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誰?是誰?」

潫潫站起身,將燭台舉起環視四周。

又是一陣沉默,潫潫的手捏成了拳頭。

「你確定是她麼?」

就在潫潫覺得不會有人回答她的時候,忽然聲音從房頂上傳來,潫潫急忙抬頭看去,房頂很高,模模糊糊的,似乎有片瓦被人掀開了。

「夫人!夫人!」屋頂上有人用壓抑的聲音喊道。

潫潫聽後,立刻一喜,抬頭也回道:「春韶!是我,你怎會在此?」

確定了人之後,也不知上面兩人用了什麼方法,不一會就順著房梁滑了下來,藉著燭光,潫潫看清了面前二人,一個自然就是春韶,而另外一個卻從未見過,穿著好似前世苗女的服飾,個頭高挑,皮膚白皙,只那張秀美的臉龐上,表情冷漠,酷似寒冰。

「這位是?」潫潫疑惑的問道。

「她……」

春韶剛要說話,就聽他身邊女子道:「我是他未婚妻,我是盧族桑聲聲。」

盧族?潫潫表示沒有聽過,畢竟她在這個世界時間尚短,她能把豈國和宸國的地名認清楚就不錯了,何況這種不知隱居在何處的少數民族。

「呃……是!夫人喚她聲聲即可。」春韶也不知是尷尬還是羞澀,摸了摸鼻子,低頭說道。

潫潫來回看著兩人,也不知道這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春韶居然在許久不見後弄了個未婚妻來,而且這個未婚妻還是個少數民族,如今一同來救她,真是夠曲折的。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我與聲聲聽說皇子府被圍了,就準備回去找你們,誰知道剛到角門,就見夫人和其他人被人架著上了馬車,我和聲聲不敢硬碰,就隨著車一同來了。」春韶嘻嘻笑著,好似之前就是隨車旅遊一樣簡單。

「就你們兩個來了?」潫潫心一涼,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出的去。

似是看出潫潫的失望,桑聲聲走了過來,從懷裡掏出一隻骨笛,淡漠的說道:「我的人很快就會來。」

剛一說完,窗戶外就傳來好似烏鴉的叫聲,嘶啞的毫不掩飾,桑聲聲立刻舉起骨笛,放在唇邊吹奏起來,只是,就見她手指翻動,嘴唇微顫,潫潫卻沒有聽到任何響動。

「索一,這個院子裡有多少人?」放下骨笛,桑聲聲對著空氣,古怪的說道。

突兀的,屋子裡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低啞渾厚的男聲道:「五十人有餘,還有幾百人駐守在隔街上。」

潫潫也覺著這麼個破舊的客棧,不會能容納那麼多人,再說這客棧原本肯定有住戶,如果周昌謹慎的不想讓人察覺,那麼他必定不會帶許多人來。

「迅速解決,把索四叫來。」桑聲聲冷酷的說道,彷彿那五十幾人只不過是個數字罷了。

「尊聖令。」此後,這人再沒說話。

潫潫終於發現了眼前女子的不同一般,她恐怕不僅僅是盧族少女那麼簡單,看她熟練的發號施令,平靜的對待生死,估計在盧族的地位不是低。

「咱們如果要坐馬車回去可能會有點困難。」桑聲聲忽然直直看著潫潫說道。

潫潫笑了笑,果然是個聰明的姑娘。

「這裡有條地道通往皇子府,可惜那頭被我們堵死了。」潫潫也有些惋惜的說道。

「無妨,告訴我位置,打開不是問題。」桑聲聲並不將其放在心上。

「就在剛剛周昌停留的那個房間,只是……」潫潫猶豫的說道,周昌這人尤為狡猾,他身邊的人估計也不大好對付。

桑聲聲卻不懼道:「我已讓我的家僕前去查探,咱們見機行事。」

潫潫點點頭,看著春韶將榮玉的屍體拖到一邊,不知為何,心中有種淡淡的惆悵湧上心間,曾經的日子,她並不是沒有回憶過,在尋香樓裡即便時刻存著將要接客的忐忑之心,但不可否認,與這些姑娘們在一處時,她的喜悅還是有幾分真心的,可怎奈,世事無常,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擁有圓滿的下場。

外面又傳來幾聲烏鴉的叫聲,桑聲聲點點頭,對著潫潫道:「周昌帶著人出去了,咱們正好動手。」

潫潫想起之前周昌說起,想要坐收漁翁之利,怕是他此時因為自己被擒,皇子府被圍,所以便覺的握有十全把握,此刻應該是去皇宮裡收利去了。

「等會咱們先走,你把密道指出來,我找幾個好手開道,估計用不了多久,咱們就能回去。」桑聲聲用一種古怪的方式拍了拍手,又催起了無聲的骨笛,似在安排一切。

潫潫不敢問,只默默的坐在一旁,等待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接著跟隨桑聲聲和春韶往密道所在的房間去,路上同樣遇到被送出來的嚴紫蘇等人,她們本是目露驚恐,可在看到潫潫和春韶之後,立即熱淚盈眶,跑了過來,聚在一處。

