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潫潫,聽說那個女人來找你了?」剛下了迴廊,還沒進院,情傾就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氣惱的問道。
「嗯。」潫潫心不在焉的答道,猶豫著要不要把那小包的事情告訴情傾。
「那女人找你幹嘛?」情傾拉過潫潫,擔心的上下打量,生怕潫潫有絲毫閃失。
「逐煙不見她,她又有事,所以才來找我。」潫潫拐著彎,暫時沒說那個小包的事情。
「怎麼著?裝可憐都裝到你跟前了?她想做什麼?讓你去勸逐煙?」情傾看著潫潫微微皺起的眉頭,以為她不信,忙握緊她的手,軟下聲音道:「別被她騙了,她這人最善演戲,你別被她利用了。」
潫潫腦海裡浮現出剛剛那個女人的模樣,若說演戲,她到是覺得沒有必要,畢竟她和逐煙又不是極好的關係,本身又沒有什麼值得那個女人利用的地方,不過是遞個東西,舉手之勞,甚至沒有露出一絲討好祈求的意味,只是淡淡的,順其自然的,沒有絲毫刻意。
「她並不是來求我去勸逐煙的。」潫潫抬起頭,拉著情傾,轉身又上了迴廊,這個男人每次遇上逐煙的事情,都格外激動,若不是瞭解他和易二少之間的事情,她真懷疑情傾是不是對逐煙有意思。
「那她要幹嘛?」情傾被她一拉,也沒問去哪,只是跟在身旁。
「她有東西要留給逐煙。」潫潫不再多想,乾脆今日就將東西送給逐煙,反正情傾就在身側,有什麼大家都可以商量著辦,也不擔心逐煙衝動做出後悔之事。
這時已是下午,原本晴朗的天空又開始細細密密的飄起了雪,這裡畢竟是北國,就算二月二龍抬頭過了,天氣仍舊冷的嚇人,雪也越積越厚。潫潫走在迴廊上,感受著穿插在迴廊中肆虐的北風,將手往手爐裡緊了緊,脖子也下意識的縮了縮。
「冷麼?」很輕易的發現潫潫的異樣,情傾急忙脫下自己的斗篷就要往潫潫身上蓋。
「不用了,馬上就到了,你不怕冷麼!」潫潫偏過身,趕緊推開他的斗篷,這天那麼冷,就算是個男人也會怕寒的。
「你不冷,我就不冷了。」情傾見她執意不願,就不再勉強,而是重新披了回去,隨意的繫個扣。
潫潫心裡暖暖的,偷偷瞄了眼情傾,發現他根本沒在意自己剛剛的動作,就像是習慣了一般,自然就脫下了他自己御寒的斗篷。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本是來伺候他的丫鬟,一開始她怕他對自己另有圖謀,絲毫不敢多做多說,只是默默的幹好自己的分內之事,甚至對他多有戒備。可這才過多久,她就敢對他嘮叨,對他瞪眼,對他的生活指手畫腳,而他呢,只是含笑的看著自己,或是耍耍賴皮,看起來孩子氣十足,卻又再不經意間包容著自己的放肆。
潫潫從嘴裡呼出一口白霧,自己被他寵的,也太放縱了呢。
「情傾公子。」剛到了逐煙的門外,就看見他的隨侍恆影正來來回回的走動,滿臉焦急。
「怎麼了?」情傾上前,拉住恆影問道。
「公子中午起身就說身子好了,非要喝酒,恆渺和我怎麼勸,他都不願,還把我們趕了出來,恆渺去廚房準備醒酒湯了,我只能在門外守著,不然公子又該生氣了。」恆影瞧著眼前的情傾,就像看到了救星,急忙將事情的經過簡單的敘述了一遍,然後用著期盼的眼神看著情傾。
「我知道了,我進去看看。」不負他所望,情傾抖著斗篷進了門,潫潫也衝著恆影點了點頭,進了門去。
剛入了門,由於裡面障子未閉,一股濃重的酒味撲鼻而來,熏的潫潫皺緊了眉頭,悄悄摀住了口鼻。情傾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都是酒場的老手,可也沒聞過那麼濃重的氣味。
「你這是想死麼?傷還沒好,就喝酒!!」情傾一眼就瞧見臥房中的大榻上歪著一個人,正靠在食案旁,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
潫潫掃了下食案以及大榻,空了的陶壺,居然已經散落了三四個了,真是喝了不少。再看那個男人,披頭散髮,有幾縷沾了酒水,粘在臉上,下巴上由於沒有處理,露出一叢叢青色的鬍渣,看起來極為落魄,彷彿曾經那個乾淨溫潤的少年,只是夢中幻覺,從未出現過一般。
「情傾啊,你來了……」喝下一杯,逐煙醉眼惺忪的看著情傾,如孩子般,嘟了嘟嘴。
「你值得麼?你為了那個女人,就不要命了麼?」情傾上前一把揪住逐煙的衣襟,痛心的吼道。
