潫潫哪裡知道來人是誰,今日止橋夫婦前來,已然讓她吃驚不小。不過既然情傾這般說,恐怕那人她也是認識的,但左思右想又沒有頭緒,便老實搖頭道:「不知,你快告訴我嘛……」
情傾淺笑,伸手拂過潫潫額前的發,笑得越發高深莫測道:「你見了定會歡喜……是潫潫最想見的人……」
潫潫倒會討好,不顧人前,拽住情傾的袖子,在他耳邊狡黠道:「我最想見的人已在身邊矣。」
情傾被她一說,耳根竟又是紅了,嗔怪的瞧了潫潫一眼,難得露出幾分靦腆,時光似乎又回到了享君園的小院裡,他逗她,她反擊,即便每次他都故意調戲,可往往到了最後,害羞的都是他。她知道,其實他只是想看她不一樣的表情罷了。
這時,屋外又傳腳步聲,張恆一拱手轉身出去,接著似乎帶了幾個人進來,潫潫瞧著張恆身後的陌生人,因是外男,潫潫本想迴避,可看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她突然傻住了,這人和父親長的極像,若不是他要年輕許多,她甚至以為父親其實並沒有死,只是金蟬脫殼了。然而,再如何渴望,也只不過是個美好的夢想。
「寶兒……」嘶啞顫抖的聲音讓潫潫一哆嗦。
「叔叔……」潫潫本是沒有見過叔叔的,但是因為此人容貌,想讓她認錯都難,她爺爺有三個兒子,大伯是嫡子,她的父親和叔叔都是庶子,但是,大伯明顯長的像爺爺的正妻,而她的父親和叔叔則很像爺爺。若這三人站在一處,恐怕誰都能看出父親和叔叔是一家的,大伯則不然。
「哎!可憐的孩子……」叔叔長的一張古銅色的臉,抬頭紋較深,皮膚也很乾燥,看的出來,是經常跑商的,與父親身上那股子肅殺氣完全不同,但他此刻拽著袖子擦著淚,到讓潫潫生了如同對待父親般的孺慕之情。
「叔叔一路受累了。」情傾到是乖覺,一看潫潫眼帶濕潤,忙是恭敬的作揖行禮。
秘國良見狀,急急展袖回禮,腰身更彎,惶恐道:「且不敢當,殿下折殺足下了。」
潫潫嗔了一眼情傾,怪他嚇了自己的叔叔,自己則上前扶起,心疼道:「叔叔一路風塵僕僕,怎會來此?」
秘國良看著臉頰消瘦的潫潫,想起死去的二哥,以及潫潫這些日子的痛苦,淚又上湧,忍了忍後道:「我本想上都城找你,你姐姐傳了信,說你去了尚華院,於是我便想托托朋友,看能不能將你贖出。哪知上京路上,一路風雪,竟碰上山崩堵路,便耽擱了,後等大雪消融,前路暢通,又遇上了叛軍起義,無奈之下,只好暫時躲避,這又耽擱了些日子,好在殿下手下的張先生親自來尋,將事情說明,說是殿下看中了你,將你贖了出來,再一同回豈國,我等也就不再北上,只在此等候,已多日了……」
潫潫心知昨夜情傾所說的驚喜,就是這個,頓時心潮澎湃,恐怕他一路早就發現自己的異常,憂心自己的叔叔去了都城,尋覓不到自己,又因他們離去,被有心人攀咬上,便派了張桓一路尋來,接往此地等候。
情傾看潫潫一臉感動的看向自己,便覺一切都值得的,想想當初這個丫頭還將她姐姐給的書信藏於枕中,後被他知曉,讓他愁的輾轉反側,夜不思眠,生怕她會隨她叔叔離去,拋下他一人。如今不過過去幾個月,一切竟也迎刃而解,果真是世事無常。
「也多謝張先生了。」潫潫可沒忘記,找到叔叔的是這位,人家腿腳還不好,可不能欺負人家殘疾人。
「不敢不敢,小的應該的。」張恆受寵若驚的回禮道。
潫潫淺笑點點頭。
秘國良看著侄女,打心底覺著欣慰,知書達理,性格溫柔恬靜,行止雍容大氣,一看便知家教甚好,是名門貴女。
「來來來,忘了介紹了,這是叔叔的好友,也是商場的夥伴,你叫程叔吧,這次本來上都城,本就是想讓他找人幫忙,他的路子可廣。」秘國良將張恆後第一個進來的人推到潫潫面前,熱情的介紹道,可見兩人關係甚密。
「程叔。」潫潫微屈雙膝,她現在代表情傾,不可行全力,若不是她叔叔的至交,她點頭即可。等到往後,入了豈國,她真正有了封號,這些人包括她的叔叔都要向她行禮,到時候她代表的就是皇家。
「使不得!某是粗人,這可受不起。」程叔一件急紅了臉,繞身而過,躲在一邊,連連擺手,到是重新給情傾和潫潫行禮問候。
秘國良見狀哈哈大笑,他心裡也是喜悅的,雖然二哥一家出了事,可好歹留下血脈,原本擔心這個侄女,如今侄女不但完好而出,還坐上了青雲,往後回國,能連帶著他們一家跟著富貴,這豈不是時來運轉?想他那可憐的二哥二嫂也會含笑九泉的。
