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又熬了大概半個月功夫,潫潫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情傾不讓潫潫擔心宮裡王氏的事情了。原本皇后一心想等情傾回府,然後再以正妻禮將王氏抬回王府,控制住局面,可情傾歸來的消息早已有一段時間,但依舊不見王府有什麼動靜,派過去的小太監再三確認,七皇子確實未歸,這不得不讓皇后有些心煩,畢竟王氏回府,是丞相定的一步棋,若是棋子未落棋盤,那後面的事情就不好演了。

怎奈,後面的事情,卻讓皇后愈加的糟心,那位原本因為皇帝寵愛而被皇后遷怒的少使,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居然有膽子入了王氏的寢宮,想要弄死王氏的兒子,斷了皇后最後的籌碼,以此報復,只可惜陰差陽錯之間,王氏誤食毒藥,當場便七竅流血,雖搶救及時,可畢竟傷了根本,如今居然一直昏睡不起,別說是回府,能活多久都是問題了。如此一來,即便皇后將那少使挫骨揚灰,也無法挽回那重要的一枚棋子了。

王氏一倒,皇后也不敢擅作主張,立刻派人回了丞相府找父親討個主意,於是被壞了事的丞相只得重新安排,甚至不得已將後面的計劃提前了。

「你是說,外面都在傳,說是王氏是七郎為了掩蓋事實,才下的毒手?」潫潫總算在這段時間的調理下,恢復了以往八分,只夜晚失眠的毛病,仍舊未好。

「可不是麼,還說咱們殿下是宸國派來冒充皇子的細作,就是想將豈國納入宸國人手中,王氏因為知道真相,才會被害的。」桃葉義憤填膺的說道,小臉漲的通紅,她最聽不得別人說她家主子的不好,若那人就在眼前,估計桃葉都能挽袖子與人幹起仗來。

潫潫卻笑著,好似鬆了口氣道:「原來丞相是打的這個主意。」

若當真是王氏回到府裡,再以正妻的身份告發情傾並非她的丈夫,然後不論王氏是活著還是死了,情傾都逃不過被人質疑的後果,可如今王氏還在宮中,並未見到情傾,且南都世家都知,王氏在王府並不得寵,再又潫潫曾經做客時,有意無意的宣傳獨寵的地位,那麼王氏說的話,就定然不如成為正夫人後那般有用,就算丞相想借此機會,污蔑情傾殺人滅口,相信的人,也不會太多,畢竟,皇宮可一直都在皇后手裡捏著呢。

不過流言只是個開頭,不論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也只不過是為了後面兵戎相見做一件華麗的遮羞布,也是勝利者對於天下人一個冠冕堂皇,所謂正義的借口,適用於丞相,也同樣適用於站在暴風裡的情傾,很顯然,那是一把雙刃劍。

然而,潫潫沒想到的是,情傾居然在接下來將這流言運用到那般徹底。因為七皇子在終於回府的路途中,消息走漏,被刺客刺殺,直至傷重失蹤,狠狠給那流言一個響亮的巴掌。因為沒有一個假冒的皇子或是宸國的細作,在未定罪或是成功之前,以這樣的方式消失人前的,反而卻像是誰忌憚七皇子的出現,先下手為強了。

「你確定七郎沒事?」潫潫揪著衣襟,聲音已經隨著恐懼加劇的顫抖,她現在腦子很亂,即便之前情傾已經帶了消息,說無論發生什麼,都讓她不要驚慌,可她如何能不驚慌,她只要一想起情傾可能會受傷或是被人抓走,她整個人都要抓狂了,就算活再久的閱歷也無法讓她恢復以往的淡然鎮定。

金盒從懷裡掏出一張布條,躬身低頭雙手捧在潫潫面前,潫潫深深呼吸幾次,才有力氣抬起胳膊,拿過那布條,細細摸了摸,正是情傾平日裡穿著的中衣布料,還是她當初親自選的。再低頭看向布條上的字跡,字數極少,只有四個字,上書:安好,勿念。但字跡潦草,可以看出來是情傾匆忙間寫下來,派人傳過來的,也可以想像,他當時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不得不親自處理,可又怕她胡思亂想,才特意寫了這個,這其中要費多大心思,更是冒了多大的風險。即便潫潫不是太懂,也能想的出來。

潫潫小心的將布條放入隨身的錦囊裡,貼身放好,又將手按在胸口,細細體味那個傻男人的用心良苦,她可以的,她一定能堅持下去的,她不能讓那個男人再擔心了……

「墨淺回來了麼?」再次睜開眼睛,潫潫已然再不提情傾遇刺的事情,她倔強的抬起下巴,彷彿又尋回了曾經面對困難的勇氣。

「回來過一次,後面因為有別的事情,就先走了,還讓人留了口信,說是春韶公子的事情,請夫人不用擔心,他自己會回來的,只是……」葛懷仁站在金盒身邊,上前一步說道,但那猶豫的模樣,就知道事情還有下文。

