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同人漫事件真的完全激怒我了,別說我小題大作…你跟你的老師被人畫滾滾樂,我就不相信你高興得起來!而且五個學姊學長都有份,還是接力畫的!
那天我痛打了他們以後,氣得擺在櫃子的最頂端,誰敢拿出去賣就準備血濺五步,這次我可是認真的!
但我實在應該找個櫃子鎖起來…可惜我們沈默祕密結社,在學校裡的佔的是神祕學社的額度,社團經費超稀少的,沒那種經費買鎖。所以我擱在櫃子頂端,沒扔掉還是怕人誤撿了。
但徐道長來監督的時候,卻鬼使神差的從櫃頂拿了一本下來。
「這是什麼?」徐道長皺緊了眉翻。
「不~」連我帶社員都發出淒慘的喊叫,撲過去想要搶,卻被他瀟灑的一擺手,人人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想挖個大洞把自己埋起來,再也不要回到這令人羞愧而死的人世。
向來吵翻天的社辦靜悄悄的,連掉根針都聽得到。
徐道長深深吸了幾口氣,將書合起來,「小燕子,妳解釋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揚了揚同人漫,我們又都能動了。
…為什麼是苦主的我需要解釋這種倒楣事情?!但這起沒用的東西,居然有那個膽子躲在我背後發抖!
「是、是…」我咬牙,「他們沒題材可以畫了,拿我們的照片去當靈感。」強忍著淚,「我這就拿去燒了。」
「不~別這樣啦!」我身後那群沒用的傢伙,又拉又扯,「我們所有的錢都扔進去啦~以後我們不敢了啦,別燒啊~」
「閉嘴!你們還好意思說!」我一把搶過掃把,又羞又怒,「揍死你們這些王八蛋…」
但徐道長拿走我手裡的掃把。「暴力不能解決什麼事情。」他輕咳一聲,「的確太不應該了。但算了,饒他們吧。你們有空作這種無聊的事情,還不如好好的用功!你們的本分是唸書啊,滿腦子淫邪思想…」
他訓了五分鐘,把書遞給葉勤學長。「這次就算了。但以後絕對不可以這麼作。你要替小燕子想想啊,她還沒嫁人呢,傳出去怎麼辦?!念在你們還含蓄,要賣就賣吧…下回讓我知道,就沒這麼簡單了。」他大喝,「去吧!」
靜默了片刻,整個社團都歡呼起來,只有我尖叫,「徐道長!」
他扯著我的袖子出去,一臉嚴肅。「算了吧。」
「我不要!」我真的氣哭了,「他們真的太過分了…」
「雖然我不喜歡他們的興趣,但他們都還是學生,錢也不多。」他嘆了口氣,「印書也是要錢的,妳就這麼燒了,不說他們損失重大,以後社團的和諧就會出現裂痕。人際關係是門大學問,我倒現在還學得很糟呢,小燕子,有時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知道他說得對,但被人這樣亂畫…理智上可以接受,但情感上很難接受。更何況,我很敬愛徐道長。
說不清楚,心底又急。我這個鐵腕暴力份子,像個小孩子嗚咽起來,我覺得更丟臉。
他掏手帕給我,「乖,我知道妳委屈了。事實上是我不好,我對人,總是直來直往,不懂得轉彎,也沒多加考慮,才讓人誤會。」他長嘆,「磨練十來年了,我還是沒進步…」
那天回去,他若有所思的揉亂我的頭髮。之後他就不再帶我單獨外出了,就算吃飯也是在學校的餐廳吃,原本的小禮物改成平安符啊佛珠啊,不會招人誤會的東西。
但我真的很懷念心無芥蒂,高高興興一起出去的感覺。
為了這個,我氣得足足給這群不知死活的傢伙一整個禮拜的臉色看。
當然,我承認徐道長觀察入微。
不知道是不是物以類聚,我們社團裡的人個個都是窮鬼。他們幾乎都把所有的錢砸進興趣裡,過著一種超級貧民的生活,沒事就跑來社辦窩著。
初代學姊留下來的社辦,據說只有我們社員可以泰然自若,其他人都鬼哭神號的跑的跑,逃得逃。這個據說很陰的社辦,真的是冬暖夏涼,尤其是夏天,連冷氣都免了。
