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快點啦,你們好了沒有啊?」隨意坐在馬車前頭,全身包成了一個球,正不滿的看著金盒銀盒,大聲喊道。

「馬上來,馬上來!」金盒銀盒擺脫了園子裡其他隨侍小廝的糾纏,快步走了過來,幾下跳上了車。現在冬郎君不在,園子裡暫時由他的貼身管事楊管事代管,所有小倌,除了一等紅牌或是曾經得寵的清倌人可以在請示之後出門外,其他的人不論是小倌還是隨侍小廝,一律不許出園,於是,能夠出門的隨侍小廝,便成了其他人幫忙帶物回園的唯一途徑。金盒銀盒也是因為今兒晚上要出門,才被圍住的。

「人齊了就走。」春韶帶著他的隨侍晨露與金盒銀盒一個車,情傾則和潫潫、隨意、隨心一個車,不過隨意比較愛玩,穿的也多,就暫時坐在車伕旁看看風景。

「好勒!駕!」

頭裡的車伕一甩鞭子,馬車緩緩的往前去,潫潫坐在車裡,稍稍打開車窗,花街上人來人往,比上一次她坐車出門時多了不少,雖然天氣依舊寒冷,可對於百姓們來說,立春已過,春天已經回來了,不久後,天氣便會變暖,春意降臨,萬物復甦的日子就在眼前。

「沒想到今日花市會開。」情傾也坐在潫潫身邊看向窗外,望春樓又掛起了燈籠,花台也架了起來,大冷的天,周圍只是搭起了帳帷,一陣陣絃樂飄散開來,其中似乎還夾雜著女人溫婉的吟唱聲。

「花市不是立秋才開麼?」潫潫對花街還是一知半解,但子戶曾說過,每年立秋,才會開放花市。

「這是掌握權柄的人制定的,想要什麼時候開市,還不是他們一句冠冕堂皇的話,就能決定的。」情傾嗤笑一聲,眼神轉暗,潫潫心情也有一些低落,情傾與自己一般,是官賣,到死不贖。現在是冬郎君不在,情傾等人才會如此自由,但等到冬郎君回來,那麼一切便會恢復從前,情傾也該接客了……

潫潫偏頭看向車外的人流,今日是上元,人群湧動,有男女相伴的,也有兩人一行的,還有多人成群的,似乎人人臉上都透露出歡喜的神采,連兩邊販貨擺攤的攤主也不例外。再看那望春樓前的花台,以及望春樓上那幾個熟悉的窗口,潫潫輕笑,果然世事無常,想當初她也是站在那個窗口裡,忐忑的等待著自己的命運,可如今,她竟已是坐在車裡,遙望她們的人了。

「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花市再開,估計也是想要粉飾太平。」沉吟片刻,情傾鎖著眉頭,淡淡的說道。

「你怎麼知道?」潫潫奇怪的看向情傾,這個男人有時候說話,還真是出其不意。

「怕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情傾搖搖頭,沒有答她,被燈火照亮的眸子裡,映照點點星光,不知憂喜。

馬車繼續駛出,他們今日不在花街內賞燈,而是要去都城最有名最古老的炮竹街,那條街據說出過宸國第一個炮竹店,曾經轟動一時,至今那裡都有那炮竹店的店址,也賣的是炮竹,只不過那店裡的老闆還是不是那家的後裔,就沒法考據了。

炮竹店不只是炮竹有名,那裡的花燈同樣有名,就是宸國太祖皇帝也曾經稱讚過,說是炮竹街的花燈如同人間仙宮,美不勝收。潫潫對此倒是不以為然,前世的科技那麼發達,要什麼樣奇幻的燈沒有,特效,3D,早已豐富了百姓的生活,如今古老的花燈,還有什麼新奇。

「我記得只有上元有花燈吧,你上次看的什麼花燈?」潫潫想起第二次見面時,情傾拿著的那盞花燈,後來她在情傾的房間曾經找過,但是都沒找到,也許被他一氣之下,人道毀滅了也說不定。

「那次是太后壽辰,當今皇上特意要大辦的。」情傾好像真的再不理會易彥之了,完全沒有尷尬或是不適的感覺。

「難怪了……」潫潫到這個世界,還不到一年,雖然對權利階級有所畏懼,但對高高在上的太后,皇帝什麼的,還是模糊的概念,只覺得太遙遠了,甚至一時之間,都沒有將自己父親的死,與之聯繫。

辟里啪啦,咚咚!!!啪!馬車剛駛入與炮竹街銜接的金魚街,就聽見街尾響起震天的炮竹聲。還有一些穿著奇異,滿面油彩的百姓抬著絹花裝扮的竹架,搖搖晃晃的,一臉喜氣,吵雜的樂曲聲穿插在炮竹聲的間隙,兩項交雜,吵得人頭腦昏昏,卻也讓人情緒高亢。

「這是什麼啊?」潫潫從沒見過那麼好玩的場景,就似遊行一般,只是打扮的很有趣。

「祭祀『太一神』。」情傾待炮竹聲暫時停止,趕忙回道。

潫潫點點頭,她知道古代的信仰很多,有信五帝,天帝,道家,佛教等,而宸國正是處於多信仰的時期,除卻佛教還是萌芽,其他信仰也算百家爭鳴,而天帝太一神卻是連皇家都必須祭祀的天帝大神,百姓更是多有信奉。

