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中,我永遠都可以排在後面……」情傾蹭了蹭潫潫的脖子,半瞇著眼道:「反正他認為,我一直會在原地等他,不是麼?」
「情傾?」感受到情傾不一樣的情緒,擺脫掉剛剛知曉自己尷尬處境所帶來的氣惱,潫潫忍不住軟了聲音,替易彥之辯解道:「可能他以為,萬一你們計策有失誤,我會死呢,你看紅燭不就死了?」
「不,真正的感情,是不會存在僥倖的。」伸手摟住潫潫的腰,情傾含混的說道:「何況,我不會讓你死的。」
潫潫離的近,也聽清楚了,嘴唇動了動,卻不知再勸些什麼。
「我不會再等他了。」情傾閉上眼,最後說道。
也許是真想開了,也許只是把心傷埋入心底,情傾的病漸漸痊癒了,雖說還不能出去接客,可每日出門走走,與園內的朋友聊聊還是可以的。春韶自然是院內的常客,自從某一次在這裡蹭過午飯後,春韶幾乎天天都來,潫潫知道自己的廚藝在現代根本算不得什麼,可在這個以煮食為主的時代,小炒畢竟是新奇的,再加上潫潫葷素搭配,較之之前的大魚大肉,要更得春韶的心。
「聽說郎君下個月就走。」喝著潫潫泡的紅棗蜂蜜茶,春韶坐在榻上,滿足的嘟起嘴。
「下個月?不是很快就要過年了麼?」情傾訝異,奇怪的問道。
「是啊,所以郎君說,等他走了,就關了園子,讓我們好好過個年,等他回來,再開園子。」春韶嘻嘻笑著,歪著腦袋好生得意,這下可沒人管他了。
「你啊,還是好好做做功課,不然等郎君回來,可有你受的。」情傾將竹簡往春韶頭上一敲,忍笑提醒道。
「也沒什麼好學,除了撫琴,其他的……我都不喜歡。」春韶撅著嘴,小聲嘀咕道。
情傾放下竹簡,憐惜的摸著他的頭,潫潫則背過身,從食盒裡拿出盤點心。他們都能明白春韶的意思,他們也同樣接受過這種教育,可是他們更是同樣的身不由己。
冬郎君想要外出,便真的開始準備,而且似乎還頗為著急,連行李都沒準備多少,只是帶了必備的乾糧,衣物,還有些取暖工具之類的。隨行的人,是他身邊常伴的兩個隨侍,還有個小童,再帶一個車伕。情傾等人勸他多帶護衛,卻被他以行進緩慢給推辭了,無奈之下,眾人只能看著他輕裝簡車在一個寒冷的清晨,離開了享君園,且從當日開始,享君園就掛上了歇業的掛牌。
「好了,郎君走了,你想不想出去玩?」情傾和潫潫送走冬郎君,一路散步著回來,到添了幾分愜意。
「不想。」她對出去一點興趣都沒有,之前那次出遊,已經給她埋下了陰影,天氣那麼冷,還不如縮在屋子裡,看書也好,畫畫也罷。
「你真不像個女孩。」情傾摸著潫潫耳垂上的珍珠,曖昧一笑。
「女孩就該喜歡出去挨凍?我還沒毛病呢。」潫潫懶得理他,這個前段時間還為情所困,病蔫蔫的少年,這兩天居然又像復活了一般,眼角含媚,四處放電,一副風情萬種的模樣,把侍青院裡的清倌人電的七葷八素的,臉都紅到脖子了。
「那,咱們來準備過年吧。」情傾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個好提議。
「沒勁。」潫潫甩甩頭,她前世做人情婦,過年都是一個人過,看看春晚,瞧瞧外面的煙花,吃一碗速凍的餃子,就算是過年了。
「很好玩的,你會剪窗花麼?」情傾一拍巴掌,興奮的說道,後又想起潫潫曾經是將軍府的千金,便趕忙道:「我們也可以找別的院的大嬸幫忙。」
「會一點兒。」潫潫看著他小心的眼神,原本想推脫的心又放下了。她是剪過窗花的,在那漫長的幾世裡,她做過皇帝的私生女,在沒被認回去之前,她和她娘就在那不大的宅子裡過了好幾年,每年的春節,她們都剪窗花,她娘說,她爹最喜歡她剪的窗花,所以只要她每年都剪,那個人就回來了。
只是,那個人確實來了,可她娘最終也沒等到。
「咱們到時候一起吃鍋子吧。」情傾注意到潫潫情緒的轉變,假裝一時興起的喊了一句。