我們搬了不少學校汰換下來的會議桌椅,自己釘釘敲敲,也是很好用的。之前學長學姊留了不少「財產」給我們,電冰箱、微波爐、咖啡機,一應俱全,還有兩部可以上網的老電腦。
甚至還有個可以睡午覺的小沙發。
這些一窮二白的傢伙,甚至會買一份鐵板燒,幾碗飯,四五個人就這樣打發一餐,節儉程度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所以大家都在這兒讀書、縫製衣服、製作道具。小東小西在這兒乒乒乓乓的打節奏寫歌,起居幾乎都在這兒了。
本來我也這樣,但被氣翻了以後,除了早上來寫一下社團記事簿,其他時候我寧可回宿捨生悶氣。
但天天生悶氣也不是辦法,而且無聊。我開始翻室友的言情小說。
大部分的言情小說都可以看看前面、中間、後面,一本就算看完了。我對她大推的一點興趣也沒有,卻不小心翻到她不太愛的綠痕。
我一下子就著迷了,但她來來去去就一本沈醉東風。
算算這個月的零用錢,我穿上鞋子,騎車下山去鎮上的小說租書店,很開心的提了五本書回來。
在十字路口,我差點撞到一個人。
我趕緊緊急煞車,我發誓,那個人是突然冒出來的。我雖然一面胡思亂想一面騎車,但也會注意路況,而且我騎得很慢。
原本呢,我以為終於打破靈異視障的界限,我看到了「那個」。但空氣中沒有傳來什麼怪味兒,那個人不但有腳,還有影子。
「…抱歉。」我說。
那人慢慢的轉過頭,一張清秀又俊逸的臉孔,讓我想到某些韓國明星。但他神情鬱鬱,「沒事。」
沒事就好,我點點頭,想離開十字路口,車子卻很不爭氣的熄火了。我悶悶的牽車到路邊,踩了幾下,一點反應也沒有。這輛車年紀實在太大了,有些時候是會這樣的。過一會兒,就會自己好了,我乾脆把車停好,坐在車子上,就著路燈開始看小說。
我旁邊一沈,那個差點被我撞到的男人不請自來的坐在我旁邊,「好看嗎?」
「很好看啊。」我漫不經心的回答。
「有興趣真好。」他笑了幾聲,卻一點高興的感覺也沒有。「我對什麼都沒興趣。」
「一定有讓你喜歡的事情吧?」我心不在焉的回答,我不喜歡看書被打擾。
「一直都沒有。」他淒楚的說,然後不管我有沒有在聽,開始嗡嗡嗡的說他從小到大的種種不幸生涯。
反正就很老梗啦,父母親不愛他,管家廚師不喜歡他,連家裡的司機都看不起他。女生喜歡他都是因為長相和財富,男生都是表面和睦,內心都在忌妒他之類的。
…我沒有辦法在這種嗡嗡嗡當中看書。
「人生還是樂觀一點好。」我闔上書,嘆了口氣,「為什麼要往壞處想?往好處想不行嗎?」
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我,我聳聳肩,「我要回去了,請你下來。」
這次我成功的發動車子,他卻露出詫異的表情。「掰掰。」我揮了揮手。
這年頭有王子病的男生還真不少,超可怕的。
綠痕的書很不少,我看得又快。但我每天都有可用的零用錢額度,所以一次只提五本書,這樣就要上下山奔波著租書還書。
結果我又在十字路口熄火,巧遇那個男人。聊沒兩句,他又開始說他「艱辛苦楚」的經歷。
聽到很煩,但我心底微微一動。「你跟我大弟很像。」
「唔?」他好看的臉露出迷惘的神情。
「我大弟也是天天都在抱怨,什麼都不滿足。」我嘆氣,「他老嫌我們家窮,天天羨慕別人穿名牌用名牌,錦衣玉食的。有回他帶朋友回家玩,第二天大大發了場脾氣。因為他的朋友譏笑他,我們家還沒他們家的浴室大。」
「…後來呢?」他眼神專注起來。
「後來我跑去他們班上,對著我弟大聲說,雖然我們家都沒人家浴室大,但我爸爸沒養半打小老婆給我們添弟妹,爸媽到現在還像熱戀中。我們家兄弟姊妹都相親相愛,不像別人家的手足都不講話,比陌生人還陌生人。然後我問他,他想要自己孤獨的跟名牌玩,還是跟兄弟姊妹一起玩。」
當然啦,有物質享受很棒,我也很愛慕虛榮的。但是當了一輩子必須操勞家務的姊姊,我真的比較切實際。我也很喜歡軟綿綿的小熊小狗什麼的,但你知道維護清潔有多累嗎?要收拾到乾淨清爽多不容易?