馬車繞過祭祀的人群,悄悄停在了一個偏僻小巷口,潫潫等人不願引人注目,所以穿著打扮也很平常,至少在人群裡,除了樣貌養眼外,其他都做富商親眷的打扮,並不出挑。好在這裡一向治安清明,並未出現過什麼欺男霸女之事,何況權貴家中的親眷也愛微服來此,為了少惹麻煩,那些紈褲潑皮一般都去花街逛悠。

「小心點。」將潫潫從馬車上扶了下來,情傾順勢握住了她的手。

一行數人,晃晃悠悠融入人群,隨心隨意年紀小,由金盒銀盒看顧著,帶著銅錢,到處尋找美食,春韶開始還能帶著晨露安心跟隨情傾,後一看這一男一女黏黏糊糊,實在無聊的緊,便也帶著晨露,加入吃貨的行列,一眨眼就消失了。潫潫對小吃沒有那麼執著,頂多嘗嘗糖葫蘆之類的,情傾雖然喜歡甜,可畢竟身子剛剛康復,孫大夫也不許他外出亂吃,就只能帶著潫潫看看貨攤,賞賞花燈了。

「燈謎你會麼?」潫潫還處於剛剛掃盲的狀態,那些稀里拐彎的東西,她只能當天書看。

「會一些,你有什麼想要的告訴我,我給你去猜。」情傾體貼的照顧著潫潫,不讓她被人擠著,也害怕她餓著,情傾很迷糊,他從來都是被人照顧的那一個,就算他關心易彥之,也沒有那麼小心過,就彷彿潫潫是易碎的娃娃,怎麼擺放都不合適。

「不了,人太多了。」雖然花燈好看,有些旋轉的也很新奇,但潫潫真沒看到哪個比上次情傾拿著的要精緻,所以也就索然無味,不願意去湊那個熱鬧了。

「你要不要買點花粉什麼的?首飾之類的?我有錢。」情傾望著不遠處那些大姑娘小媳婦,正興致勃勃的挑選著貨品,忍不住也想給潫潫買些什麼。

「錢你留著吧,我也有錢,只是不想買,這裡的東西還不如冬郎君置辦的好。」潫潫沒興趣的搖搖頭,她從尋香樓到享君園,在物質方面,還真沒有什麼虧待的。

「可我想給你買些什麼。」情傾略有失望的說道。

「你已經給了我最好的了。」潫潫想起情傾送給自己的那塊玉牌,頓了頓說道。

「你帶在身上了麼?」情傾湊了過來,神經兮兮的問道。

「嗯。」潫潫其實想的更多是怎麼把玉牌還給他,那麼重要的東西,他不應該放在自己身上。

情傾看著潫潫糾結的模樣,還以為她是害羞了,心跳居然莫名加快,氣血也有些上湧的趨勢。不能理解自己身體忽然的變化,正巧又聞到不遠處鮮甜的紅薯香,情傾一臉興奮的對著潫潫嚷道:「紅薯可好吃了,很甜很甜,你等著,我買給你吃啊!」說著,不等潫潫回答,就轉身跑了過去。

「我……」潫潫其實想說,她已經有些飽了,而且回去還要吃元宵。可看他那樣,似乎很想吃紅薯,就沒有多說,只想著等會勸他少吃一些,免得再鬧胃疼。

就在情傾排隊,等著買紅薯的時候,潫潫肩膀忽然被人一拍,然後未來得及喊叫,就被人摀住了口鼻,一路拖拽著,混在人群之中,來到一個破舊的小巷子口。潫潫大驚,卻也知道反抗無力,只能順從著以保自己不會受傷,心下暗怕,這次,不知會不會是拍花子。

「你不要叫,我問你什麼,你答出來,不然要你的命。」那個人帶著斗笠,黑紗蒙面,身上穿著極為普通的灰白短打葛衣,而手上,則是拿著一把青銅的小匕首,此時正卡在潫潫的脖子上。

「嗚嗚!」潫潫困難的點點頭。

「剛剛和你一起的男人叫什麼?」那人聲音極為沙啞,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為之。

「你找他有什麼事?」潫潫下意識的不想將情傾的事情說出去,雖然只要花點時間,這人就能查到情傾的身份,但是,潫潫就是不想讓自己出賣情傾,哪怕她曾經自詡自己是最識時務之人。

「你別廢話,不然殺了你。」那人耐心明顯不好。

「他……」潫潫冒出了冷汗,那匕首似乎也更近了一步,心念一轉,忽然鎮定道:「他……他是孝廉侯府的袁二公子。」

「袁立紳的兒子?」那人疑惑道。

「對,是他家庶子。」潫潫肯定的說道,眼中沒有一絲慌亂。

「知道了。」那人停頓數秒,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那我……」潫潫側過頭,看向巷子外面,好像遠處有什麼響動。

「你……去吧!」

大力一推,潫潫只覺腳步踉蹌,跌跌撞撞的跑出巷口,再猛地一回頭,那巷口中的人竟然完全消失不見了,就彷彿從未存在過。

就在潫潫驚詫,後怕之時,忽聽得不遠處有人高喊:「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速速閃開,速速閃開!」

潫潫甚至都來不及回頭,馬蹄聲就已然來到了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