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一群人晃晃悠悠來到啟明殿,這裡是後宮正殿,也是在重大節日中,皇后用來招待皇宮夫人以及大臣家眷的地方,與皇帝用來招待大臣的紫薇殿一前一後,也象徵著古代家庭男主外,女主內的鐵律,更是皇家用來警示後宮不得干政的標誌性建築。

潫潫與曾八子又聊了幾句,問好了那位太醫的名號,這才慢慢分開,走到頭裡去了,畢竟她雖然和曾八子都為妾氏,可在位分上,潫潫要高出一階,眼下皇子輩的位分上,她算的上第二人,自然不可能在宴會將將開始前,還和一個八子在一處,那太打眼了。

「給皇后殿下請安,皇后殿下長樂未央。」

潫潫不知道她身後還有黑壓壓的多少人,只知道這次請安的聲響幾乎快要淹沒她的耳朵,她匍匐在地的感受著身後女人們對於皇后的那種憧憬,也漸漸瞭解到,為什麼這個時代的女人,哪怕結了婚或是有了小孩,也想要入得後宮,得到聖寵,這種踩在別人身上的優越感,就如同罌粟的劇毒般腐蝕著女人們的心,讓她們在這樣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越戰越勇。有了地位想要保住地位,沒有地位的想要拉人下水,就連坐在最高位的那個女人,如今想的也是如何將地位保留到下一代甚至更久。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場,這是一個充滿脂粉味的魔窟,潫潫從沒有那麼真切的體會過。

請過安,夜宴還未開始,這個時候還算比較自由,相熟或是宮內夫人們的家眷也可以趁此機會與宮中夫人或是皇子家眷們相聚閒聊。這麼不到片刻,偌大的正殿內,就已經三三兩兩的分成了好些的小團體,潫潫誰也不認識,也懶得和她們周旋,就算是要進行「夫人外交」,眼下也不是好時機。於是,她在看了一眼在皇后面前逗趣的王氏後,便在離皇后身邊不遠處坐了下來。

「那個女人是誰?」

潫潫低著頭,但不代表她耳朵是聾的,在她不遠處也聚著幾個女人,正肆無忌憚的朝著她這裡看過來。

「不過一個皇子妾室罷了。」

其中一個少女,不屑的說道。潫潫剛剛見過這個少女,一身的珠光寶氣,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有錢,再加上她和錢良人那副膩歪勁兒,也不難猜出她是錢良人娘家的姑娘,說不定就是今日來時,衝撞自己馬車的罪魁禍首。

潫潫避開那幾個少女的視線,假裝沒聽見她們的對話,又悄悄瞄了眼高高在上的皇后,見她只是笑容可掬的與幾位宗室親眷以及高位大臣的家眷聊天,並沒有想為自己出頭,或是將自己招到身邊介紹給別人的意思,便知道皇后恐怕這一會兒是想晾涼自己了,畢竟她現在手上已經有了王氏和她的兒子,自己和自己的兒子也不過就是個備胎,皇后完全沒必要特別看重自己,再加上這次入宮,自己表現的有些驕縱,甚至不夠聰明,又對情傾感情很深,這都不具備成為皇后手中棋子的要素。

懶得去管宮裡的這些女人,潫潫只要裝作清高的模樣坐在那裡,想必就算有人不開眼在她身邊說點什麼不好聽的,也不敢就真敢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就算自己的身世不佳,又是看著像要掛掉的七皇子的親眷,但畢竟有了當今皇上的封號和庶夫人的地位,大家也不會真的撕破臉。

「給寶庶夫人請安。」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很有總南方女子特有的軟糯風情,連語調都像是含著糖分,嗲嗲的天真。

潫潫抬起頭,看向面前亭亭玉立的這個姑娘,秋香色繡著桂花的齊胸襦裙,因為是少女也並不限制只穿深衣,反倒穿著一件胡袖的柳黃褙子,衣角一對黃鶯繡的極為生動。再配上她垂柳式樣的步搖,倒比剛剛那位錢姑娘,氣質高雅不少,連帶著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也明媚了幾分。

「不必多禮,到是我首次入宮,都面生的很,不知姑娘姓甚?」潫潫雖然不知道面前的女子是誰,可她相信,在這裡不認識她的估計都是少數,而不知道她是誰還敢來搭訕的,簡直肯定是沒有,那麼眼前的女子不但知道自己是誰,又敢來說幾句的,家世肯定不會差,再看她言談舉止,穿著打扮,很有可能她這番過來,就是家中默許的。

