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可能年底不在園子裡了。」墨淺想了想,放下杯子說道。
「哎?郎君要去哪裡?」情傾雖然有些心不在焉,可聽到這個消息,難免也會露出異色。冬郎君自從入了園子,還沒出過門,就算之前傳出他有多少相好,那也是來園子找他,再說郎君又沒有家人,他能去哪裡?
「不知道,不過,應該是遠門。」墨淺低頭看著衣袖上的花紋,喃喃道,不知道在想什麼。
「是麼……」情傾只是感歎了一聲,也不說話了。
自從那日墨淺和春韶來看過情傾後,情傾的精神還算好了一些,而後也不知道是不是春韶迷上了潫潫沖的蜜水兒,每隔幾天,便會跑來一次,有時是和隨心隨意玩玩鬧鬧,要麼就是陪情傾說說話,不過大部分都是他在說,情傾在聽。
墨淺也會來,但畢竟他要接客,來的次數少,時間也短。期間,逐煙也得了消息,跑回來看望情傾,別看兩人之前吵的那麼厲害,可對於情傾,逐煙卻是極為關心的。於是兩個失意人,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可以一直不說話,只是依靠著,回憶著什麼。
「逐煙公子還不如不來呢,每次來自己不吃飯就算了,還帶著公子,他走了,公子臉色都不好看。」隨心拿著食盒,繃著臉,不高興的說道。
「那也不一定,公子也是歡喜逐煙公子來的,同是天涯淪落人麼。」潫潫輕笑,雖說讓兩個情緒同樣低落的人在一起,會有可能加重情傾的心結,但相反的,他們也會一起回憶,一起學會放棄,其他人對於情傾的傷情來說,並沒有發言權。
「還什麼涯呢,公子再不好起來,我都要跳崖了。」隨意晃著腦袋跟在隨心後面,撇著嘴說道,最近由於情傾身子不好,他也不敢到處跑了,重新背上了隨侍的職責。
「亂說話……」三人繞過迴廊,潫潫眼角一帶,迴廊旁的花園假山後面好像剛剛閃過一個人,看那衣服的顏色,似乎是墨淺,但是這麼晚了,他不在屋內用膳,怎麼會跑到環山院的大廚房來。
想不通,潫潫也沒在意,也許墨淺是陪客人隨意走動,走到這裡來的吧。想起大廚房,潫潫就聯想到了她們院兒的小廚房,真是一群作死的人,不知道聽誰說了公子病了,居然一個個找了門路跳槽,或是乾脆辭工不幹了,情傾得的是胃病,又不是傳染病,這幫子沒文化的大媽,又不少她們工錢,可惡的牆頭草。
「隨心,你明兒個和大廚房的採買說一下,菜還是照送咱們小廚房。」潫潫冷了目光,咬牙說道。
「可是,郎君不是說在招到人前,咱們都吃大廚房麼?」隨心疑惑的問道。
「就我們幾個人吃小廚房,其他打雜的讓他們吃大廚房,至於咱們幾個人的飯……」潫潫挺直了背,「我來做。」
第二日,隨心就把潫潫的這番打算告知了冬郎君,冬郎君只是略思索了一下,便答應了,至此,情傾的小院子裡,便完全都是潫潫在打理了。
「行了,豬肉放這裡吧。」潫潫帶著個簡易的圍裙,站在灶台邊上,這裡的灶台比她前幾世的古代還要土,好在原理差不多,再加上還有隨意在幫忙,她也還算用的上手。
「潫潫姐姐,你在幹嘛?」隨意眼巴巴的看著潫潫將豬肉最肥的地方切掉,然後切成小塊,最後居然什麼都不放就扔進鍋裡了。
「熬油。」潫潫笑著回道,這個時候大家吃水煮較多,就算炒也挺少放油,而且宸國不像豈國有類似杏仁油這樣的植物油,他們只有動物油,又叫脂膏。她雖然手藝不是特別好,可燒菜要放油,她還是知道的,好在享君園不愁錢,肉也不少吃。
「隨心,你快點,把衣服送到前面去!」隨意還想再問,就聽見窗外隨心喊道,院子裡現在除了劈柴的雜役,連洗衣的老婆子都跑了,冬郎君知道此事後,便讓隨意每天把要洗的衣服送到冬郎君的園子裡,讓那裡的婆子幫忙洗。
「哦!知道了!」隨意應道,又依依不捨的對潫潫說道:「潫潫姐姐,做好了給我多留點。」
「去吧,不會忘的!」潫潫笑著趕了他出門。
燒了條魚,又燉好了五花肉,最後用搾油的油渣炒了個菜乾,這裡的調料有限,辣椒什麼的還沒引進,連蒜、蔥都是前些年某個大臣從西域帶回來的,好在本土有姜什麼的,雖然也沒有醬油之類的調料,可勝在食材天然無污染,口感也很不錯。
將炒好的菜放好,又看了看陶罐裡的養胃粥,潫潫扯下圍裙,用勺盛了一碗,再配上少量的素菜,一同放入食盒。拎著食盒出了廚房,看隨心正在院子裡曬被子,不由喊道:「隨心,你先去吃吧,菜我放食案上了,再不吃一會兒該涼了。」
