開始走神,好在情傾也心不在焉,兩人竟都沒發現對方的異常,只是讓身旁的隨心隨意,還有金盒銀盒私下疑惑議論,卻都不敢多嘴,怕撞在槍口上,引火燒身。
「今日易二公子來了,姐姐就不用過去了。」隨心送完晚膳,提醒了一句,卻看潫潫低著頭,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潫潫內心糾結,她其實真的很想走,叔叔接走她,她到了豈國,便沒有人知道她進過青樓,她就能像真正的閨秀那般,在深閨裡嬌養著,以叔叔和父親的關係,將來必定會給她找個好夫婿,這往後她就算擺脫了前幾世的命運,好好的,安安分分的過自己想要的日子了。
可不知為何,每每想到這裡,總覺得心中有些空,總覺得這麼一走,就會丟下什麼。讓她一想起來,就心揪,怎麼都狠不下心做決定,反而越來越不像自己。
就在潫潫自我檢討以及自我唾棄的過程中,她不知不覺的竟來到了情傾的窗外,等回過神,才想起隨心剛剛囑咐,原是易二公子來了,這般想來,也怕遇上尷尬,便轉過身,準備回自己的隔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