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潫潫……潫潫,醒一醒!我在這裡呢,你別哭……」
迷濛中,潫潫漸漸甦醒,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許焦急,滿含著擔憂與疼惜。潫潫閉著眼睛,嘴角卻勾了起來,伸手熟練的抱住身邊的男人,將淚水擦在他的小衣上,用力一吸,滿鼻的花香。
「真是的……」感受到潫潫的依賴,情傾輕笑著樓住了她,伸手拿過帕子給她擦了擦臉和額頭,又湊過去吻了吻,才又閉上了眼睛。
兩人剛要入睡,忽聽窗戶輕敲,情傾皺著眉頭睜開眼,潫潫也揉著眼睛茫然的看著情傾。
「你先躺著,我去看看。」敲窗的暗語不對,應該不是那人,情傾隨便拿過一件外衣披在身上,拉開帳帷走了出去。
潫潫躺在床上,一下清醒了,坐起披了件衣服,點起了炕几上的油燈,坐等情傾回來。
帳帷外沒傳來什麼聲音,可不大工夫,情傾就撩開帳帷,一臉肅然道:「墨淺來了……還帶一人。」
潫潫一個激靈,伸手拿過衣服就穿了起來,情傾放下帳帷去尋了火石,點上了油燈,一時間臥室內一片昏黃。
潫潫穿妥了衣衫,又簡單綰了個髻,不帶一樣頭飾,素面朝天的從炕上走了出來,因為已然亮了油燈,潫潫一眼就看到榻上坐著一個人,渾身是血,臉色慘白,髮髻也有些亂,正是墨淺。
「怎麼弄成這樣?」潫潫早就知道墨淺常時間不在園裡,雖不知是做些什麼,可每次他回來都是好好的,只有這次,似乎慘烈了些。
墨淺喘著氣,忍著疼痛抬頭看了一眼笑道:「大意了……」
潫潫也不好多問,只能轉身點上紅泥小爐,溫上熱水,好用來擦拭傷口以及消毒繃帶。
「這位姑娘,不知道潫潫姑娘見過沒有?」墨淺看她沒往榻裡看,便提醒道。
潫潫燒上了水,轉回身,走到榻旁,才看到墨淺身後捲曲著躺著個人,因為之前墨淺前面有個案幾,她沒瞧見。墨淺見她瞧了過來,也配合的轉過那渾身是傷的姑娘,潫潫湊近一瞧,驚的摀住了嘴巴,這個姑娘她確實眼熟,就是蕭如兮身邊的婢女。
墨淺放開那姑娘,看著潫潫道:「看來潫潫姑娘知道。」
潫潫到不避諱,誠實的點頭道:「我確實認識,她是蕭如兮身邊的婢女,我想逐煙公子也應該認識她。」
情傾從床幾里翻出一些療傷藥,這原來都是給逐煙準備的,現在也正好派的上用場,他聽墨淺這般說,到也好奇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怎麼遇上她了?」
墨淺竟是有些尷尬的撩了撩額前碎發,低聲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我有事要去調查文忠侯府,卻發現他們在追殺這個姑娘,於是就想救下問話,可沒想到遇到埋伏,拼了老命才逃回來。」
情傾嘲笑道:「以你的身手,居然要拼了老命,可見那埋伏的厲害。」
說到這裡,墨淺卻嚴肅道:「還真是厲害,而且我覺著這次參與埋伏的,還不止是咱們宸國人。」
情傾收了笑,走了過去,邊為他褪下短打外衣邊道:「莫非是豈國人?」
墨淺忍著痛,點頭道:「看招式,很有可能。」
情傾抓著那血衣,沉默了,豈國雖然重文輕武,軍隊也廢柴的可以,但他們有一項卻是宸國都無法比擬的,那便是暗殺,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宸國與豈國一直交戰,豈國一直敗仗,卻只用質子就買來平安的主要原因,宸國即便再兵強馬壯,可也吞不下暗殺手段極強的豈國,因為有可能將豈國逼急了,連宸國皇帝的腦袋,都要搬家。
潫潫不好看墨淺換衣,她只能背過身,去尋自己的小衣中單,等會墨淺上好了藥,還要將那位姑娘放到炕上,她親自給那姑娘上藥換衣。
情傾只失神片刻,便手腳麻利的給墨淺脫衣換藥,在脫中單之前,他還特意抬頭看向潫潫,見她背過身去,不由嘴角含笑,跟著動作更快了。
墨淺換好了衣服,又將那姑娘弄上了炕,潫潫拉下帳帷,費力的給這個姑娘脫著衣服,這個姑娘的衣衫就像是給血浸過一般,散發著難聞的血腥氣,手臂,後背,大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刀傷,有一處腰際的傷痕幾乎砍出了腸子,血肉模糊,潫潫閉了閉眼,沉住了氣,她不是專業的醫師,只能簡單幫忙做些處理,如此嚴重的傷,也顧不得姑娘清譽了,怕是要找孫大夫過來幫忙。