「知道了,潫潫姐也早點過來吃。」隨心拍了拍被子,仰著小臉,在陽光下笑的燦爛。
「知道了。」
潫潫拎著食盒進了屋子,又開了障子走了進去,最近院子裡人少多了,金盒銀盒負責打掃,隨心隨意也跟著忙活,大家的活計都多,潫潫也不講究那個規矩了,直接進了寢室,來到炕旁。
「忙完了?」靠在炕上的情傾向潫潫招招手,潫潫走了過去,將食盒放下。
「嗯。」
「看這一臉的灰。」情傾拿起帕子細心的為潫潫擦著臉,目光有些熱,讓潫潫不自然的撇開了頭。
「喝粥吧。」潫潫將食盒打開,把溫度正好的養胃粥拿了出來,裡面放了紅棗和蓮子,燉的爛爛的,喝進去也不膈應。
「辛苦你了。」不似前一陣子那般消沉,情傾似乎是緩了過來,最近春韶再提易二公子如何,他也不再是假裝漠不關心,其實暗自神傷了。
「不辛苦,也好,院子裡人口少了,嘴也不那麼雜了,多清爽。」潫潫給情傾餵了一口,無所謂的說道,那幫老太婆每日吃飽了沒事幹,東家長西家短,之前說她到無所謂,後來還說情傾如何如何,其中內容簡直不堪入耳,甚至還有傳她給情傾暖過床的。潫潫不是沒聽見,她根本是懶得搭理。
「呵呵,你總這樣對所有事都不那麼在乎麼?」情傾吃了口菜乾,搖頭笑道。
「也不是,只是經歷多了,看的開了罷了。」潫潫懷念的笑了笑,人只要不那麼執著,那麼就會發現,其實有時候放手,也是種解脫。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你像只小老鼠。」情傾忽然想起了什麼,抖著肩膀笑道。
「小老鼠?我?」潫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說道。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能得到這種比喻。
「嗯,縮在窗台上,偷偷往下看。」情傾抬眼看向潫潫,吃吃笑道。
「那次啊……不是怕人發現麼,你居然還記得。」潫潫躲開他的目光,沒想到那天他也記住她了。
「是啊,我還沒謝謝你呢,若不是你,要擺脫那幾個胡人,可真要費點周折。」情傾喝下最後一口粥,又讓潫潫給他擦了擦嘴角。
「沒什麼,只是順手為之。」她確實也是一時興起。
「我發現,我每次在鬱悶的時候,都能看見你。」情傾很自然的握住潫潫拿著手絹的手。
「是麼……」潫潫覺著手心冒汗,可又抽不出來。
「第一次,是我約了易彥之出遊,結果他沒來,我氣著走回來,就遇上了胡人,第二次,本是要去看花燈的,結果看了一半,他又丟下我,被人叫走了,甚至忘記送我回來,那一日我連隨心都沒帶……」情傾含笑回憶著,眸子中淡淡憂愁,淡淡惆悵。
情傾居然連易彥之的字都不喚了,潫潫垂下頭,也想起了那兩次,第二次確實是隨心來找他,真沒想到,易彥之居然會為了別的事情,拋下情傾。
「你知道麼?其實……我們第二次見面,我就想贖你了……」情傾望向潫潫,輕輕的說道。
「為什麼?」潫潫疑惑的看著情傾,他們只見過兩次面而已,甚至連話都沒說過。
「因為你眼睛特別亮,而且總覺得裡面有什麼東西,讀不懂,卻讓人忍不住靠近……」情傾緩緩側□子,靠在潫潫的肩頭,「還有……我想試試看,他會不會生氣。」
「你想利用我,讓易彥之吃醋?」潫潫氣樂了,她完全無法理解這個男人的想法,他喜歡的是一個男人,卻想著用一個女人來逼迫那個男人,這是什麼邏輯?
「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也許只是一時意氣,也許只是急於證明……證明他心裡有我。」情傾低沉的說道:「你很美,美的像雪花一樣,那日本沒有你什麼事的,是我看見了你,臨時便想要你到我身邊的,我想看看他會不會同意,原本他是不贊同的,可是我給他出了主意,涉及到他的主子,涉及到他的大業,他居然准了……我今年17,而你15,他居然允了你這個妙齡的少女,日日放在我屋裡。」
潫潫沒說話,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即氣憤自己只是兩個男人因為愛情賭氣的籌碼,也慶幸她因此躲開了接客的厄運,內心一時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