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夫人,咱們的人都收攏回正院了。」
潫潫抱著懷中的兒子,看著他動不動就吐出一個口水泡泡,不由的心下酥軟,愛得什麼似的。只希望他能夠平安成長,日後福壽綿長。
「偶爾放進來一兩個釘子,也不要緊。」
子戶疑惑的看向逗著兒子的潫潫,之前可是讓一個蚊子都飛不進來的,
「七郎說了,不能做的太過,我這樣的女人,表面看起來聰明,實則驕縱犯傻就行了。」看出子戶的費解,潫潫出言解釋道,不過也是,若真是做的滴水不漏,恐怕真不足以讓皇后信服,畢竟這個宅子裡皇后的人可不少,只是讓她瞧出自己是個有手段,卻又愚蠢的女人就好。日後虛虛實實,才不容易讓皇后輕易出手。當務之急,是讓她覺著自己好拿捏,又容易利用,畢竟誰都不喜歡手中的棋子將來反咬自己一口。有用又聽話,這個度要掌握好。
「諾。」
「你讓人多盯著那幾個釘子,只有我想要放出的消息才能出去,否則,連一個字都不能讓知道。」潫潫摟緊了兒子,瞇眼說道,有時候釘子也可以拿來利用,不是麼。
子戶想了想也明白了,忙鄭重躬身道:「諾。」
潫潫捏了捏兒子的小臉頰,想起前日聽到風聲,禁不住問道:「府裡是不是開始傳什麼話了?」
子戶知道潫潫並不在乎虛名,此番詢問必有含義,便回道:「正是,說是夫人並非正室,卻與殿下共住正院,日後若是殿下娶了大夫人,還不知如何安排呢。」
潫潫邊聽邊想起趙嬤嬤那張平凡嚴肅的臉,果然是個不肯吃虧的。
又逗弄了一會兒兒子,潫潫覺著胳膊有點酸,而孩子也開始打起了瞌睡,便喚來乳母將他抱了下去。這時卻見桔葉進來回話說是宮裡派了太醫前來,想要探視皇子殿下。
潫潫想起前幾日情傾才說皇后私下有來試探過情傾,卻一無所獲,沒想到,這才幾日,皇后又按耐不住,光明正大的派太醫來了,如此這般,潫潫到放了幾分心思,想來這皇后果然如情傾所說,並不足以成患,說不定還能當槍使使。
扶著子戶的手,慢慢站了起來,讓桔葉棗葉等人給自己穿起了庶夫人的大衣裳,頭戴五眼孔雀尾的金步搖,又將妝容重新修飾一番,這才抬著下巴,高高在上的走了出去。
緩步走出屋內,被屋外難得的太陽光照瞇了眼,潫潫瞧著這些日子被雨水洗刷後的光禿禿的樹幹,以及迴廊下、立柱旁那些色彩鮮亮的綢緞和燈籠,感歎時光飛逝,又快到一年的元旦了。
「妾給寶庶夫人請安。」異口同聲,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潫潫姿態高貴的從階梯走下,看著二人的眼神,如同看向卑賤的婢子,那視線冷漠的,讓低著頭的二人都明顯的感受到,卻苦於位分不足,只能含恨心中,面上則不敢逾越半分。
「走吧。」基於前幾世模糊的記憶,潫潫扮演起目中無人的驕傲女人,也算得心應手,連個眼神都不給,便轉身走在前面,她敢肯定二人必會跟來,此番太醫前來,是她們想要見到情傾最好的機會。
潫潫聽著身後的腳步聲,心中讚歎情傾算的準確,今日太醫前來,不但是為了確定情傾的身體,也是在暗示元旦入宮的事情,只是後面跟著的女人們,恐怕要失望了,情傾還沒做好顯露人前的準備。
一行人因為潫潫沒坐步輦,其餘人也只得跟著一同步行,好在情傾白日裡一般待的寢室就在正房後面,過一個迴廊就到了。其實,大家都以為因為皇子受傷,所以寶庶夫人一人住在正院正房的內室,而皇子則住在正房後面的偏房內室,可這些人卻不知,情傾白日待在偏房內室非但不是養傷,反而是在秘密努力學習,他即便在聰慧,之前也不過是個小倌,曾經學習的也不過是風花雪月那些玩意兒,可這些東西,對於如今地位的情傾來說,除了在外面裝裝紈褲子弟外,沒有半分用處,那麼,一路過來,最要緊的便是多學兵法與帝王權術了。所以,那偏房的隱秘性便成為了最大的優勢。
「僕給寶庶夫人、庶夫人、良悌請安。」今日守在情傾門外的是金盒、銀盒兄弟兩,雖然黃門也派來不少太監,可情傾害怕內藏細作,便選了其中稚嫩貌美的小太監,平日裡讓他們在別的地方辦差,偶爾叫來假意調戲一番,繼續著那個假質子的壞名聲。