「為了她?是啊……為了她……」逐煙任他揪著,眼角的淚水滲了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淌,「我為她做了那麼多,她為什麼就不愛我呢?為什麼啊……」
「她就是個騙子,你忘記她好不好,忘記了,就不會傷心了!」情傾看著他的淚,頹然的放開手,同他一起跌坐在榻上。
「她明明說想和我一起的,她讓我討好侯爺,我就討好侯爺,她讓我在侯爺身邊吹枕頭風,我就幫她說好話,幫她排除異己,她說她要做侯府的少奶奶,只為了能更好的幫我,可她為什麼看到侯府少爺笑的那麼甜,她都沒對我那麼笑過……如兮,如兮,其實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嫌棄我,我被侯爺睡過了,你嫌棄我!」逐煙越說越激動,一把拿過酒壺往身上倒去,而後大喊道:「好髒,我好髒,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活著,還不如當年那場大病,讓我死了的好,或者再不見你,明明那麼多年都沒見,我們為何還會相遇,還是在我髒了之後……如兮……如兮……」
聽著逐煙的醉言,潫潫沒想到逐煙居然和蕭如兮曾經就認識,也許是機緣巧合,他們又在文忠侯府相遇,而蕭如兮想做侯府少奶奶,便利用已然是侯爺男寵的舊識逐煙,兩人籌謀,想要完成蕭如兮攀高枝的野心。可……為什麼,潫潫從蕭如兮身上已然看不到那份處心積慮的野心了呢?
「她騙你的,都是騙你的,什麼幫你,她能幫你什麼?你還感動!感動什麼?她只是想要利用你,你看清楚了!逐煙!」情傾揪著逐煙來回的晃蕩,也不顧他身上的中單滲出點點血色,好像只要這般用力,逐煙就會從那飄渺的愛情裡,恢復神智一般。
潫潫上榻,拿走逐煙手裡的酒杯,又把情傾拉到一旁,而後收拾了一下,才跪在逐煙身邊,肯定的問道:「你知道,她來找我了?」
逐煙軟軟的趴在地上,看了眼潫潫,卻又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你知道,但是你不敢去見她,可你又想她,為了斷了心中的念頭,所以你才在這裡借酒澆愁。」潫潫毫不憐惜的戳穿道:「你現在大可不必如此了,她已經走了。」
逐煙雙手緊握,緊閉的睫毛顫了顫,咬住了下嘴唇,滴滴淚水從眼皮中滾了出來,鼻翼微動,沒發出一絲聲響,可那壓抑的哭泣,仿若抽掉了屋裡所有的空氣,讓潫潫都覺得快要窒息。
「但是,她有東西給你。」潫潫看著逐煙,感受到他身子一僵,便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包,放在食案上。
「這是什麼?」一旁的情傾撲了過來,想要打開那個小包,「這不是什麼害人的東西吧!」
潫潫伸手擋住了他,衝著他搖頭道:「我答應過蕭如兮,一定會交到逐煙手裡。」
情傾定定的看著潫潫的眼眸,那般固執,肯定,他不得不放開了手,坐到逐煙身邊,輕輕道:「你要小心點,別讓她害了你。」
逐煙趴在那裡一動沒動,似乎對那個小包並不感興趣。
潫潫見狀,也不多留,而是站了起來,拉過情傾,對著逐煙說道:「東西已經送到了,至於公子看不看,就不是潫潫的事情了,公子好好休息,我們先回去了。」
說完也不等逐煙回話,拉著情傾就出了那氣悶的屋子,情傾和潫潫同時大口的吸了口氣,總算不那麼憋屈了。
「你家公子醉了,你進去把窗戶開開,散散氣,等會恆渺回來,喂點醒酒湯後,再找孫大夫看看吧。」潫潫走前也向恆影交代了一聲,剩下的就不是他們能幫的上忙了。
兩人又是手拉著手,情傾走神的看著迴廊外,那片片雪花似乎更大了。
「你說,逐煙會看麼?」好半天,情傾吐出一句。
「我不知道。」潫潫也算瞭解一些逐煙和蕭如兮的故事,若逐煙真的死心了,那麼恐怕他是不會看的。
「那個女人怎麼就陰魂不散呢?」情傾又緩緩的問道。
「我們不是他們,所以我們不能理解。」潫潫即便記憶不全,可她也經歷很多,她曾愛一個人愛到瘋癲,可愛情就是如此,就算愛的再深,若是孤掌難鳴,那就只會是個悲劇。所以,她恐怕再也學不會那般不顧一切的去愛了,她的心早就老了。
「男人和女人,果然難懂。」情傾頓了半天,居然說了一句讓潫潫哭笑不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