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漂亮,這是花梨木的麼?」桃葉驚訝的呼道。
潫潫也是一個愣神,她從來到這個世界就從沒有看過真正的床,北方一直睡炕,床架這種東西,只能在那些竹簡上瞧過,可眼前這張床實在漂亮,從床框開始,由上到下,彷彿將整株桃花都雕了上去,穿過四周矮窄的護欄,直到床腿。床的四周都是屏扆,屏扆上除了兩側是博古架外,背後整個是大片的桃花叢,艷麗逼人,再看床架上圍著的棗紅帳帷,上面隱隱透著穿雲紋,果然是低調的奢華。
潫潫瞅了兩眼,也就作罷,來到榻上,看著那一個個雙蝶的壓席,很是別緻,也就順勢跪坐了下來,順手拿過一個,把玩了起來,這雙蝶壓席是青玉的,通透柔滑,放在手裡涼涼的,再看那蝶兒的造型,連眼睛鬚子都極為清晰,特別是那蝶翼輕薄伸展,用來做壓席,還真怕哪日沒瞧見,給踩壞了。
「娘子用點吃食吧,這一路辛苦,可要好好養養了。」子戶吩咐好桃葉桔葉,便轉回頭來到潫潫身邊,心疼的說道。
潫潫摸著壓席,看向子戶道:「讓她們去瞧瞧這院兒廚房可還有火,我想吃碗熱湯麵。」
「諾!」子戶應聲,轉身吩咐桃葉快步去看看,接著又讓桔葉準備熱水。
潫潫望著窗外的夜色,心裡有些複雜,這裡是宸國的最後一站了,她很快就要和情傾去往他的國家了,到了那裡,他再也不是一個窩在院子裡的小倌了,他會是位身份尊貴的皇子,但同樣的,他們要面對的,卻是更大的危機。情傾能夠歸國,大部分得益於豈國的丞相和皇后,他們要的肯定不會是一個雄才大略,滿是抱負的皇子,情傾在不熟悉朝政的情況下,必定要顯得無能,甚至甘做傀儡。再加上其他幾位宮妃的仇恨,前方恐怕會一條荊棘之路。但,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和他都做好了準備。
沒等情傾回來,潫潫是孕婦餓不得,再說將軍肯定不會虧待他,於是潫潫自顧自的吃了碗湯麵,又吩咐其他人輪流下去吃飯。子戶和桃葉桔葉也跟著輪換下去,只是用膳的速度極快,到讓潫潫說了幾句。
「是娘子疼惜婢子們,可此時夜雖已深,但那將軍可不是糊塗之人,定會讓他家女眷前來拜訪,娘子身邊怎可只留一人?」子戶邊說,還邊拿出一件新的深衣,將潫潫那件車上坐皺的舊衣換下。
話音剛落,守在外屋的桃葉就走了進來通稟道:「門外是將軍的夫人韓氏娘子來探望娘子。」
潫潫驚訝的抬頭看向子戶,還真給她料對了。
「快請吧。」
等潫潫隨意收拾了一下後,就聽障子推開,桃葉領著一位外著棗紅卷雲紋暗底褙子,內著蜻蜓戲荷花齊胸襦裙的貴婦,她大約四十來歲,眼角有些歲月的痕跡,略施粉黛,一頭烏髮全部綰起,梳成了一個飛雲髻,髻上插了幾支金葉子形狀小釵,只髻頂綴著一朵絹制荷花,看著既清新,又獨特。
「秘夫人。」將軍夫人一進來就極有禮貌的點點頭。此刻情傾與潫潫還未恢復身份,即便韓夫人心裡知道,也不好給比自己小那麼多的潫潫行屈膝禮。
「此次前來,勞煩韓夫人了。」潫潫到不好托大,稍稍屈膝回了禮,韓夫人的年紀足夠做自己長輩了。何況她那個夫人是實打實朝廷封賞的頭銜,與潫潫這個婦人的通稱完全沒有可比性,就算自己未來身份再貴重,如今她也只是個質子的女人罷了,連名號都沒有。
「應該的,夫人一路勞頓到是辛苦的。」韓夫人笑得恰到好處,即不親近,又不顯疏離,潫潫暗暗記下,日後貴婦圈內,也好學習學習。
潫潫將韓夫人讓上榻,子戶趕緊親自端來茶湯放在案几上。韓夫人到是捧場,喝了幾口,直誇子戶的手藝,潫潫因為懷孕只能喝水,也跟著說了幾句子戶的好話。倒是子戶大氣,只是含笑不語,垂頭立於一旁,也不知是當初蘭夫人教導的好,還是子戶原本就不是一般的女子。
「深夜到訪,到是擾了夫人的休息了。」好話誰不會說,潫潫雖然之前干的職業不好,可也經常周旋於這個圈子,不做交際花,哪裡來錢花。
潫潫說話之時,那韓夫人自然也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潫潫,見這個女子雖然年歲不大,可舉手投足都有幾分貴氣,教養也不錯,便少了幾分輕視之心,暗道,畢竟曾經是丈夫摯友之女,即便淌了一次染缸,也不損自身涵養。
