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個踉蹌差點沒有摔倒,自從皇帝病重之後,她已然就將皇宮當做自己的所有物,再有父親在後為自己謀劃,她遲早也要做上太皇太后的位置,何況如今王氏昏迷,大王子還不是自己掌控,說是準備垂簾聽政也差不多了,可哪裡知道,自己還沒登上那最尊貴的位置,就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膽,敢來圍了寢宮。
「什麼人?敢如此大膽?」又怕又怒,皇后的聲音明顯有些尖銳。
丞相看著失態的女兒,皺皺眉頭,即便他也有些意外,可畢竟大風大浪裡闖過,也早就喜怒不形於色了。
「你去看看,是什麼人領的兵。」
那太監抖著腿,跌跌闖闖的跑了出去,可皇后與丞相乾等也等不到人回來,宮裡的其他宮婢太監都禁不住露出焦躁之色。
「尤雅,你出去看看。」皇后不耐煩的隨意指著了個丫頭說道。
尤雅膽小的縮了縮,有些恐懼的看了看周圍曾經的姐妹,見她們都低著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禁紅了眼眶,絕望的走了出去。
意想之外意料之中的,尤雅也沒有回來。
殿中的氣壓更低了,宮人們紛紛躲在角落,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有些從丞相府出來的奴婢,將希望寄托在了丞相身上,而丞相卻依舊坐在原處,看著殿門,不知在等待什麼。
「這麼晚了,丞相還在母后這裡,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殿內的石板上,傳來參差不齊的腳步聲,丞相臉色看著平靜無波,實則雙手握拳藏在袖中,死死盯著說話的來人。
「你!是你!!!」皇后的眼睛越張越大,抖著手指,驚怒的指著來人,大聲喊道。
情傾帶著嚴正與周大郎,還有隨侍的太監侍衛,悠閒的如同漫步在自家花園,聽見皇后扭曲的聲音,他微微一笑,攤手道:「看來,母后還能認的出兒臣。」
「怎麼認不出……怎麼會認不出!」皇后偏過臉,惡狠狠的看著情傾那種貌美的臉,憤恨的說道:「本宮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賤人的模樣。」
情傾彷彿沒聽到皇后的毒言,很好脾氣的笑道:「看來,連皇后都相信兒臣的身份,這張臉,果然做不得假。」
皇后被他的話一噎,氣勢也弱了幾分,畢竟她是想與丞相密謀將情傾作為假皇子處置,再將他的兒子立為正統。
「殿下,今夜這般興師動眾,可有什麼緣故?」丞相瞄了眼自己的女兒,氣定神閒的對著情傾說道。
「啊,也沒什麼。」情傾隨意拉了拉衣袖道:「本想去父親的寢宮,瞧瞧他的身體如何……」
皇后立刻看了過來,目帶緊張。
情傾眨了眨眼道:「可惜,父親不在寢宮。」
皇后鬆了半口氣,怎料,情傾又接著惡劣的笑道:「不過,我在別處尋到他了。」
皇后的臉色立即灰暗下來,眉眼間隱隱帶著緊張,但好歹她也是坐在中宮許久的女人,極快的便恢復過來,只站在一旁,故作鎮定。
「既然殿下看望過聖人,那麼殿下又出於何意,居然帶兵圍住朝鳳宮,可是殿下對於自己的嫡母有何不滿麼?」丞相掃了掃情傾身後,狡猾的說道。他明明就是暗指,情傾發現皇帝病重,便下手準備對自己的嫡母不利,意圖逼宮。
情傾卻毫不在乎,順手從案幾上拿起一件玉器,見上頭雕著一隻鳳凰,不由露出幾分嘲諷,而後淡淡道:「兒臣只是想來問問母后,為何父親病重,卻不在自己的寢宮,反而要搬去塵封殿那種近似冷宮的地方。」
皇后斜了他一眼,冷笑道:「太醫說聖人病重,唯恐是時疫,搬去那裡更清淨些。」
情傾聽後,差點笑出聲了,那明明就是中風之症,卻在皇后嘴裡如此這般胡言亂語,真不枉那窩囊父親多年來,都在這惡婦手下討不得好,如今怕是連命都要丟了。
「既然如此,父親恐怕還需要人照顧,母后與父親多年感情,應該不會丟下父親,獨自躲在這朝鳳宮裡安享尊榮吧。」情傾扔下那玉器,直直看著皇后,直將那皇后看的渾身毛骨悚然,才收了視線,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殿下,你可別太放肆了。」蒼老的聲音帶著病氣,丞相明顯不悅了。
「是丞相太過放肆吧。」情傾慢慢的往後退,垂下眸子道:「夜探深宮,圖謀不軌……謀害皇嗣,擾亂皇室血脈。」
丞相霍然站了起來,老眼冒著精光,死死看著情傾,不怒而威道:「殿下慎言,老臣雖不才,可也侍奉過兩代帝王,就算聖人也不可無憑無據詆毀老臣。」