「好,到時候我燉上骨頭湯做底。」潫潫回過神,笑著點點頭,這裡的鍋子就是後來的火鍋,只是可用的調料很少,基本就靠湯底的鮮香,最多配點門房大叔親手制的豆子肉醬,不過相對的,這裡的肉新鮮,不論雞鴨魚肉都是吃糧食或是野生草類長大的,完全不含任何激素抗生素,肉質細膩,帶著那種天然的噴香,想想還真是饞了。
「到時候叫上春韶,墨淺,再把逐煙找來,咱們一起吃。」情傾算著人口,一臉的憧憬。
「好,都陪著你過。」潫潫沒好氣的笑道,那麼多人,食材要多準備了。
「潫潫……」情傾忽然牽起潫潫的手。
「幹嘛?」潫潫手一暖,已經被他牽習慣了,也懶得拿出來了。
「我和郎君把你的賣身契要來了。」情傾握住潫潫的手,看向前方。
「哦。」潫潫不解其意,反正她是被賣進來的,賣身契在誰手上,她也不大關心。
「以後,每年都一起過吧。」情傾望著迴廊外,忽然認真的說道。
潫潫沒有答,她不知道該怎麼給與承諾,叔叔還沒有消息,可就算叔叔真的有消息了,她真的會毫不猶豫的跟著走麼?潫潫側過臉,抬頭看向身邊的男子,面若桃花,比女人還漂亮,只要眨眨眼就能勾搭一溜兒,不論男女,他心裡可能還裝著一個男人……潫潫再一次猶豫了……
「潫潫,你看!」身邊的情傾突地叫了一聲,指著迴廊外激動道:「看,下雪了!」
潫潫順著他的手看過去,果真,迴廊外片片白雪,如同鵝毛一般,飄飄蕩蕩,四處遊戲,不一會兒,不論房屋,還是園子,就像是穿了一件薄薄的雪白外套,冰冷卻乾淨,不經意的,潫潫就想起了情傾曾說的,她很美,美的和雪花一樣。
準備新年對於潫潫來說,還是挺快樂的,特別身邊有兩個看似幫忙,其實也是添亂的孩子,金盒銀盒年紀稍長,懂的也多,到給潫潫幫了不少忙,他們的條件有限,也做不了什麼特別多的吃食,不過,按照宸國的慣例,曬乾的肉食還有白面的饃饃,在過年的時候,都是不能缺的。
宸國是個北方的國家,有城市也有草場,最大的優勢便是連綿的礦山,以及健碩的戰馬。宸國因與胡人較近,雙方交易來往,也帶動了戰馬的流動配種,於是優勝劣汰,宸國的戰馬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好,雖然地理條件並不優厚,可軍隊強大,貿易繁盛,這也是為什麼宸國能打敗物質充沛,卻重文輕武的豈國的重要原因了。
「原來你真的會剪窗花啊。」情傾看著潫潫拿著紅色絲絹,就這麼在手裡轉個幾下,就剪了一個年年有魚的圖案,花樣很新鮮,也比之前看過的更逼真。
「會,不太多而已。」潫潫咬牙說道,她完全忘記了,這個時代的紙張現在還是上流貴族使用的,這裡的窗花只是後世窗花的開端,用料一般是皮革和絲絹,用一把青銅剪或是刻刀來操作,簡直快難死她了,早知道就不應下了。
「唔……潫潫……」情傾看潫潫放下剪刀,便湊了過去。
「幹嘛?」潫潫看著手中的魚,真心不太滿意。
「快過年了,祝你新年快樂。」
潫潫脖子上一涼,低頭一看,竟是一個玉牌。
「這是什麼?」潫潫拿起玉牌,上面是個挺複雜的字,好像是「卿」。
「是我被賣到這裡來,身上唯一帶的東西,上面是個卿字,所以之前那家郎君,就給我取名叫情傾。」情傾給潫潫帶好,又用手摸著那玉牌,懷念的說道。
「你之前叫什麼,還記得麼?」潫潫看著玉,忍不住問道,既然身上能帶著這麼好的玉,那之前的家世應該不錯。
「不記得了,我5歲被賣進來,等到了享君園都10歲了,再說,我是官賣,不贖的。」情傾搖搖頭,放開玉,卻摸了摸潫潫的頭。
「真巧,我也是官賣的。」潫潫彎眉一樂,自嘲的笑道。
「嗯,我們都是贖不了的。」情傾也樂,把額頭頂在潫潫的額頭上,潫潫忽然覺得,臉有些熱。
「但是,這玉我不能要……」潫潫伸手就要摘玉,這是證明情傾身份的東西,她不能留著,萬一哪天掉了,她後悔都來不及。
「沒事,就算我放你這裡保管的。」情傾按住潫潫的手,衝她眨眨眼。
潫潫還想再說,卻聽外面金盒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金盒用袖子擦著汗,嘴皮子都起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