「秘夫人客氣了,若不是我家女兒昨日訪友未歸,今晚也該一同來探望夫人。」
韓夫人端著茶盞,說起女兒來,表情也柔和了幾分,潫潫此時有孕,似也能體會一二,也跟著笑道:「韓夫人的女兒定也如夫人這般高貴賢淑,正想結交結交呢。」
韓夫人笑得更為親近道:「那感情好,她估計明日便回來了,我到時候帶她一同來叨擾夫人。」
潫潫自是應承,雖然他們日後各為其主,但此時潫潫他們只不過是到舊友家中拜訪的客人,能夠和睦相處便是最好的了,再說男人那裡還有更大的事情要做,潫潫不能參與,就更不能扯他後腿。她多活幾世,這點道理到是懂了。
兩人又是閒聊幾句,眼看時間不早,韓夫人起身帶著貼身隨侍離開,潫潫被子戶扶著送她出門,跟著又寒暄幾句,才好似依依不捨的道別。
「娘子,夜深露重,咱們進去把。」子戶看著潫潫站在門口發呆,而那韓夫人早就出了院門,忍不住提醒道。
「嗯。」潫潫回過身來,往回走,神色仍是有些心不在焉,韓夫人的女兒,自然就是鎮南將軍的女兒,她與她還真有緣分,她當初代她受過,差點被人殺了,也不知道這個女人生了沒有,是男是女。
洗漱完畢,疲累的潫潫上了床,原以為是到這裡第一次睡床,會有些不習慣,可不料,她剛剛沾上枕頭,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連情傾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只是耳邊彷彿聽見他道:「鎮南將軍問候了你,對你父親的事兒,他也很是痛心……」再然後是什麼,潫潫卻記不得了。
清早起身,潫潫感覺神清氣爽,轉了轉脖子,側頭一看,情傾也醒了,瞇縫著眼,媚氣橫生的看著自己。身上的中衣大開,露出白花花的胸口,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細君早。」清晨的情傾聲音中總是帶著一絲暗啞,還有幾分未睡醒的迷濛感,讓人聽得心直跳。
「傾郎早。」潫潫臉頰微紅,她那麼多世,也就嫁了這麼一個合心意的,一句傾郎,甜的心都像泡在蜜裡,若不是昨夜他非要她喚,她實在開不了口,這個詞和情郎實在太像,還不如直接用情傾的第一個字。後又想起情傾的稱呼,不由又是一樂,且不說細君和細菌同音,就說那字面的意思,也讓她忍不住想樂,自己哪裡像他的小皇帝。
「昨夜談的如何?」潫潫低頭吻吻了情傾的眼瞼,摟著他的脖子問道。
情傾享受著愛人的親近,心情愉悅道:「全部都準備好了,就等著那假質子來了。」
潫潫還是有些不大放心道:「不會有什麼差池吧。」
情傾摸著潫潫的臉,信心滿滿道:「放心,鎮南將軍已經幫忙部署好了。」
潫潫想想還是皺起了眉頭道:「不會給鎮南將軍和宸國太子引來麻煩吧。」畢竟現在宸國皇帝還在,太后又和他們有仇,還有什麼五皇子追在後面。
「我都說了,只是部署,不用咱們動手,何況問題不會到了南落才解決。」情傾不願多說,只是親親潫潫的唇瓣,大概解釋道。有些事情還是讓男人在外面徹底解決的好,心愛的女子只要在家幸福的享受男人的寵愛就好。
潫潫知他不願多說,也不再追問,知道戰事不會引到南落,也就意味著不會對她和情傾產生影響,這樣就夠了,過程她幫不上忙,那就安心等待結果好了,總歸,他們在一起就是了。
「今日還是早些起吧,鎮南將軍夫人會帶她女兒來。」潫潫拉了拉衣襟坐了起來。
情傾卻拉住她手道:「再陪我躺會兒,她們不會這麼沒眼力,若要拜訪,定會選下午的。」
潫潫想想也是,雖然她睡飽了,可還真捨不得情傾溫暖的懷抱。
「說起來,我還真要謝謝鎮南將軍之女。」情傾伸手摟過潫潫,調笑道。
「說什麼呢!」潫潫知道他的意思,若不是因為她,他們也不會聚在一起。
情傾蹭著潫潫的臉頰,忽然歎息道:「真希望我們也能生個兒子。」
潫潫垂下眸子,也是由衷這麼認為,這無關重男輕女,只是情傾說不定只有這麼一個孩子了,若是個兒子,那麼豈國將會在這一脈流傳下去,可若是女兒的話……
「別多想。」耳邊傳來情傾的聲音道:「我不在乎是不是自己的血脈,所以我們不會無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