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易彥之從未見過情傾這般邪魅,不由愣住,他一直知道情傾極有風情,男生女貌,艷麗無雙,行止又不似普通倌兒那般輕浮,反而帶著與小倌館不一般的貴氣。他是愛慕他的,從第一次他掛牌起,他就深深的被他吸引住了,甚至覺得能擁住他,就如同擁住了所有的幸福。同樣,他覺得情傾也是愛慕他的,因為情傾是那樣溫順,關心他,愛護他,將他視作依靠,曾經甚至如妻子般輔助他,溫暖他,讓他這顆在世家中受挫的心,重新恢復生機。

但,這樣的溫馨從什麼時候變了呢?是他帶著他參與到國事中,還是他為了拉攏孝廉侯,不得不與袁氏女定親?而情傾被孝廉侯的庶子欺辱,他卻不敢也不能出頭?易彥之握緊了雙拳,牙齦幾乎被咬出血來,不,他沒錯,他這麼做一切都是為了宸國,為了太子殿下。只要,只要大事成了,他易家成為權柄之家,從龍功臣,那麼,情傾依舊會回到他身邊,甚至做他的男妾,溫順的依附於他。

堅定了那顆慌亂的心,易彥之上前走了兩步,盡量溫和的說道:「情傾,咱們別鬧了好麼?我承認,我不該不告知你,便要娶袁氏女,可這不是沒有辦法麼?兒女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應該理解我。」

情傾好笑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好似懇求,語氣中卻帶著理所當然的命令,「應該」,又是這個詞,還是潫潫說的對,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事應該的,你付出了感情,別人也不一定會回復你同樣的感情,愛情沒有強制平等,只有兩情相悅,互相尊重,他再也不願做這個男人的金絲雀。

「情傾,我已經想好了,等我成婚後,我就將你贖出去,另外給你安排一處宅子,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雙宿雙棲……」易彥之沒看出情傾眼中的鄙夷,冷漠,只自顧自的憧憬著他想要的未來。

「我想易二公子搞錯了……我,是不贖的。」情傾摸著潫潫的耳墜,不在乎的笑道。

易彥之憋了個胸悶,最近茶飯不思的身體出現了一瞬的眩暈,讓他連退了幾步,扶住了障子的框,立於門口。

「你為何要對我如此絕情?」易彥之眼角滲出眼淚,他不能想像,他若是失去了這個男人,他日後該如何?那就如同是生不如死,剜心一般。

潫潫聞著身邊男人的香氣,不屑的撇嘴,早幹嘛去了,如今傷了人心,還想別人對他死心塌地,都當人是傻的不成。

情傾雖一直與易彥之說話,可眼角卻始終關注著潫潫,若是以前也就罷了,但現在不論什麼原因,潫潫已經是他的了,他就想要顧及她的感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那麼害怕別人的背叛,甚至眼中不揉沙子,那麼他又怎能讓潫潫受到他曾經受到的傷害?此時,看到她古怪的表情,忍不住一樂,就似二月桃花,剎那間開放,驚艷了易彥之,也刺痛了他那根飽受情傷的神經。

「是她?原來是她!」拋棄掉易彥之所有的顧慮,他不再想是不是自己曾經做錯了什麼才導致情傾不再愛他,他只是憤怒怨恨的看著潫潫,把所有的一切罪過都傾注在那個剛過十六虛歲的少女身上,這一怒,就猶如冬天乾草上的一把火,熊熊升起,越燒越烈。

情傾眼瞧易彥之眼神不對,抱著潫潫就起了身,站在一旁,用防備的眼神看著他,更讓易彥之怒上心頭,大喊一聲:「將那女子給我放下!」

潫潫也覺著身後似有殺氣,再聽那男人的嘶吼,心下苦笑,這算不算躺著也中槍?

情傾眉毛一挑,安撫的拍拍潫潫,冷笑道:「公子好煞氣,怎麼著?郎君不在,公子就要用強麼?」

「你!」易彥之幾乎吐出一口鮮血,看著那雙再無愛意的眼眸,一種追悔莫及的疼痛激的他大步上前,就要動手。

情傾早有預計,轉身飄過,躲開他的手,哂笑道:「這便是公子的君子所為?」

易彥之雖在兵曹,卻並非莽夫,被情傾一說,才覺自己衝動,竟對一女子動手,不由回過神來,愧的耳根發紅,張口欲要解釋,可又不知如何說起,只能乾巴巴的問道:「你……你當真不願與我……」

