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吳元娘不過是個十一二的孩子,父親早年在軍隊裡當過兵,也算是個管過幾十人的小頭頭,只是因為後來在一場戰爭中丟了胳膊,才被人遣回家。吳元娘的娘親早亡,剩下個不到十歲的弟弟,原本就困難的日子,隨著父親的歸來,就越發難過了。可是父親卻從不抱怨,甚至經常私下還給他們姐弟說說戰場的故事,尤其是曾經的驃騎大將軍,父親常常反反覆覆的說,每次說到某一次戰場被困時,驃騎大將軍自己不吃,卻賜過他一塊餅才讓他得以活命時,父親的眼眶都是紅紅的。所以家中即便再困難,在驃騎大將軍忌日那天,父親都會打酒買肉供在自家的案桌上。

原本父親都以為這樣困苦的日子會過一輩子了,可沒想到突然在前不久,父親曾經的上峰找到他,讓他帶著一家三口前往離南都不遠的村落落腳,據激動的父親偷偷解釋,據說驃騎大將軍的外甥從宸國回來了。然後,她也被選中,要去服侍那位皇子的親眷了。

吳元娘悄悄抬眼看看自己前面的三個人,好像也是從退役的將士家屬裡選出來的。再看看自己這雙粗糙的手,她不覺有些心慌,她知道她們四人中只能有兩人被選中,而且她們要伺候的,據說是那位皇子的心尖尖,她除了會些算賬皮毛,大字卻不識幾個,人又不漂亮,除了老實肯干外,沒有一處優點,這萬一沒有選上,父親肯定會很失望的。

「進來吧,夫人等著呢。」吳元娘覺著眼前閃過一道藍,就像是天空的顏色,心裡有些憋不住的偷瞄了一下,是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只是那眉目俏麗,皮膚雪白,身上頭上帶的,比她們鄉下的村長媳婦都強,估計也是位貴人吧。

跟著前面三個丫頭進去,吳元娘怕的不敢抬頭,因為進來之前管事娘子特別訓導過,即便這裡再榮華富貴,也不是她這麼個小丫頭可以肖想的,沒得再惹了貴人的眼,日子就不好過了。

「我不知道你們訓話的管事娘子怎麼說的,只是到了這裡,便要聽話,不該問的別問,不該想的別想,不該聽的別聽,不該說的別說,不該看的別看。否則攆出去到是好的,別到時候橫著出去,傷了你們娘老子的心。」吳元娘剛進去跪了下來,就聽到上面一個女子的聲音,很是嚴厲,嚇得她的腿都在打抖,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貴人?

可還沒等吳元娘想著如何展現自己能留下的時候,就聽上面又傳來一個軟軟的,帶著慵懶的聲音道:「行了,莫嚇壞了這些孩子。」

吳元娘這才知道,這個好聽聲音的主人才是她們真正的貴人。

「行了,將頭抬起來,我看看。」潫潫剛剛起床,還帶著瞌睡,懶懶的靠在憑几上,瞧著塌下跪著的四個小丫頭。其實她原本是不想再挑人的,她屋裡有子戶,桔葉、桃葉,已然夠了,可按照情傾說法,一般大戶人家的夫人,都還有兩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呢。無奈之下,潫潫只好讓情傾將人領來,再選兩個大丫頭,至於小丫頭,就讓子戶挑人的好了,相信她的眼光不會比自己差。

潫潫掃了眼下面四個丫頭,年紀和桃葉桔葉差不多大,甚至還要小,看著都挺老實的,不過也是,據說當初選了48個人,都是一層層的篩選,直找到最好的八個,才讓情傾隔著屏風親自選出四個,送到自己這裡的。

「自己報上名字吧。」不過是個過場,潫潫到沒怎麼當回事,能到這裡的,都是情傾心腹找來的。

「婢子叫何三娘。」

「婢子叫梁大丫。」

「婢子叫程滿田。」

「婢子叫吳元娘。」

又掃了遍那四張緊張卻還鎮定的小臉,潫潫勾起唇,撐起下巴,衣袖滑落,露出晶瑩如玉般的小臂,另一隻手則摸著五個月大的腹部,一圈一圈的轉。子戶卻在她身邊耳語著,將這四人的身世和家庭情況敘述了一遍。

潫潫瞧著那個叫程滿田的,老子娘都不在了,只有個哥哥如今在曾將軍麾下當兵,還有那個吳元娘,她爹曾被驃騎大將軍救過,是個死忠,還有個小弟弟跟著生活。這兩人都可以留下,畢竟,親人捏在情傾手上呢。只是那兩個叫梁大丫和何三娘的,到不好留,梁大丫的父親在周將軍手下當兵,雖然不是什麼重要的職務,可周將軍至今露面的次數不多,想必也是隻老狐狸,到是何三娘全家死絕,算是烈士家屬,是個沒牽掛的人,這樣的人,潫潫更不敢用。

