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潫潫撐著下巴看向窗外,雪已經漸漸有消融的趨勢,即便前些天雪下的再大,天氣再冷,也阻擋不了春意的到來。春天,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個轉折,農民可以春耕,商人們又可以開始走貨,原本稍稍蕭條的花街也要開始重新變得熱鬧。

「叔叔也快要到了吧。」潫潫低低的,用著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潫潫能感覺到情傾對自己的不同,但她不能確定情傾與自己到底算是情人還是閨蜜,情傾可以毫無顧忌的與自己談論易彥之,也可以時不時孩子氣的調戲自己。但惟獨不能接受的,就是對於自己偶爾透露想要離開的意願,似乎自己與他一起,不論什麼關係,只要不分開便好。對於這種霸道的依賴感,潫潫很是無力,她不是孩子了,她能分的清佔有慾和愛情的區別,可情傾似乎比一般人對這種感情更為模糊。

「化雪天氣也冷,你別坐在窗口。」情傾抖了抖斗篷遞給隨心,逕直走上榻來。

「逐煙公子怎麼樣了?」潫潫拿起壺給情傾沖了杯熱蜜水,給他驅驅寒。

「身子弄的一塌糊塗,孫大夫的臉色我都不敢看了,為了個女人……」情傾一提這個就生氣,那天喝了酒之後,就開始發熱,到今天才退燒,孫大夫最討厭別人不愛惜身子,差點都不肯給逐煙治了。

「你每次一遇到逐煙公子的事情,就易怒。」潫潫輕笑,裝作玩笑道:「你和他不會有什麼吧?」

「才不可能呢,他喜歡女人。」情傾擺擺手,似是沒聽出潫潫的試探,反而面色沉重道:「我是喜歡過男人,可也不喜歡他那樣的,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當初一同被賣到這裡,原本侯府是應該我去的,就是因為我說沒興趣,他才替了我……結果……」

潫潫下意識的捏住了杯子,她沒想到逐煙和情傾會有這樣的淵源,在某種程度上看,逐煙和情傾應是患難與共的朋友,甚至情傾對他有愧,才會每次遇到逐煙與那個女人的事情,就拋掉他自身的涵養,失控發怒。

「你別擔心,他會沒事的。」潫潫放下杯子,安撫的說道。

「他一定會沒事的,我會幫他的。」情傾喝了口水,鄭重的說道。

潫潫沒問情傾怎麼幫逐煙,其實從到尋香樓一路過來,這其中穿插了不止一個陰謀,她只問過其中的結果,卻沒問其中的細節,她知道尋香樓和享君園都有秘密,而這些秘密情傾和逐煙都知道,這事情牽扯甚廣,潫潫自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所以她從不多嘴,只是,看上去只是沾邊的情傾,不知為何竟有想要深入的念頭,她不由為他擔心,有時候全身而退並不是口頭上說的那般簡單的。

「郎君最近有信麼?」潫潫拿過果脯匣子,打開拿了一個,小口小口的吃著。

「沒有,除了上次那封之後,就再沒消息了。」情傾也覺得不安,說好過完年就回來,這都上元過了,眼看雪融春到了,怎麼還沒回來,甚至連封信都沒有。

「他去哪裡了你知道麼?順著路線問一問人,今年雪特別大,時間也特別長,說不定回來的時候堵在哪裡了?」潫潫也覺著冬郎君去的時間太長了,雖說他不在,情傾等人便不用接客,可他老是不在,那麼那些暗中窺視園子的人,便會開始蠢蠢欲動,而園子的真正主人,恐怕也會為了生意,再找一個郎君過來,到那時,說不定就沒有冬郎君那樣好相處了。

「說是去霞山了。」情傾低下頭,又怕潫潫不能明白,接著解釋道:「聽人說,霞山郡王曾與郎君有舊。」

潫潫點點頭,這個有舊,說不定就是有情,不然幹嘛大冬天的還往外跑。

「聽墨淺說,霞山郡王快不行了,所以郎君想去見他最後一面。」情傾歎了口氣,就算曾經關係再好有什麼用,還不是不能一直相隨,就算兩人最後見著了,很快也要陰陽相隔,徒留其中一個傷心寂寞,還不如彼此忘卻。

「都城離霞山並不遠,這從去年十二月到現在都二月了。」

霞山郡王,潫潫是聽過的,宸國有兩王,四郡王,兩王都是先皇曾經比較喜愛,且皇上登基後還活著的皇子,待遇要比那四郡王好的多,不過其中成王好多年前因謀反被誅,就只剩下當今皇上的庶出四弟老老實實的窩在封地,生怕被人盯上。四郡王當中,有兩個是當今皇上的堂兄,父親早逝,兒子被封做郡王,還有兩個是皇上的侄子,父親曾對皇上有擁立之功,霞山郡王就是兩個侄子中最大的那個,封地在霞山。

「嗯,我也托人問了,正等消息呢。」從情傾心裡上說,他也不願意換個郎君,冬郎君雖說有時候看上去不近人情,可往往在某些重要事情上,對他們這些卑賤之人多有愛護。

潫潫心不在焉的點頭,因她自己提到了二月,之前好像就是聽冬郎君所說,易彥之似乎就是三月初要成親了。她偷偷看了看情傾,好像他並沒想起這事。但是真的沒想到,還是將其壓在了心裡?

