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煙聞聽這聲,就如同遇了救星,但為了不讓其他人聽見,只能伸手拉過墨淺,靠近他低喚道:「墨淺,你速去醉酒仙,情傾恐怕出事了。」
墨淺疑惑,順手按住逐煙,緩聲低語道:「別急,什麼事,你慢慢說。」
逐煙無奈,只好將今日情傾來瞧他,而後便被人以郎君有難為由,叫到醉酒仙之事,小聲在墨淺耳邊道來,又說如今時間不早,可連人帶車都沒歸來,怕是遇上不測。
「郎君?當真?」墨淺星目一瞪,驚疑道。
「確是如此,不然以情傾如此謹慎的性子,怎會去?」逐煙折騰了這麼一下,原本病弱慘白的臉,竟透出幾分不自然的紅色,眼看著氣有一些不順,墨淺忙讓他躺好,生怕他出什麼岔子。
「你莫急,我等會就去瞧瞧,這事不簡單。」墨淺皺起濃眉,回想說道:「今日我回來,竟遇上一人,鬼鬼祟祟,等我出院去追,卻已不見蹤影,不知是誰家的狗。」
「郎君若再不回來,這狗會更多。」逐煙譏笑,郎君對於他們來說,已然不光是個手拿自己賣身契的主子,而是一把庇護的大傘。
「逐煙?」墨淺停頓片刻,似是隨意的問道:「那日那個女人又來找你了?」
「是,可我沒見。」一提到蕭如兮,逐煙的眸子就暗了下去,撇過頭咳嗽了兩聲。
「是潫潫姑娘見的吧。」墨淺掃了眼逐煙身邊的人,低頭問道。
「嗯。」這事園子裡的人都知道,沒什麼好瞞的。
「她有沒有給你信,或是留下口訊?」墨淺似是放空了眼神,看著炕後的屏扆說道。
「沒。」逐煙想起那小包,還未打開,卻又不想讓別人知道,只是現在他心思煩亂,他怕如果打開後,裡面有什麼讓他期待的,或是讓他死心的,如今的他,都承受不起。
「嗯,我去醉酒仙看看。」並不再多問,墨淺迅速站了起來,往外走去,只是路過恆影身旁,稍稍停了一下,便又加快腳步。
當夜,墨淺沒有回來,情傾與潫潫更沒有回來,原本已經開始晴朗的天氣,不知何時,竟又飄飄灑灑的下起了小雨。
潫潫就在一片冰冷中,被凍醒的,她就覺著自己的脖子要斷了,整個頭昏昏沉沉,猶如千斤重,腦海裡不時冒出一些片段,要不是自己對這些片段極為熟悉,潫潫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
勉強睜開酸澀的眼睛,潫潫艱難的支起胳膊,緩緩的偏過頭,周圍很黑,只有頂端一個小小的窗戶,透出點亮光,以及點點凍雨。潫潫晃了晃腦袋,想要集中散亂的視線,手一滑,似乎碰到身邊的溫熱,她一個激靈,想起了同她一起遇襲的情傾。
「情傾,情傾!」無力的推了推身邊的人,潫潫靠在他身上,才覺得心裡安定,還好,還好他們被關在一起,還好他還活著。
「唔……」像是被強制喚醒,情傾□一聲,緩緩清醒。
「你怎麼樣啊?」潫潫擔心的問道。
「沒事,你呢?」情傾明顯要比潫潫適應的更快,甩開昏沉之後,便坐了起來,伸手將潫潫抱在懷裡,讓她貼在自己的胸口上。
「還好,就是脖子有點疼。」潫潫聞著那熟悉的香氣,終於能勾起一抹淺笑。
「對不起,是我大意了。」情傾摸著潫潫的髮絲,內疚的說道,他一向對事都存有幾分懷疑,若不是事關冬郎君,他根本不會冒險前往醉酒仙,何況他一直都只是易彥之的男寵,於他們那些大事,他也只願出舉手之力,並不深入。然而出乎意料的,那些人居然把矛頭指向了自己,還連累了潫潫。
「不是你的問題,我想若是我沒跟去,估計也會被抓來。」想起在巷口看到疑似墨淺的身影,怎麼想怎麼古怪。
「也是,若他們真有心抓我們,不論在哪裡咱們都逃不過。」情傾用臉貼著潫潫的頭頂,磨蹭著說道,想來那幫人將潫潫與自己已然算在了一起。
「這是哪裡啊,好像有些冷。」縮了縮脖子,潫潫更貼近情傾,她雖然穿著斗篷,可這天沒有炕,沒有爐子,不是要活活凍死麼。
「好像是個酒窖。」情傾的目力比潫潫好,適應之後,便四處觀察了一下,到處都是酒罈,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酒氣。
「難怪那麼冷。」潫潫也直起了身子,到處瞧了瞧,周圍黑漆漆的,能看到的只是壇身折射外面泛出的光。
情傾放下潫潫,順著牆壁摸了過去,只可惜轉了一圈都沒有收穫,而且門還開在頂上,裡面連個木梯都沒有。
「看來真是個地窖,以這個高度,咱們爬不上去。」情傾重新回到潫潫身邊,伸手圈住了她,相互取暖。
「而且也不許我們自己生火取暖。」潫潫看著那些酒道,這萬一弄不好,就是自焚啊。
「不知道他們抓我們來有什麼目的。」這也是情傾自醒來後,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們都是小人物,身份卑賤,又不參與什麼大事,抓他們來,一不能威脅別人,二不能探到秘密,還能有什麼用處?