「你們都會什麼?」

「婢子會女紅。」

「婢子會做吃食。」

「婢子識些字,還曾經在鎮上的藥店打過雜,會些醫理。」

「婢子……厄……」吳元娘臉有些紅,直跪在地上羞的滿臉通紅道:「婢子只會算些賬,還……還會些拳腳功夫。」

噗……屋裡的人都有些想笑,這個時代的女子很少學拳腳功夫的,尤其是豈國,重文輕武,再則算賬什麼的,大多都有賬房先生,一個姑娘家家的,學這個也不好。

到是只有潫潫覺得無所謂,伸手一指道:「程滿田和吳元娘留下吧,其他的送去莫娘子那裡,也給派個好差事吧。」

「諾。」

桔葉帶著那兩人送到門口,交給外面的管事娘子,吩咐了兩句,才又折回來。

再說潫潫來回瞧著地上跪著的兩人,心念一轉道:「醜話說在前頭,你們留在這裡,便要聽我的,這屋子裡的丫頭們,都是要配宅裡得力的管事小廝的,若是你們心裡另有打算,那麼現在提出來,我再讓莫娘子給你們換換地方,可要是今兒答應了,日後再給我出什麼蛾子……」

「婢子不敢,一切都聽夫人差遣。」兩人趕忙低頭躬身。

「嗯,想清楚就好。」這一條,潫潫早就和子戶商量過了,她沒有那麼多人權的想法,在她看來,若是上一世有人權,她也不會落到那樣的境地,所以,她學會了物盡其用,若是她用順手的人,將來因為感情問題,出了府去,不得她控制了,那麼,這些熟悉她的人,說不定就會被人利用,將來吃苦的還是自己,還不如將她們都留在府裡,做個管事娘子,配給情傾的心腹手下,這樣,一裡一外,她怎樣都得力,就算日後她們嫁的男人發達了,那也是情傾手下捏著的,再大也翻不起浪,而這些丫頭們,為了壓住自己的郎君,還不得靠著自己,甚至可以幫情傾看著他的手下,所謂一舉數得。

「求夫人賜名。」兩個丫頭躬身再道。

潫潫撐著頭,想了想道:「我的兩個丫頭,一個叫桔葉,一個叫桃葉,你們就順著下來吧,程滿田叫梨葉,吳元娘就叫杏葉。」

「不好不好,怎叫梨葉,梨同離,夫人還是換個吧。」剛說完,子戶就忙說道。

潫潫歎了口氣,也知道古人迷信,便也順著道:「那換成棗葉吧。」

「棗葉(杏葉)謝夫人賜名。」

如此,潫潫跟前的四個大丫頭,便湊齊了。

潫潫秀氣的打了個哈欠,看著子戶將桔葉桃葉叫進來,讓她們兩人帶著新人熟悉周圍情況,等日子長一些,便將個人負責的事項分出來,重新規劃,還特別讓桔葉和桃葉下去給新人多說屋裡的忌諱。

等子戶吩咐完了之後,再回屋裡,才發現潫潫垂著腦袋,又要睡著了,不由無奈一笑,上榻搖醒潫潫道:「夫人若還是乏,便吃點東西,再睡會兒吧。」

潫潫扶著肚子,鬱悶的看著子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能睡,每次情傾還沒回來,她就上床睡覺了,可等早上情傾走了,她還沒睡醒,如此這般,除了夜裡起夜能瞧瞧情傾的睡顏外,她已經好些日子沒和情傾好好說話了。

「七郎說是今日午膳回來陪我的。」情傾如今已不能亂喚了,以往身份含糊,路上還能稱呼大人或是阿郎,但現□份已定,按照情傾的原名排序,正是皇子卿,或是樓七郎。

「那想必殿下已然快要回來了,夫人可要重新梳妝?」子戶也高興潫潫受寵,不論外人如何說,她們這些最早陪伴在二人身邊的人都清楚,情傾真正的身邊人只有潫潫一個,而情傾真正的子嗣也只有潫潫肚子裡的這個。

潫潫要來銅鏡懶懶的一瞧,伸手一擺,不在乎道:「不必了,到沒如何亂,你親自去廚房看看,養胃湯做好了沒有,等會七郎回來,就讓他們給上一碗。」

「諾。」

看著子戶行禮準備出去,潫潫又喚道:「等等,你私下看看,那個棗葉品性如何,若是入的進眼,是個忠心的,就把她帶去交給紫蘇,看看可不可用。還有杏葉也是,要是都得用,我會要七郎找個好手,教教杏葉,我身邊不能一個女人都不會武。」

子戶瞬間就明白了潫潫的用意,躬身道:「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