「如何?」墨淺看著潫潫從帳帷裡出來,一臉欲吐作嘔的模樣,趕忙問道。
潫潫擺擺手,覺著呼吸都困難了,緩了一會兒才道:「傷的很重,要找孫大夫來,不然肯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墨淺思索了一下,又和情傾借了件深色的斗篷,將自己全身裹好,然後和潫潫道:「我去請孫大夫,麻煩你們照應下,我還有話要問這位姑娘。」
潫潫覺著胃腸攪動,很是難受,也不回話,只是點點頭,坐到了榻上,情傾見狀,壓根不理墨淺,上榻將所有血腥的東西通通用包裹包好,扔進角落裡,跟著打開窗戶,散了散氣,讓空氣可以流通,最後倒好一杯蜜水,放入潫潫冰涼的手中。潫潫喝了口水,感受到略冷的空氣,才算回過勁來,甜甜的衝著情傾一笑,沒注意墨淺已然不再房內了。
「你說,蕭如兮會不會真出事了?」想到炕上那姑娘的傷勢,潫潫憂慮的說道。
情傾暖著潫潫的手,淡漠道:「那也是命,咱們管不了。」
潫潫其實也知道,只是有些不忍,畢竟逐煙那樣努力甚至苛刻的對待自己,就想恢復正常,好去尋覓蕭如兮。
「之前說的豈國人……是不是和上次來找你的人有關?」斟酌了一下,潫潫還是問出口了,她知道情傾不想讓她擔心,他想將身世弄明白,確認了才告訴自己,但他們已經遭人暗殺過了,說不準還是同一批人,她實在忍不住,才在今日問出口的。
情傾捏住潫潫的手掌,糾結片刻道:「雖然我不確定,但是很有可能,而墨淺今日去文忠侯府肯定也與五皇子的名單有關,他不相信楊管事,又想知道名單的下落,如此恰巧遇上被追殺的這個丫頭,便肯定不會放過尋找蛛絲馬跡。」
潫潫反握住情傾的手,撇撇嘴道:「別說他不信任楊管事,我也覺得他很古怪,好像每句話都有含義,那雙眼睛精明的令人齒寒。」
「他雖然曾是郎君最信任的人,可郎君的行蹤洩露,他也逃不出嫌疑,咱們還是不要接觸他的好。」情傾心事重重的回道,但明顯不是因為楊管事。
潫潫嗯了一聲,喝掉杯中的蜜水,她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追問情傾的身世。可沒等她考慮清楚,情傾忽然貼在她耳邊說道:「我一定會告訴你的,其實連我都糊塗,不過,他們很明確的告訴我,我不是宸國人,我是豈國人。」
潫潫瞪眼看向情傾,見他不似在開玩笑,也有些傻了,莫非還牽扯上什麼國際問題?情傾看著潫潫難得傻愣的模樣,哧笑一聲,勾了勾她挺翹的鼻樑,滿眼寵溺。
潫潫原想還手,捏上那滑潤的臉頰,可障子一響,潫潫就知道墨淺回來了,趕忙正襟危坐,假裝溫婉的看向門口,情傾見她變臉變的極快,嘴角翹的更高,卻沒有當中戳穿她,只是伸手捏了捏她的柳腰,而後跟著放眼看去。
墨淺確實帶著人回來,可並非孫大夫本人,而是一位十歲左右的姑娘,梳著雙丫髻,帶著銀項圈,一身藍底碎花的曲裾深衣乾淨清爽,姑娘鵝蛋臉,眼睛不大,單單的眼皮有些腫,一進門嘴就咧開,一邊一個的小小梨渦顯得單純可愛,與孫大夫有幾分相似。
「這是……」
墨淺尚未說話,這姑娘卻趕著笑道:「俺叫嚴紫蘇,是俺姥爺讓俺來滴。」
潫潫看著她歪著頭,一臉天真,口音也很親切,不由也回了一笑道:「那便麻煩姑娘了,炕上那傷者傷的極重。」
說到病患,嚴紫蘇收了笑,一臉凝重的點點頭,而後要過墨淺身上背著的藥箱就往炕上去,潫潫本想過去幫一把手,可剛站起來,就眼冒金星,雙腿發軟,差點暈倒。情傾臉色大變,伸臂摟住潫潫,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小歇。
嚴紫蘇見狀,忙揮手道:「不用幫俺,俺一人就行,就麻煩那位大哥哥幫俺燒點水。」
墨淺自然應下,轉身利落的燒水端盆,嚴紫蘇撩開帳帷,走了進去,潫潫靠在情傾的身上,看不到裡面,只聽得那傷者隱約低呼,怕是清醒幾分了。嚴紫蘇在裡面治傷,墨淺在外面遞盆,跟著再從嚴紫蘇手裡接過滿是血水的銅盆,如此反覆幾次,屋子裡的血腥氣更重,潫潫捂著嘴,難受的揉著胃。
情傾看不下去了,摸著她的額頭道:「不行,等會那小姑娘出來,定要她給你瞧瞧。」
潫潫本不想麻煩人家,可她實在作嘔的厲害,不禁心底害怕,莫不是也同情傾一般,得了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