「怎麼了?」潫潫喝了一大口溫水,很難得看到葛懷仁吞吞吐吐的樣子。

「今日有人將這個鈴鐺以及一封信送到門房。」葛懷仁沒有將東西直接承給潫潫,反而遞給了一旁的棗葉,棗葉檢查一遍後,才拆了將其中書信遞給潫潫。

潫潫細細讀來,只覺信上語言顛三倒四,還有不少地方因為不用寫,都用圈圈代替,反覆看了幾遍,才抬起頭,拿過那個鈴鐺琢磨,就見那是個銀質的鈴鐺,只有黃豆大小,卻刻著繁複的花紋,不知是哪裡的文字,輕輕一搖,鈴鐺脆脆的響著,帶著一點活潑。

「沒有別的話了?」

葛懷仁遺憾道:「等奴婢趕去尋問,送信的人已然走了。」

「是什麼樣的人?」潫潫放下鈴鐺問道。

「就是普通的腳夫,看不出特別,只說是春韶公子讓他送來的。」葛懷仁也沒看見人,卻也將門房問了好幾遍。

潫潫將鈴鐺和信都交給錦鞘,讓其收了起來,如今她和情傾不好聯繫,也就不便將東西送了出去,再則信上描述也並無惡意,大意只是春韶欠了人家東西,只要歸還,不日便可歸來,再瞧那鈴鐺肯定不是南都有的,自然也不會是丞相等人故意送來的,反而到更像是什麼少數民族之類的,也不知道春韶是什麼時候結交的。潫潫腦海偶然間滑過一道靈光,卻很可惜的沒有抓住。

「如此,這消息就暫且壓下,若是有機會與七郎聯繫上,再將消息送出去,咱們這裡不要動。」

「諾。」眾人低頭道。

此時,守在外面的桃葉卻走了進來,躬身在潫潫耳邊道:「孟良悌求見。」

潫潫冷笑,果然王氏的事情,讓她坐不住了。

「讓她回去吧,就說我忙的很,等有空再見她。」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裡有時間去理會這些心有算計的女人,何況潫潫也準備晾一晾孟氏,瞧瞧她真正的用意。

屋內潫潫與幾人還在商討著,屋外站著的孟氏卻緊張的盯著正屋的門簾,心裡很是複雜,還隱隱帶著些許後悔,她其實不該來的,她原本一直都很老實的躲在偏院裡,寶庶夫人與殿下也沒有虧待過她與她的女兒,她相信,只要她一直這麼老實下去,日後的生活一定不會有差。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王氏居然會出事,雖然她一直與王氏不對付,王氏即便出事,也與她沒什麼相干,但後面隨之而來的流言,卻讓她日日夜不能寐,她不停反覆的回憶過去的一切,而每一次回憶,都讓她疑心更重一層,每一次回想,都讓她彷彿浸入冰水之中,戰慄不已。

如今的殿下與曾經的殿下太不一樣了。孟氏覺著自己對於殿下來說,還算是瞭解的,畢竟以她的身份可以懷孕生下女兒,已然是殿下對於自己的看中與恩寵了,雖說,她在殿□邊也不能拿大,可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殿下原本是如何的貪財好色,如何的蠢笨如豬,即使她口頭上從未說過,心裡也肯定是念過的。所以,一旦她得知,質子就要歸國的時候,她也隱隱是鬆了口氣,無論如何,質子就算資質再差,豈國總是他的國家,皇后就算對他有所企圖,介於他好拿捏的性格,也會對他們這些人不錯,她也可以安心的縮在後宮裡,做個不算出頭的良悌。

是什麼時候變得不同呢,孟氏心驚的想了想,應該是那一場在宸國內的刺殺,她身邊也死了人的,可不知為何,她的性命被留了下來,還差點嚇的流產,也是從那日開始,那位寶庶夫人不聲不響的出現在她們這些舊人的視線裡,成為了殿下的心頭肉,也是從那日起,她們再也沒有見過殿下。上天作證,她從未從殿下口中,聽過這位夫人,也從未看過殿下專程出宮看過什麼人,若說殿下害怕宮裡人知道他金屋藏嬌,那才是個笑話,只要殿下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他不能帶回宮,宸國的太后與皇帝從來不會因為女色的事情苛責他。

這些疑點,孟氏都在心裡閃現過,但終究給她歸入了殿下隱忍善藏,內有乾坤了。可如今再翻出來細想……孟氏身子晃了晃,慘白著臉,扶著丫頭的手,就要往回走。

「良悌,咱們……」

孟氏顫抖著,上牙打著下牙,強制鎮定道:「既然夫人有事,咱們下回再來吧。」

說完,再不等丫頭說什麼,頭也不回的往回走,腳步踉蹌,竟像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