情傾揚起下巴,用從未有過的高傲眼神看著易彥之道:「說是郎君允了,你便是我的客人,可若公子再妄想其他,那麼情傾恕難從命。」

易彥之聽罷,幾次將手舉起,後又按捺的放下,最後一捲袖子,深深看了情傾一眼,道:「我不會放棄的,你等著。」完罷,轉身飛奔,出了內室,再不見蹤影。

「嚇著了麼?」情傾重新坐回榻上,也不管剛剛出去的那人,只抬起潫潫的下巴,緊張的問道。

潫潫壓根沒嚇著,反而憋著笑,小臉微紅,想想自己還真的新奇,居然和個男人搶男人,還把小攻氣跑了,說不定晚上還要躲在被窩裡哭呢。

「又想什麼呢?」情傾摸著潫潫的臉,好笑的說道。

潫潫眼珠一轉,搖搖頭道:「我只盼著那位公子回去之後,能安分守己的守著他的新娘子,別再來禍害咱們了。」

情傾眼眸稍暗,摟緊潫潫道:「我一日不離了這裡,恐怕他一日不會放棄。」

潫潫只是嘴上說說,到不怎麼期待,再說易彥之這幅德行,也是打擊那袁氏女最好的方法,有什麼比嫁給一個同性戀更悲催的事情呢?就希望那位高傲的袁氏女,下半輩子都沉浸在這苦水之中,自己慢慢品嚐。

易彥之的婚禮,園內沒人去參加,首先是沒那個資格,其次大家都翹首期盼冬郎君能夠歸來,而情傾也說,寧遠侯府會盡最大努力,尋回冬郎君,可結果如何,潫潫實在不抱希望。

凍雨漸漸停了,天氣也真正開始回暖,這時潫潫才注意到今年的清明就要到了,可她無從祭拜。這一世的父親因為是斬首,屍首被棄之亂墳崗,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給他收屍,又葬在何處,而親娘早逝,她並沒有前主記憶,更不知去哪裡祭拜,不由悵然若失。再想起上元節居然沒吃上元宵,都給那刺客攪和了,心下更歎,這霉運也不知何時到頭,起碼讓她好好過個節日,別再擔心受怕了。

「明日定是個好天。」摟住潫潫腰際的情傾從窗口看向天空,漫天的星子就像被水洗過一般,發出燦爛卻溫和的光輝,亦如此時情傾的雙眸,迷了人的心神。

潫潫靠在情傾的肩膀上,望著眼前的人,心動難耐,卻不知怎的想起了前世一句笑話:男人就如一塊錢的銀幣,正面是個1,反面是朵菊花。雖然他的菊花對自己來說不是第一次了,可前面的1卻是如假包換的首次,自己好歹也算是情傾的初體驗吧。

情傾低頭看著潫潫神遊的表情,忍不住低下頭,含住她的嘴唇,這幾日他們都在休養,並無房事,可眼下卻讓他情難自禁,再想起那日醉酒,竟覺著食髓知味,不能自拔了。

潫潫被那唇吻個正著,條件反射的就摟著男人的脖子,努力的迎合上去……

眼梢一片寒光,潫潫只覺整個人被情傾猛地壓倒,隨即案几上的銅牛油燈就被人削成兩半,火光一下便滅了,潫潫被情傾壓住,大氣都不敢出,隨即意識到,又來刺客了。

這次的刺客明顯專業,二話不說就仗著目力,撲了過來,揮手便劈,情傾一腳踹過案幾擋住那人,接著翻身而起,將潫潫擋在身後,潫潫不敢多事,只往後退,想要摸出一兩件可以稱手的武器,好歹不能肉搏。

情傾平時看不出來,這時到顯出幾分真功夫,因為只有一個刺客,所以他放心將潫潫放在角落,自己上前纏鬥,幾招過去,竟能打個平手。

潫潫夜間視力不強,除了那一片金屬反光,完全看不到兩人的情況,可她盡量放低自己的呼吸,以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只要情傾沒有倒下,那麼事情就極有可能轉折,她再沒用,也不能拖後腿。

可怎知,還沒等情傾與那刺客分出勝負,窗戶突然被人從外面完全打開,潫潫正站在那個角落,嚇得一哆嗦,卻果斷跨步而去,縮在炕上的帳帷裡。那人從窗戶進入,也是全身漆黑,一見室內情況,二話不說提劍而沖,就要加入戰局。

潫潫情急,也不知這人來歷,便不顧一切的大聲喊道:「小心,又來一個!」

情傾早聽見背後異樣,原本還擔心潫潫被襲,現知那刺客直奔自己,倒放下懸高的心,專心對付起來。

可所有人都沒料到的是,那後入的刺客非但沒有刺向情傾,反而用劍直指另一個黑衣刺客,那第一個刺客猝不及防,竟被刺傷了胳膊,受驚的雙目直瞪來人,猛地退後幾步厲聲道:「為何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