「墨淺也沒怎麼出現。」為了掩飾自己心中所想,潫潫想起了那個好久沒出現的人。

「郎君走前是在接客,郎君走後嘛……不過墨淺一直都與郎君關係較好,雖說園內,我與逐煙還有他的行情最好,可真要論相熟的程度,他還不及我與春韶熟悉。」情傾想起那個野性的男人,轉頭對潫潫說道:「我一直覺的他不簡單。」

潫潫自然應聲,她也覺得墨淺沒那麼簡單,雖然表面上和大家的關係都不錯,可其實誰都不真正瞭解他,連春韶也只是說他好相處,基本沒啥缺點。可以潫潫的經驗來說,這世上不可能有那種誰見都好的人,就算是真好,也總會有幾個說酸話的。由此可見,墨淺本身就是個謎團。

「公子,有人送了一封信來。」隨心拿著個簽袋走了進來,遞給了情傾。

情傾順手打開,暗吃一驚,竟是紙簽,再看上面寫著四個字:冬初有難。

潫潫也湊過來一瞧,不由怔住。

情傾沉住氣,將簽反了過來,上面是幾行小字:醉酒仙乾字房仲策

「是要我們去麼?」潫潫看著情傾問道。

「這是寧遠侯世子來的簽,只是有點怪。」情傾疑惑的再三看了看紙簽,抬頭問隨心道:「來人,你認識麼?」

「認識,是寧遠侯府的毛三。」隨心跟著情傾去過不少地方,寧遠侯與易彥之是好友,他們這些下人們也經常見面,隨心因為年紀小,故常得到大家的照顧。

「嗯。」情傾點點頭,毛三雖不是世子爺身邊得力的,但也曾見過,便不疑其他,只是不解為何世子不直接相告,反而有點故弄玄虛呢。

「要不,咱們別去了,看著古怪。」潫潫自從上次情傾遇到危險之後,就覺著某些特別的事情還是能躲則躲,物極必反為妖。

情傾看向窗外已然融化的雪水,捏了捏手中的紙簽,搖搖頭道:「你在家,我一個人去。」

「那不成。」潫潫一把拉住情傾,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衝動,「你不帶我的話,你也別去。」

「潫潫……」情傾面露哀求之色,他現在很怕再遇上上次潫潫遇襲之時,那次是僥倖逃過了,如果這次再有詐,他們可不一定再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如果你出去出了事,我就算在家也幫不上忙,更何況若真有人要找我麻煩,你如果不在,我不是待宰羔羊?還不如咱們一起。」潫潫總覺的自己得跟著,就算沒什麼大用,也比他一個人要安全。

「要不,咱帶幾個人去吧。」隨心在一旁聽的害怕,犯愁的說道。

「不必了,你別去了,就我和潫潫去。」情傾聽著潫潫說的那句「一起」,內心一動,便拉起潫潫站了起來。

「可是……」隨心一聽不帶自己,頓時著慌了,還想多說什麼。

「走吧,你去讓人套車。」情傾摸著隨心的頭,不容他有異議,無奈之下,隨心只得轉身跑了出去。

潫潫給自己和情傾穿戴整齊之後,不敢告訴其他人他們的目的,只說連日來天氣不好,心情煩悶,今日難得天晴,便要出去走走,吃吃美食。除了隨心,其餘人都沒察覺,只讓他們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潫潫合上窗簾,蓋住隨心幽怨的視線,重新打量了一下情傾,不由自主的握住了他的手。

「放心,既然是毛三送來的,應當不會有問題。」情傾回握住他的手,柔聲說道。

「嗯。」潫潫低著頭,點了點,她就算心中有驚濤駭浪,也不敢表露出來,這種情況下,只能相信,不能懷疑。可若郎君真的出了事,那麼日後……

馬車兜兜轉轉停在一座酒樓面前,情傾扶著潫潫從車上走了下來,潫潫沒有心思多看,只是大致瞧了瞧,雖不及望春樓那般有南方婉約的氣質,可也是兩層的小樓,大堂極為清爽,開闊,一瞧便是北方的風格,粗中帶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