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情傾最近一直都很忙,他初來豈國,雖然曾將軍之前有派人將豈國一部分情況送到宸國來,他也仔細研究過,可畢竟時日尚短,還不全面,所以眼下這段時間,他都是跟在曾將軍身邊,多聽多看,同樣也偷偷學習巧辯先生送來的竹簡手札,而南都舅舅留下的暗線送來的消息,更是他每日必看的東西。如此算來,他能夠陪伴在潫潫身邊的時間真是太短,連今日午膳都是好不容易才找出的時間。

情傾滿懷愧疚的踏入內室,卻瞧見潫潫正歪在窗口,手指伸出窗格,一下一下點著窗格外湊近的小枝杈,午時的陽光照射入室,正撒在潫潫的側臉上,陽光將潫潫的睫毛襯托的格外清晰,臉上還代表著稚嫩的絨毛也浮了起來,散發淡淡的金色,潫潫的目光很專注,表情又很閒適,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在懷念什麼。

表情不自覺柔和下來的情傾,悄悄走了過去,站在潫潫身後,想知道潫潫什麼時候能發現自己,卻不料,他剛踏上榻,潫潫就開口道:「還是很忙麼?」

情傾笑著跪坐下來,從後面摟過潫潫,吻著她的耳廓,接著答道:「聖人一共生了十多個兒子,如今現存的,除了我以外,還有五個兒子,其中皇四子天生殘疾,那麼就剩下六郎、八郎、十郎、十二郎。而十郎、十二郎尚幼……」

「那之前來殺你的,是誰的母親?」看著窗外枝杈上的嫩綠,潫潫好似心不在焉的問道。

「四郎和十二郎的生母身份都很卑微,且與其他世家都沒有牽連,所以就只剩下六郎和八郎、十郎了。八郎和十郎的生母是美人,六郎的生母則是良人。」情傾伸手摸上潫潫鼓起的肚子,有些鬆散道:「六郎的生母是錢良人,錢家雖在朝堂上不怎麼樣,可卻和韓家是姻親,幾大世家中,以皇后的娘家朱家為首,其次便是韓家、蔡家、李家。而恰恰韓家美人生了八郎,錢家一向以韓家馬首是瞻,十郎的生母張良人又是李家的表親,所以其中雖然錯綜複雜,怕也逃不過那幾個為首的世家,當然,朱家除外。」

「那皇后的原嫡子?」潫潫手頓了一下,靠近情傾疑惑道。

「怕也是一樣,韓家是越來越跳了,韓美人雖然已經三十好幾了,可依舊得寵,再則韓家近年又送進了幾個女人,據說其中一個近期因為懷孕,已經被封為韓良人了。蔡家即便再低調,也是太后的娘家,即便如今太后不在了,蔡家還佔著一個夫人的位置,更何況現在蔡家的一個家人子,也因為懷孕同時被封為良人,日後可難說。剩下的李家怎麼說也生過聖人頭一個皇子,即便大郎夭折了,可與聖人的情分還在,再則今年李家又送進來一個,封為八子了,如果再又孕,恐怕又會往上升。這四足鼎力,她們怎麼會放過原嫡子,更何況聖人一直都沒有封立太子,除了殘疾的四郎送入了封地,其餘成年的都還在南都建府了,這不明擺著沒下決心,人人有份麼。」

「那位皇后也真不怕引狼入室。」潫潫側頭看了眼情傾,笑道。

情傾到是不怕,冷笑道:「與其接手其餘家族的孩子,還不如找個在別的國家被當成豬養的質子,再說聖人其實也想壓壓朱家,不然如何到現在都沒有高位的朱家女子,除了皇后外。」

潫潫摟住情傾的胳膊,面帶擔憂道:「可如今你回去了,如果皇后將你立為嫡子,那便又會是一個靶子了。」

情傾低頭繞著潫潫的手指,垂眸道:「不怕她立我,就怕她不立我。再說只要她立我,那麼我的身份就是嫡子,名正言順,對於朱家來說,我沒有外家,如果不依靠朱家,那麼很有可能死的不明不白。」

「恐怕敲打是少不了的。」潫潫歎了口氣道,以朱家人的心狠手辣,絕對不會允許一隻白眼狼的存在,恐怕更願意冷眼看情傾吃虧之後,再拉一把手,讓其死心塌地。

「這個,就不是他們說的算了。」情傾將潫潫的發別在她耳後,笑得狡詐,「咱們只需要做好囂張跋扈沒腦子的蠢物就行,因為我們弱,皇后那裡就會護著我們,與其他家族鬥,有時候退一步便是進一步,再找機會添把火,總有我們坐收漁人之利的時候。」

忽然感覺到潫潫腹中猛地踢動了一下,情傾驚得手一顫,拉過潫潫,看著她的肚子,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嚇住了,又像是激動過了頭。