情傾緩緩抬起頭,瞇了瞇眼,點點頭,似很是認同道:「確實沒有證據,不過……很快就有了!來人!」
一聲令下,殿外早已安排好的侍衛立即衝了進來,打頭的便是右中郎將馬大人。丞相一見來人,自是驚訝,再看情傾似笑非笑的模樣,總算明白了幾分,心下不由暗罵,當真是玩了一輩子鷹,今日卻被這小混蛋啄了眼,千防萬防,竟不知他是如何混入宮中的。
「你們!你們這是逼宮!!來人啊!來人!給本宮……」皇后眼瞅著那些穿戴盔甲的侍衛從外頭衝了進來,大殿裡的宮人被那些氣勢洶洶的侍衛嚇得四散奔逃,居然除了相府跟來的婢子外,其餘人都在此時消失不見,皇后本想喊住眾人,卻見那些侍衛毫不留情的拔出利劍。此時一股寒氣上湧,皇后驚恐的大叫出聲,似要祛除心中恐懼,以全她皇后的臉面。
「住手!」
丞相看著逃跑被抓的宮人,終於忍不住大喝一聲,一雙老眼帶著暗紅,滿含久居高位者的氣勢,一指情傾道:「逆賊!你當真無人可治麼?」
說罷,情傾沉了沉目光,就聽得外面忽然刀劍相撞,不知從哪裡冒出一群黑衣死士,很快就和禁衛軍糾纏在一處,情傾身旁的馬大人也有些躊躇起來。
「原來是我舅舅留下的白眼狼。」情傾扭過頭,看了看那些衝入殿中的黑衣死士,不慌不忙的笑道。
丞相見情傾不但不曾慌張,反而還笑得出聲,不知怎麼的,原本在心中念叨千遍的萬全之策,竟在此時有些不那麼確定了。
「哼,原是應該早些揭發你這賊子,可沒曾想,你竟如此狡猾,那麼就不要怪老夫無情了!」丞相對周圍的打鬥恍如無視,接著痛心疾首道:「老夫早就覺得質子回國,路有刺殺,另有蹊蹺,卻沒想到宸國賊子居然無恥到李代桃僵,居然殺了……」
「確實是李代桃僵!」情傾很贊同的點點頭,懶得去看說話被人打斷,臉色憋的通紅的丞相,伸手點指皇后道:「無道惡婦,居然派人與王氏私通,以你朱家血脈混入皇室,還想冒充我兒,殺父取子,做那偷取江山之事,我身為樓氏子孫,若不站出指認,怎能對得起樓家列祖列宗,又怎能對得起被你們殺害的兩位兄弟,更如何對得起我那可憐被你們密謀謀害的老父。」
「你!你血口噴人!」皇后氣得倒退幾步,完全不敢相信,居然有人為了江山,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定為孽種,更不敢相信,她與父親的一番打算,居然被此人顛倒黑白,黑心利用了。
丞相此時臉色也很不好,他本就中過毒,雖然毒素已清,可他身體一直不好,這就如同雪上加霜,越發的加快死亡的速度,再加上他一直用心密謀的計劃,一再被情傾打亂,眼下更是將一盆狗血反推回來,就算他再好的涵養,再穩定的心境,也難免氣急攻心,血腥入喉。
「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很快就知道了!」情傾也不再廢話,一甩手,轉身準備離開大殿,他身邊的馬大人帶著親衛,直接衝了上去,就與殿中那些黑衣人交起手來,嚴正更是舞動雙刀,直取皇后,欲要生擒拿。
「賊子,你會後悔的!」被黑衣人護在身後的丞相,看著情傾的背影,陰森森的說道。
情傾沒有理會,繼續往外走去,寬大的廣袖伴著夜風,來回擺動,就像江邊的楊柳,依風搖曳。
「哈哈哈,賊子,你不會真的如此這般絕情絕愛吧。」丞相揚起頭,鄙夷的看著情傾道:「你別忘記了,你也許今夜不會有事,可你的皇子府呢?你的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呢?你的女人們呢!」
情傾腳步微頓,卻沒回頭,繼續朝外走去。
丞相狠厲的從一具屍體身上,抽出一把銅劍,不顧藏在角落裡的宮人如何哭喊,他連眼睛都不曾眨過一下,狠狠的將劍刃捅進她的腹部,跟著,他看著地上蔓延的血液,用不大的聲音道:「死士這份大禮,老夫已經送過去了。」
情傾的髮絲隨動,攏在袖子的手,微微收緊。
「四百人對於你府裡的那些雜碎,你覺得誰會贏?」丞相忽然哈哈大笑,隨即猛地咳嗽起來,連手中的劍都拿不住了,皇后花容失色的站在殿中,先是有些茫然,而後不管不顧的衝到丞相身邊,給他順氣。
情傾依舊沒有停下腳步,眼瞅著,他的身影就離開大殿。
「樓言卿!」丞相滿臉通紅大聲喊道:「那條地道裡,老夫也準備了厚禮呢!哈哈哈哈哈哈……」
瘋狂的笑聲在大殿中迴響,連兵刃相撞的聲音都無法蓋過,情傾猛地頓住腳步,再沒有往前去,他身邊的周大郎側眼一看,不覺遍體陰寒,情傾雙目赤紅,青筋爆起,宛若地獄歸來的惡鬼,似要尋人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