那女子又是躬身,笑得有些羞澀道:「姎(女子自稱)來自戶曹朱家。」

潫潫先是一納悶,隨後心念一轉,這個女子應該丞相府旁系家的姑娘,只是曹掾在皇子府來看並不算高官,也不知這個女子的來意如何,還是丞相在其中又摻了什麼心思。

「原來是朱姑娘。」潫潫決定按兵不動,微微頷首,算是見過了。

朱姑娘到也不急躁,反而站一旁,閃著好奇的眼神問道:「說來也是冒昧,只是姎自幼喜愛山水遊記,又苦於身為女子,不能遠遊,姎聽說夫人來自宸國,就……就忍不住想來詢問一二。」

潫潫意義不明的瞄了眼朱姑娘,看她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就像真的很想知道宸國的風土人情一般,單純又執著……

「呵呵,姑娘請坐,姑娘想問什麼?」潫潫正巧也是無聊,半天宴席也沒開,還不如和這姑娘耍耍,也試試看丞相的用意。

朱姑娘先是謝坐,然後扭捏了一下,便坐到潫潫身邊,抬起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姎想問,是不是宸國真的很冷,然後那裡的人是不是都很高大……」

潫潫捏著帕子掩口笑道:「那姑娘看我,是不是很高大……」

朱姑娘馬上反應過來,慌張的搖手道:「才不是,才不是……夫人倒看起來像豈國的女子,清雅秀麗,極有風韻呢。」

潫潫眸子閃了一下,才道:「姑娘也是位美人,就如上好的暖玉。」

「夫人笑話姎……」朱姑娘被潫潫看了一眼,滿臉羞紅,卻還是小聲問道:「聽說宸國馬匹不少,夫人可騎過馬?」

潫潫倒是真遺憾的搖搖頭道:「家父管教甚嚴,並未試過。」

「那夫人後來就沒試過麼?」剛說完,也不知道是朱姑娘之前真沒想到,還是故意的,原本她問的這句話並無不妥,可配上她那副歉疚的表情,倒讓潫潫尋摸出一點味兒來,不過,若是平常女子可能會惱羞成怒,可潫潫是什麼人,臉皮厚的可以,這點意義不明的點撥,她壓根沒放在心上。

「沒有,後來就遇上了殿下,殿下不喜女子太過活潑。」潫潫不在意的拖了拖頭上的金釵,也悄然的在話中扔下一條線索,就看這女子上不上鉤。

果然,朱姑娘立刻滿眼粉紅色的問道:「夫人與七殿下如何相識的啊?」

潫潫側過臉,先是一愣,隨即臉頰微紅,直染上了耳垂,一揮帕子道:「姑娘家家的,問這些做什麼?」

「還望夫人恕罪,姎只是聽說,夫人與殿下感情甚好,猶如神仙眷侶一般,心下羨慕,情不自禁就問出了口。」朱姑娘躬身請罪,倒不失禮數,再加上她未婚年幼,若在平時,也沒什麼,可潫潫心眼幾轉,到也沒敢放下心來。

「不過,一日友人相聚,便與殿下相識罷了。」潫潫輕描淡寫的說道,其實這一段也是潫潫與情傾之前就套好的詞,在某種程度上也要感謝宸國那個老妖婆,因為一般去他國的質子,一旦進了皇宮就如同圈禁,極少能出外遊玩,可豈國質子不同,那太后對他屬於棒殺的態度,基本上什麼都滿足他,養成了四肢不發達,頭腦也簡單的紈褲子弟,雖然極少,但都城的花街也不是沒有去過,相好的樓中姑娘也有幾位,到也能對的上號。

其實,情傾原本連潫潫的身份都想改掉,他就害怕潫潫因為花街的身份,在宸國受辱,可潫潫的父親在豈國也是小有名氣,那年斬首,豈國高官大部分都知曉,家眷被抄也是常理,若要是給潫潫換個身份,手續太多,也容易出錯,光情傾的身份堵漏,若不是已有個豬質子在那裡,恐怕還沒現在這麼順利,但即便如此,丞相也沒有放棄摸底,還派人去了宸國。

要知道做過既有痕跡,就算宸國太子幫著收拾,也不會永遠不留把柄,情傾和潫潫目前掌握的能力有限,還做不到萬無一失,再說,對此潫潫也不在乎,何況在宸國豈國的歷史上也不是沒有花街出來的寵妃,據說宸國某一位花街出來的寵妃還差點最後做了太后,要不是最後她兒子莫名的死了,恐怕宸國太子這一支早都不在了。總而言之,這個時代對於女子的出身並沒有過多嚴苛,還是那句話,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

「夫人真是好福氣。」朱姑娘似有深意的說道,而後一臉關切道:「聽說七皇子殿□子不便……」

潫潫剛想裝作難過的表情,就聽得外面黃門太監唱響道:「時辰到!」

皇后坐在首位,揮了揮手,端莊道:「各位,入席吧。」

潫潫瞧著朱姑娘慢慢走遠,又撇了眼完全沒看向自己的皇后,嘴角勾起了一絲冷冰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