「不會是想拿你威脅易二少吧。」這是潫潫唯一能想到的,她看的出來,雖然易二少為了家族不得不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可他對情傾的感情卻是真的,不然不會降下面子來求情傾回心轉意。
「若真是如此,那麼他們要失望了。」情傾冷笑,摟住潫潫不屑道:「他那個人,只要不牽扯到家族利益,他便是最好的情人,可如果利益當前,連他自己的命都可以捨棄,何況是我。」
「你當真這般想?」潫潫扒拉著情傾的衣袖,努力想看清情傾的表情,然後又似掩飾般道:「那咱們不是沒救了?」
「是啊,沒救了,你怕不怕?」情傾柔媚的輕笑聲在這地窖中格外清晰,聽得潫潫耳根都紅了。
「你不怕,我就不怕。」潫潫伸手摟住情傾,看著那頂端微微的光亮,想著那幾世殘缺的記憶,她本就是每世早死,只不過這世要更早一些罷了,沒什麼不同。何況死之前還有這個人陪著。
情傾感覺到潫潫的依賴,緊緊抱著她,其實死對於他來說,也沒什麼,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不知道未來的路在哪裡,他曾經並不怎麼在乎尊嚴之類,只是得過且過的活著,他與易彥之之間,是曾經用了真心的,因為那麼漫長的人生,他不想再孤獨的走下去,他渴望人陪伴,渴望人給與溫暖,不然就他就會結冰,會凍死在自己的寂寞裡,只可惜,易彥之不是那個合適的人,所以雖然痛苦,但是他還是割捨了。不過,還好,還好最後還有潫潫陪著,就算死了以後,他也不會一個人了……
「你還冷麼?」情傾感受到懷中人的捲縮,心疼的問道。
「嗯,你不冷麼?手都涼了。」潫潫給情傾搓著手,這個地方會越來越冷,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就想凍死他們,這還不如當時就砍死他們來的痛快。
情傾四處尋找一番,發現根本沒有什麼可以遮蓋之物,不由暗歎,後又見那一排排酒罈,頓時生了主意。
「你喝酒麼?」情傾摟著潫潫站起,往酒罈邊走去。
「喝,不過不經常喝。」潫潫前世是喝酒的,可這一世這個身體到沒怎麼喝過,也不知道酒量如何。
「咱們喝酒取暖吧。」實在是無奈之舉,即便已經接受可能會死的結果,可情傾還未放棄,這還沒到最後關頭呢。
「嗯。」潫潫自然也與情傾想的一樣,求生是本能。
情傾放開潫潫,伸手從地上拿起一個沒壘起的酒罈,用手一拍,酒罈裡那濃重的酒氣飄散了出來,潫潫深吸了一口,不由暗讚,雖然這個時代還沒有蒸餾技術,可這裡的原材料都是上等的,有些高超的釀酒技術後世基本上都失傳了,所以並不一定比後世的酒差。
「好酒,是淳釀。」情傾聞了聞,眸子一閃,又看了看那個小小的窗戶,喃喃道:「原來我們還在醉酒仙。」
「你怎麼知道?」潫潫用手指沾了沾酒,放在嘴裡,有些辛辣,但過一回兒又漸漸變得柔和,給與唇舌很醇厚的感覺。
「這種酒,只有醉酒仙有,是他們的招牌酒,而且這個地窖那麼深,有能力挖的,也只有醉酒仙。」情傾抱著酒罈,又牽著潫潫回到那塊極小有光之處坐好。
「哎,兜兜轉轉又回來了。」潫潫也很惆悵的回道,總覺的很失落,這眼看脫離虎口,卻沒想到其實是落入狼窩。
「不管了,喝酒吧,暖暖也好。」情傾扒開蓋子,喝了一大口,隨後陶醉的笑道:「這一壺酒,可值一兩銀子呢。」
「那麼多錢?」潫潫看著那壇看不出顏色的酒罈,驚歎道:「那咱們怎麼著也要喝回本。」
情傾一聽,朗聲大笑,將酒罈喂到潫潫口邊,潫潫也不矯情,大口喝了起來。情傾看著她喝,目光一柔,等她喘息之際,又拿了回來,自己喝了幾口,就這麼著,兩人一罈酒,你一口我一口,如同最親密的夥伴,又好似最知心的知己,越喝越有興頭,連身體都覺得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