大笑過後,秘國良又拉過一個少年,潫潫這才發現,原是進來三人,三人中有一人尚還年幼,只他容貌與叔叔有七分相似,到是心中瞭然。
「可是我那堂弟?」潫潫瞧這孩子目光清澄,衣衫潔淨,進退有度,之前大人說話,他只站在一旁含笑觀之,並不插嘴,可見叔叔家教養不錯。
「正是,正是,他是你那堂弟,今年十二了。」秘國良拍著兒子的肩膀,瞧起來還頗為驕傲,可見這個孩子還是不錯的。
潫潫點頭,受了這孩子的禮,卻皺眉道:「如此遙遠路途,怎能讓他一同前來?嬸嬸不會怪罪麼?」
秘國良不在乎的擺手道:「她一婦道人家懂得什麼?金兒已是好兒郎,豈能窩在家中,養於婦人之手。」
秘艾金倒是懂事,忙接話道:「是小子想出來瞧瞧天下,如今雖在庠序(學校)唸書,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總是有益的。」
潫潫點頭,到跟覺得這孩子行事謹慎,自有主見,便回頭看了眼情傾,見他也滿眼欣賞,便知日後若情傾掌權,她這堂弟的前途自不會差了。
秘國良摸著鬍鬚,眼珠微動,心中也跟著暗喜。
「寶兒,你那阿弟如今在我那處,已找人啟蒙了,回去你見見。」秘國郎滿眼慈愛的提議道。
潫潫只以為是秘國郎的幼子到沒在意,只是點頭。
各自見禮之後,情傾一臉幸福的告知秘國良潫潫有孕之事,把秘國良喜的嘴都合不攏,要知道不論女人在皇家如何得寵,孩子都是最重要的,如無一後,那便是再得寵也只是一朝,後繼無人了。
眾人共度午膳後,秘國良很眼色的帶著兩人告辭而去,約定後日重新編隊,混入商隊,再往南落郡去。
待到眾人散去,潫潫坐在炕上,看向情傾,疑惑道:「叔叔只知你是質子?」
情傾握著潫潫的手,坐在炕邊兒點頭道:「我的事兒越少人知越好,你放心都城那邊的事情,宸國太子以及我們的人,會幫我們消除乾淨的。就算你叔叔也以為我們是怕人行刺,才喬裝改扮,兵分兩路。」
潫潫深以為意,情傾的身份特殊,之前又有污點,若是回到豈國,被人拿來做了把柄,想必會對情傾不利。這事兒越少人知道越好,好在如今帶在身邊的,都是情傾與自己信的過的,再加上宸國太子的幫忙,到也不足為慮。
「後日啟程,由你叔叔護送,我們的速度會快一些,大約七月初就能到。」情傾又拿起一卷竹簡看了起來,最近他要學習的東西極多,就算他舅家從旁協助,他也不能太過依賴,只有他本身強大,才能掌控全局,運籌帷幄。
潫潫也是愉悅的,畢竟這一路為了怕人發現,車馬都是中等,叔叔身份是商人,又帶了不少護衛,車馬奢華點,也無人多管,到時候他們可以混在其中,安全到達南落郡。
時間飛快,潫潫剛覺著自己歇過來了,便又要啟程了,不過這次親人就在身邊,還有不少護衛,安全係數大大增加,再加上車好馬壯,跑起來也不那麼顛簸了,路上食物豐富,有時還有野味吃,連帶潫潫偶爾的害喜都消失了,臉色也一日好看過一日,肚子也跟著一點一點的大起來。整個人白裡透紅,丰韻起來,終於再不是之前如同衣架一般了。
「快點快點,生好了火,明日再跑一天就入南落了哦!」
馬車外熙熙攘攘,潫潫知道又要露宿紮營了,不過想到明日就可以到達南落,心就不由自主的激動起來。不知那鎮南將軍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那假質子什麼時候來,儀仗奢華到哪種程度。
「餓了麼?」情傾剛剛小睡了一會兒,這個馬車車廂要比他們之前的堅固且大的多,裡面墊的也厚,不知車輪是什麼構造,跑起來顛簸小,到讓他也坐的極為舒適,難怪人家都說豈國富饒。
「還好,不過想喝子戶做的野菜湯。」潫潫最近口味越發怪了,人家懷孕都往貴的吃,她卻偏偏愛吃隨處都見的野菜,子戶沒法,只好給她做湯,拌菜,竟也讓她念念不忘。只是情傾害怕孩子太瘦,硬是讓她每頓必要吃肉。
「好,我下去和她說。」
子戶剛剛停車的時候下去了,情傾伸了伸胳膊,撩開簾子跳了下去,活動活動身子骨,再去尋找子戶。這時情傾的馬伕過來,走在他身邊小聲道:「抓到幾隻狗。」
情傾眸子不動,冷漠道:「宰了埋好。」
那車伕低頭,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