那些身外之物,看看就好了,真的擁有反而非常麻煩。坦白說,夠吃夠穿就行啦,床鋪再豪華,我頂多也只能佔這麼大的位置,睡著之後有什麼分別嗎?
比起那些,我比較喜歡一家大小開開心心,打打鬧鬧的嘻笑度日。人一定要先看看自己有多少存貨,再去煩惱自己有什麼不足嘛。說不定你輕視的存貨還是別人的珍寶哩。
「往好的地方想嘛,幹嘛只想壞的?」我嘆息,居然讓我發動了車子。
他卻拉住我的手,不知道是否夜裡風大,他的手很冰,「…我叫何以風。」
「喔。」我警戒起來,想掙脫卻掙不掉。
「妳願意跟我交往嗎?以結婚為前提?」他的眼睛開始發光。「我什麼都可以給妳唷,只要妳想要的…」一把抱住我,還把臉湊上來。
變態,真沒想到…我以為我們學校附近除了鬧點鬼以外,民風純樸呢,沒想到有這種變態!
我一拳打得他往後退,又一腳踢中他的下巴。「混帳東西!把我當成柔弱的女人就錯了!為什麼我要跟你交往?神經病!」我高中時還是跆拳道校隊呢,是教練哭著求我退隊。我揍弟弟們揍慣了,對那些嬌生慣養的隊友也照樣痛下殺手。
看我長得文靜就動手動腳的,這就是大錯特錯!
他在地上用一種奇怪的姿勢抬起歪斜的脖子,一隻眼睛掉出眼眶,獰笑著爬過來抓我的腳踝,開始散發強烈的惡臭。「…妳跑不掉的…妳是我的了…我要的東西沒有要不到手的…」
驟然上升的驚恐被狂怒壓了過去,我用另一腳惡狠狠的踩在他手上,後悔我從來不穿高跟鞋。
「你這不是東西的東西居然敢說我是東西?!吭?我打得你媽媽不認識你是誰!」
我著著實實的把他痛扁了一頓,揪著他前襟提起來時,心底模模糊糊的覺得很輕。那當然…我沒仔細想下去,轉了幾十圈,用離心力將他甩得老遠,他是…那個嘛。
緊緊壓住的驚恐以怒火燎原之姿轟然燒了上來。我跳上機車,用我生平最快的速度騎上山,但你知道這部老爺車上坡,能破四十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妳跑不了的~」他的聲音在後面追,而且越追越緊,「我終於遇到我喜歡的人了…我就是喜歡妳這種的…」
他媽的,我不想被變態喜歡!更何況…他是鬼啊!!
我現在開始慶幸我是靈異視障,所以之前都看不到。嗅覺衝擊和視覺衝擊比較起來真是小兒科。
剛剛那麼有勇氣海扁他,現在我卻嚇得涕淚肆橫,巴不得多長兩個輪子出來幫著跑。
有幾次車子莫名撇輪,我死也不願意回頭看是怎麼回事。心底只有一個念頭:我要趕緊騎到後門,衝到社長老大爺的祠裡,其他我什麼都不要想。
說不定就是這種執念,居然讓我真的騎到後門,煞車不及的輕微撞上土地祠的牆壁,可怕的惡臭跟在我後面不放,我爬起來想跑進祠裡,腳踝一緊,我又摔了一跤。
死定了。我還年輕不想結婚…更何況人鬼殊途?
