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喏,夫子嘗嘗我的手藝如何?可有進步?」此時,嚴正端著茶盞過來,放在巧辯先生面前,那茶盞中散發著花生的陣陣噴香,似乎還有什麼別的果仁碎塊,合在一起,到讓不喜茶湯的潫潫,也起了一點好奇。

巧辯先生端起茶盞,先是習慣性的晃了晃,而後閉眼一聞,又用小指挑了一些含在口中,隨即低頭慢飲,又品了品,才抬頭,面無表情道:「想是你諸事繁忙,茶之一道,反而生疏……」

潫潫對這種茶餅子的烹煮方法完全不懂,更別說還要加什麼調料,跟煮粥似的,她連嘗嘗都覺得澀苦,怪異,至於其中玄妙,她更是一竅不通。到是嚴正聽罷,沮喪的垂下頭,端正的跪坐在嚴正身旁,躬身行禮,算是知錯了。

「也是我的不是,先生也知道我諸事不便,需要嚴正的地方極多,倒是耽誤他了。」情傾見此,忙開口解圍道。

豈料,巧辯先生卻搖頭,歎道:「忙與不忙,都是外在,只心不變,念不變,方可立身其中,嚴正還是閱歷太淺。」

這明顯便是巧辯先生在此訓徒了,情傾和潫潫都不好答,只好沉默以對。

嚴正則立時匍匐在地,恭敬道:「謹遵夫子教誨,直緩知錯。」

「直,立也,緩,柔也。直而不剛,柔中帶韌,方能有大作為。」巧辯先生沒看嚴正,反倒捋著自己的鬍鬚,晃著盞中茶湯,緩緩道來。

「諾。」

潫潫這時才真正覺得巧辯先生果真不同一般,在這樣一個把忠君清廉,剛正不阿拿來做當官教條,恨不得愚忠到以死諫當場為終身榮耀的年代,巧辯先生居然可以當著自己主上的面,坦蕩的教育徒兒,日後在官場雖直且不可剛,雖柔卻要韌,這樣明顯是往官場老油子方向教的言論,還真讓潫潫大開眼界。再一偷瞄情傾,他顯然也不生氣,反而贊同的點點頭。

訓誡完畢,巧辯先生放下茶盞,仔細又看了看情傾的面色,這才放下心來,道:「殿下心性堅韌,比大將軍那時,尚勝一籌,老夫甚為欣慰。只是雖那皇后不足為患,但丞相那裡卻不得不防。」

「我意也是如此,可是最近他又有動靜了?」情傾喝著蜜水,平靜的問道。

巧辯先生一見情傾思維敏捷,直覺敏銳,心下暗喜,接著道:「老夫這裡,他一直不曾放鬆,尤其殿下歸來之後更甚從前,且不論此,只聽說他前一陣子派人去了一趟宸國,恐對你不利。」

情傾卻不並擔心,目露寒光,冷笑道:「那老匹夫動作到快,只可惜,他能查到的,也是我想讓他看到的。」宸國太子既然與他結盟,自然不會在沒成事之前,拆他的台,更何況,太子與五皇子斗了那麼多年,至今未倒,也不是吃素的。

「如此,老夫便安心了。」巧辯先生自然通曉其中底細,也很慶幸,在宸國尋到情傾的人,是他們的自己人,若是大將軍其他手下之人,怕是那忠心就要打打折扣了。

「周昌等人現在如何?」情傾兩指搓了搓因熱氣蒸在杯外的水珠,想了一想問道。

「周昌為人一向謹慎,近身不好插人,且近期頻頻與丞相府來往,恐是不妥,再說章岫其人性子急躁,又容易受挑唆,好在煞仲從宸國回來後,一直在他身邊,有什麼情況,我們也可知曉。」巧辯先生提起周昌,那不大的小眼中,隱隱透露出憤恨之色,雖只是一瞬,可還是讓潫潫瞧見了。

至於那個叫煞仲的,潫潫心歎此人不會就是在宸國街頭,差點害她性命之人吧,若真是如此,她到不好下手報復了,畢竟情傾缺人,且她與那煞仲無親無故,他沒親手殺她,已是當時最好的結果了,只是……到底差點間接要了她的小命,她也是會意難平的,不是麼……

情傾敏感的發覺潫潫聽到煞仲這個名字時,一瞬間的停頓,又忍笑的看著身旁的女人若無其事的端起茶盞,小口小口的品著,將所有的思緒都藏在那繚繞的蒸汽裡,若不是他時時喜歡看著她,真會讓她眼角那絲狡黠的微動偷偷溜走……罷了,現在需要用著煞仲,日後等他閒了,他不在乎拿煞仲來搏美人一笑,何況,那一次驚心動魄,也讓他很不舒服呢。