「不要多話了,趕緊走。」桑聲聲果斷的揮揮手,阻止她們敘舊,潫潫這時才看到周圍有幾個穿著麻衣的高壯男子,臉上帶著紋身,躬身虔誠的看著桑聲聲。

潫潫不敢多話,急匆匆的帶著人進了那間房間,果然,周昌已經不在裡面了,為了節省時間,潫潫也不再介紹,伸手按動密道的開關,還好,周昌沒有將其封死,再偷偷往裡瞧,也沒看到什麼屍體,想必,之前周昌等人只是想把他們逼回去,並沒有真的守在這裡。

「索四,你帶人先行,注意安全。」桑聲聲一揮手,一個看起來精瘦的男子點點頭,如同猴子一般帶著幾人衝了進去。

潫潫在焦急的等待中,又迎來哭哭啼啼的丫頭乳母等人,還有兩個已經睡著的小王主,細數一下,除了當時一路前往角門的過程中,死了幾個外,現在到還沒少,估計周昌也暫時沒準備動她們。

又是一陣鳥語,桑聲聲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回頭對春韶驕傲道:「可以走了。」

擠滿屋子裡的人,終於都露出了今夜第一個誠心的微笑,潫潫也忍不住心潮澎湃,還好,還好,她的命還不算差。

確定可以逃離之後,桑聲聲帶著春韶潫潫先走,其餘的人在盧族少年們的安排下,慢慢的往裡走。潫潫只是有些奇怪,她們的動作雖然不大,可丫頭乳母們卻極為容易暴露,但為何直到她們進入密道,外頭都沒有人來呢?然而,得不到解答的潫潫,也只不過疑惑了一瞬,便打起精神,往皇子府去了。

別看從皇子府坐馬車用了不少時候,可用密道,因為是直線,所以很快便到了頭,潫潫再看那密道的門口,不由抽了抽嘴角,這種強大的破壞力,想打不開密道都不可能,也不知道那瘦猴似的男人,是怎麼辦到的。

走入臥室,潫潫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兜兜轉轉,擔驚受怕,死了不少人,居然還是轉回來了,也不知道墨淺與錦鞘有沒有發現自己不見了,別再多生出事來。

看著潫潫眉頭緊鎖,春韶自是善解人意道:「等會咱們去尋一尋墨淺他們。」

桑聲聲撇了他一眼,也沒理會這個男人越俎代庖,她輕輕將索一叫來,嘀嘀咕咕吩咐一聲,便讓其退下了。

潫潫環視四周,果然是亂成一團,外面的門窗也被索四打破了,看起來不像皇子住所,到像一處危樓難民營。歎了口氣,潫潫讓乳母和丫頭還是抱著小王主躲進之前去的房間,她帶著四個丫頭還有嚴紫蘇走出房間,站在院內。微微垂下眼眸,掩住眼中酸澀,果然,院裡的死屍躺的橫七豎八,到處都是,有黑衣人的,也有親衛的,甚至這些人當中,還有之前給自己舉過火把,說過話的。也就不過一兩個時辰,人就都沒了。

「夫人!!」

也不知道潫潫在院子裡站了多久,更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院子裡的屍體已經被人擺在一處,當潫潫聽到熟悉的聲音抬起頭時,就見到遠遠的大門處,有一個正扶著另外一個人,蹣跚的往裡走。

待看清來人時,潫潫傻在當場,頓時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夫人,別來無恙。」溫和的聲音,不算漂亮,卻很潤和秀氣的男子正站在她的面前,而靠著他的,則是痛得齜牙咧嘴,還能笑得狡詐的墨淺。

「逐……逐煙公子……」好久未見,這個男人已不似曾經那般的青澀,洗去了小倌的脂粉氣,拔高了身軀,更有男人的擔當了。

摀住嘴,潫潫淚溢滿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她更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如此激動,也許只是經過大難之後,看見親人的委屈,也許只是想到即將面對不確定未來時,還能有肩膀可以依靠,無論如何,他們……還在一起。

「好啦,你哭什麼啊!還是個男人呢!」在他們的身後,錦鞘不耐煩的聲音忽得傳出,再看蓮音哭哭唧唧靠在錦鞘懷裡模樣,潫潫實在感動不下去了。

「夫人,府裡都清理乾淨了。」這個人雖然不認識,可潫潫聽過他的聲音,應該就是這次舅舅派來保護她的北軍百夫長。

「夫人!我還活著!」那個本想問清姓名的報信少年,滿身是血的站在那裡,看不清面目,可那雙眼依舊亮的嚇人。

潫潫微微笑了,是的,雖然有些人已經不在了,可是,他們都還活著,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