「不要!」我慘叫。
「畜生!放開她!」一聲大喝,宛如晴天霹靂,我還沒怎麼搞清楚,已經讓徐道長拖起來塞到背後。
我嚇得要死,抓著徐道長的衣服拚命發抖,眼淚鼻涕都糊在上面了。
「你這個…」他氣得要命,抽出幾張黃紙,轟然落地就成了個火圈。那隻鬼怒吼,跟他對抗起來,左突右撞,試圖要跑出去,卻忌憚烈火。
「小燕子。」徐道長回頭看我,我顫顫的抬頭,突然覺得他很高大、很有安全感,一夜的驚恐更一發不可收拾,化成淚水,哭了個面白氣促。
他緊緊的皺緊眉,反轉忿恨。「原本念你天賦卓然,修煉不易,也無大惡。但留你這東西必成大患!」
徐道長伸出劍指,「滅!」火圈突然旺了起來,蜿蜒如蛇撲向那隻鬼。
「慢著!」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這是老兒的管區,你在我這兒逞什麼威風啊?小徐,你多年不殺生了,怎麼今天反而暴躁起來?仁王,去把那小鬼拘提過來。」
哈哈哈…我一定是驚恐過度,所以在做夢對吧?我們家老大爺開口了呢。他案下還鑽出一隻大老虎,踩滅了火圈,把那隻鬼抓到案前跪著。
他恢復何以風的模樣,對著老大爺不斷磕頭。
「鬼身修煉到這種地步不容易,半是機緣,半是天賦。」老大爺嘆氣,「只等你自行煉滅愛恨貪瞋,就有希望遞補上去。二三十年都這麼安分修煉過去了,現在是怎麼了?」
「我喜歡她。」何以風流淚,「我只是隨口跟她玩笑,她卻這麼認真的勸我。心底雖然怕翻了,還是痛打了我一頓。這麼仁慈又有勇氣的姑娘哪找呢?」
…我不要當什麼仁慈又勇敢的小姑娘!我更驚恐的貼近徐道長,拚命搖頭。
「你休起妄想!」徐道長怒喝。
「追女生也不是這麼追的嘛。」老大爺勸著,「願不願意,還是要看小燕子…」
「我不願意!」我探出頭大吼,又趕緊縮回去。
最後在老大爺的和解之下,他答應不再嚇我,徐道長不對他動手,就這樣落幕了。
我一路哭,一路讓徐道長托著手腕。我猜他很氣,因為他握得我手腕好疼。但我真的嚇壞了,親眼見到果然好可怕。
找了處水槽,他弄濕手帕,幫我擦臉,還有手腳沾滿泥沙的傷口。
「幸好都是皮肉傷。」他低聲。
「徐道長,我不要被他追。」我哇的一聲哭起來,「老大爺說也沒用,我不要啦…」
他咬緊牙關,發出輕微的咯咯響。「他別想碰到妳一根手指,放心吧。」又把我的頭髮揉得很亂很亂。
於是我多了個追求者,讓女同學大為豔羨,每天送花,外加一大篇甜言蜜語。只是我都當作沒聽見,他也不敢靠近我三尺之內。徐道長他們師門的卻鬼符還是很有效的。
「…死牛鼻子。」何以風氣得咬牙切齒,「等我修行夠了,就先撕了那符!」
「你是什麼東西敢罵徐道長?」我對他撒潑,「想趕上他的修行?多修煉個三五百年吧!實習土地公還遞補不上呢,猖狂個屁!」
「…小燕子,再多罵幾句。聽妳這樣嬌罵,真讓人…反正我早晚會是土地公的,妳就來當個土地婆吧。其實當鬼也滿好玩的…」
「去死吧!」忍無可忍,我抓起掃把把他趕出去,「滾滾滾!」
我的男人運真是差到爆炸。頭個是個沒肩膀的弟弟學長就很慘了…第二個居然是個鬼,而且是個變態的鬼。
若是每況愈下…我恐怕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為什麼會這樣…我矇住了臉。
沈默的祕密結社之追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