「有意思麼?半個月前我就感覺他在動了,只是最近力氣大了許多。」潫潫伸手又將情傾的手撫上小腹,讓他感受孩子的朝氣,腹中孩子也是個好動的,不下一會兒便踢了好幾下。

「他……他知道我是他阿爹麼?」情傾摸著潫潫的小腹,動作輕柔卻很是僵硬,臉色都有些白,居然還問出這麼一個可笑的問題。

潫潫忍住笑,好似仔細想了想道:「應該是知道吧,不過,你那麼久都不來和他打招呼,孩子小,估計轉眼就忘記了。」

情傾明顯是被恐嚇到了,皺著眉頭,有些討好的對著肚子顛三倒四的解釋道:「孩子,不是阿爹不陪你,是阿爹很忙,日後阿爹一定好好陪你,絕對不騙你的,你別不認阿爹啊。」

潫潫實在憋不住了,轉頭低低笑了兩聲,也不管情傾如何懊惱,只自顧自叫來子戶,讓她將午膳端上來,她才不會告訴情傾,孩子月份太小,根本不會認人呢。

情傾滿懷愧疚以及忐忑的吃完了飯,苦著一張臉,磨磨唧唧的待在榻上,金盒在外面喚了幾聲,他都捨不得走,潫潫看火候到了,便不再折磨他,只讓他趕緊忙去,她會和寶寶好好解釋。看著情傾一步三回頭的模樣,直等到他消失在院內,她才實在忍不住放聲大笑,笑得幾乎眼淚都要下來了。唬的子戶趕忙給她順順,怕她顛壞了孩子。

漸漸緩住笑,潫潫有些悵然的看著門外,情傾畢竟年歲尚輕,若算實歲,他年底才18,在前世只能算是個剛剛成年的大學生,可在這裡,居然已經是個身世坎坷,一路艱難,甚至受過情傷的一國皇子了。也不知道如今知道實情的易彥之心中是如何想的,他一心為了給宸國太子增加助力,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喜歡的人,可到頭來,情傾卻是變為可以和宸國太子平起平坐的人了。

「夫人……」子戶看情傾又在發呆,不禁喚道。

潫潫回過神,扶著子戶的手站了起來,剛剛用過膳,她也要到外面走走散散了。

如今潫潫和情傾住的地方,是皇家在臨江郡的一個皇家別院,其實只要她們再往前趕一個郡,就到了情傾長姐的封地長樂郡,可情傾暫時不想與這位長公主有什麼交集,加之長樂公主最近又生了孩子,身體不適,便只打發人送來賀儀,說了幾句討喜的話罷了。

繞過假山群,潫潫通過迴廊入了湖中亭,即便已是秋天,可天氣比宸國燥熱的多,大太陽的天氣也比宸國多,有時候熱起來,情傾只能將蟬衣穿起來,與夏天也差不到哪去,哪像在宸國的時候,情傾連蟬衣都沒做過,過了秋分早晚就已經要蓋稍厚的被子了。

「夫人,秋冬兩季的衣服已經送來了。」子戶給潫潫親手遞上熱水,回事道。

潫潫端著白開水並沒入口,只是放眼在亭外的一片碧波上,嘴裡卻道:「嗯,不必太多,過幾日又該走了。」

「諾。」子戶收手低頭躬身道:「殿下一季八套,夫人一季六套,婢子、隨侍們是四套,粗實丫頭以及雜役是兩套。」

「嗯,你自己再多添一套吧,以後就按這個例。」潫潫伸手從桌上的纏枝銀盤中取了魚食,一揚手撒了下去,不一會兒,一群群的紅錦鯉魚紛紛圍了過來。

子戶應聲,雖笑卻不露驕氣,跟著回道:「棗葉和杏葉最近都練的不錯,可以上手了。」

「你看著好就行,正好過幾日要上船了,她們也可以去搭把手。」潫潫靠在護欄上,瞧著亭下那翻騰著魚浪,隨意的說道。

「夫人……」子戶雙手攏在袖子裡,糾結了一下,欲言又止的看著潫潫道。

潫潫覺得奇怪,子戶平日裡穩重果斷,很少有如此猶豫的時候,便轉過身看向她,意思讓她繼續說下去。

「前面傳的事兒……」子戶說了個開頭,看潫潫臉色未變,就繼續道:「那幾個女子懷的孩子必不會是殿下的。」

潫潫拍拍手上的魚食屑,又接過桔葉遞來的手帕,一點難過的情緒都沒有,一路過來,情傾除了朝堂上那些複雜的大事沒和她說過外,其餘的打算做法,都有和她商量過,且她都贊同之後,他才會真正著手去做。接手假質子的那些懷孕的女人,甚至是留下的孩子,她也是贊同的。畢竟假質子在宸國皇宮裡生活了那麼多年,他的消息豈國的人怎麼會一點兒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還好解釋,是罪臣的女兒,來之前看中的,又懷了身孕,那麼之前寵幸過的人呢?質子因為受傷受創才減肥成功變成如今這幅模樣,尚能說的通,可之前的子嗣怎好說丟就丟了呢。

「那些話,讓他們傳去,至於七郎真正的孩子,咱們心裡有數就行,別見風就是雨。」有些事情,潫潫沒有必要和婢子們解釋,再說,更荒唐的情傾還沒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