「免禮。」潫潫是其中位分最高的,自然也只有她先說話,「太醫進去了麼?」
「回夫人話,已經進去了,正在診斷。」金盒一本正經的拱手回道,好像與潫潫並不熟絡。
潫潫身後的王氏和孟氏心底卻在打著鼓,不知皇子殿下從何時身邊多出了這兩個小廝,以往相熟的卻再也不見了。
「嗯。」潫潫挺直著背走了進去,銀盒忙在前引路,待到身後的兩個女人也想跟著進去的時候,卻被金盒毫不留情的攔住了。
「還望兩位主子恕罪,殿下有令,只許寶庶夫人得進,其餘的只能在這兒止步了。」金盒不卑不亢的低頭說道。
王氏看著潫潫晃著孔雀步搖,腳步不停的模樣,火一下就上來了,瞪著眼睛呵斥金盒道:「放肆,我是庶夫人,你敢攔我?」
金盒壓根就不害怕,垂著眼皮,仍舊回道:「還望庶夫人恕罪。」
「你!」
王氏從前一向得寵慣了,連曾經宋氏都在她這裡討不到好,再說她又生了兒子,可如今寵也沒了,環境也變了,如今連個奴僕都能攔她了,不由腦袋一熱,伸手就要扇過去,卻被一旁的孟氏拉住,往後退了幾步。
「怎麼?你這個賤人也要攔我?」
孟氏看著王氏怒紅了眼睛,彷彿極怕般縮了縮頭,低聲道:「畢竟是殿□邊的,萬一殿下怪罪……」
王氏表情一僵,也反應過來,時日不同,面前這個躬身的小廝也不是曾經質子身邊任她揉搓的麵團了,就連殿下這一路都沒讓她見過一面,反而弄來個野女人比她的位分都高。如此想,眼眶都濕了,心下泣然,手也不知不覺放了下來,垂在身側。
「你們若是不想在這兒待了,便回去吧,別勉強了自己。」前頭潫潫還未走遠,懶懶的一句話重重的敲向那兩個女人,這若是讓寶庶夫人在殿□邊胡說幾句,哪裡還有她們的好,別說寵了,冷藏都有可能。
雖然不服氣,可王氏和孟氏都不得不低頭請罪道:「望寶庶夫人恕罪。」
潫潫頭也沒回,嘴角只露出絲絲笑意,看得出來心情不錯。
幾步走入屋內,空氣中濃濃的藥味差點把潫潫逼出門去,也不知道情傾躺在裡面,會不會被熏死。這為了糊弄太醫,代價也忒大了。
「太醫就在裡邊兒,殿下說讓夫人放心。」銀盒在潫潫身邊小聲說了一句便退了出去。
潫潫餘光看著銀盒穩重的步態,不免感歎,這麼一年下來,大家都長大了,金盒銀盒都可以獨當一面了。
帶著子戶等人步履優雅的往裡去,屋內沒有小丫頭,到是有兩個容貌精緻的雙生小童躬身請安。潫潫止不住嘴角抽搐,情傾的品味越來越奇怪了。
「僕給寶庶夫人請安。」極為熟悉的童聲響起,讓潫潫不由自主的勾起唇,連表情也柔和了幾分。
「免禮免禮,你何必與我客氣。」潫潫走了過去,抬手習慣性的摸上隨心的頭頂,眼看10歲的年紀,卻是越發老成了,倒是隨意還保留幾分曾經的活潑。
隨心被潫潫摸著頭頂,臉頰微微燒熱,卻仍保持著動作,口中道:「禮不可廢,請寶庶夫人隨僕來,太醫剛剛診斷完畢,還等著回話呢。」
潫潫點頭,跟著隨心繞過九鹿野戲的屏風進入內室。這個屋子原本整體看來都不算華麗,可為了這次太醫過來,還特意在博古架上放滿了古玩金銀器之類的,兩項對比,愈發看起來不倫不類,到也能顯出皇子無能、荒唐的性子。
「老臣給寶庶夫人請安。」內室裡,書案旁站著一個鬍子老長的中年人,乾瘦乾瘦的,彷彿就是一個架子,那代表太醫的外袍穿在身上,幾乎就是掛著的,絲毫顯不出一絲威儀來,只是那張畫著褶子的臉上,那一對不大的眼眸,到透出點精明。
潫潫一見太醫,立即換上一副欲哭不哭,風扶楊柳的模樣,捏著帕子哽咽道:「快別多禮了,我家殿下如何了?可要緊?」
那太醫瞧著潫潫通紅的眼眶,晶瑩的淚珠,原本因剛剛把過的脈象放下了一半猜忌的疑心也跟著全部放下了,看來,皇子真的是一路傷著的,若不然,怎能如此消瘦,這位得寵的寶庶夫人瞧著也不大好。
「呃……老臣實話實說吧,殿下的情況不太好……」太醫斟酌了一下,回道。
潫潫身子一晃,宛若不可置信般看著太醫,嘴裡念叨:「不可能,不可能……」淚珠從眼眶中滴滴而出,就像是斷線的珍珠,淒婉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