「句馳似乎還在觀望,只是,以他的性子,轉向周昌是遲早的,不過有鬼面跟著,到不會有大錯。」巧辯先生繼續說道。

情傾點了點頭,眼掃過案几上的木紋,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不慌不慌,包括曾何必在內,都是明子,他們能看住的,能拉攏的,也只有這幾個人,如此有了目標,反倒對我們有利。再則,我剛剛歸國,又再府內養傷,府裡還有皇后的人盯著。再如何,他們想不到咱們已然相見。做戲做全套,可該部署的動作不能慢,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諾。」連巧辯先生再內,嚴正與他都鄭重回話道。

「有了靶子,才不會讓他們亂咬不是。」情傾虛扶了一下,笑得陽光道:「我一直傷著,說不準皇后會改變主意,畢竟我準備送一個兒子進宮,不是麼?那個還小,如何揉捏可是他們說的算,正是好買賣呢。」

「殿下的意思是?」嚴正壓低聲音問道。

「孩子送進宮,起碼過了兩歲,他們才會想對我動手,再則,若是我能在他們動手之前,就一命嗚呼,就更好了……」情傾遮住那雙晶亮的眼眸,譏笑道:「雖說兩年時間對咱們來說足夠了,但也不能讓丞相太閒著,我不是有那麼多兄長弟弟麼。」

潫潫禁不住偷偷打了個寒顫,情傾果然是個心狠之人,比她都不成讓,利用送孩子入宮,而後病危養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後給丞相造成掌握其中的錯覺,如此,才會變成最好的利刃,再經過某些人一挑唆,他就能為情傾掃清大半的障礙。畢竟丞相可認為他握住了情傾的兒子,對他有了威脅,且情傾還要依賴丞相才能活的下去,最後成為傀儡皇帝。無論如何,表面上勝算最大的肯定是丞相與皇后。

一切商討完畢,嚴正讓小二送了吃食進來,為了怕引人懷疑,情傾帶著潫潫拿上沒有任何標記的食盒入了地道,嚴正則和巧辯先生一同在內室吃到稍晚才大大方方的離去。

「好吃嗎?」

潫潫看著身邊的男人,毫無顧忌的慇勤給她布著菜,且不說不像這裡的大男人們,就連與之前那個在密道那頭的內室中,沉著部署,仿若執棋之人的情傾,也好不相似,如同換了個人一般。

「你多吃點吧,每日看你,就跟吃貓食似的。」情傾又夾了些肉放在潫潫碗中,看她又吃了幾口,忙喜道:「怎麼樣,是不是合口味?若是喜歡,我每日讓人送來。」

潫潫嚥下食物,急急搖頭道:「非常時期,若是被人發現,豈不前功盡棄,再說,日後也是能吃的到,何況咱們府裡的廚子也不是做的不好。」

情傾卻放下筷子,給潫潫舀了碗湯道:「如何不成,只要你喜歡,定能讓你日日吃到的,平日總見你吃的少,必是府內廚子不好。」

潫潫拿過湯碗,斜了情傾一眼,沒好氣道:「你到是當真把我當寶貝兒寵呢,咱們一路過來,什麼苦沒受過,何況當初享君園的飯菜都不一定有咱們的廚子好,你還嫌棄什麼?現在的廚子都是咱們精挑細選的,萬一換了人,中間出了岔子,悔都晚矣。」

情傾緩緩收了笑意,伸手握住潫潫的手,略帶惆悵的歎道:「總想寵著你,可總有這樣那樣的外因,何時,才能毫無顧忌。」

潫潫到是無所謂,這裡的食物做的再好,也沒有後世的精細,她一直是吃不慣的,到是風味小吃什麼的,還好的多,日後若真是好過了,她可以想方設法從外邦弄點調料什麼的,甚至棉花也可以找人栽種,到時候她最大不是麼,總能有舒心的時候。

「只要,你別再娶個女人,讓我糟心就行了。」喝了口湯,潫潫狀似玩笑的說道。

情傾眸子卻是一亮,喜不自禁的湊了過來,出其不意的咬了一口潫潫的耳垂,跟著歡樂的問道:「潫潫可是吃醋了?」

潫潫捂著耳朵,只能瞪他,她差點被湯噎死。

「放心,我都傷的快死了,想必丞相不會把寶壓在我身上,暫時只會觀察,他那個人一向謹慎,不壓無用的寶,何況,我說過……」情傾摟住潫潫,輕柔的語氣卻帶著暗暗的狠辣,「若是真有人敢嫁過來,我也會讓她知道什麼叫做絕望的滋味。」

潫潫沉默,她不會聖母的去說,那個還沒影的女人是丞相家族的犧牲,應該善待,日後找機會嫁出去云云。她懂得這個世界的殘酷,他們和丞相是死對頭,是不死不休的場面,還是祈禱丞相的多疑沒有到人神共憤的地步,不然若真嫁來一個女子,最後的下場,也就是個「死」字。

「回殿下,夫人,王庶夫人求見……」

情傾微微抬頭,看著潫潫還在喝湯,便只道一句:「候著吧。」便繼續給潫潫布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