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發現他們取名為「燕子與黑執事的祕密戀事」第二集的同人漫畫時,天空很應景的劈了一道雷,轟隆隆,完全貼切的展現了我憤怒的程度。
我正氣得發抖,學長學姊抖衣而顫時,小東小西還火上加油的發表新歌,「yoyo缺課in 缺課out 燕子魔斯拉沿途破壞那個各大城市啦 繃雌繃雌繃雌 台北 板橋桃園 繃雌繃雌繃雌…」
我受不了了。這次我掄起兩把掃帚--你沒看錯,左右開弓。在葉勤學長護著雅意學姊要奪門而出的時候,我大喝一聲,把左手的掃帚投出,轟的一聲讓他們嚇軟了腿,只能
抱著發抖。
我說過嗎?我國小的時候是田徑隊的,專門擲鐵餅。
念在學長娘炮歸娘炮,還知道誓死保護女朋友的份上,我把矛頭指向那三個冥王星人,決定以霹靂手段,實施菩薩心腸,省得他們將來真惹來殺身之禍。
就在我紅著眼奪命追殺的時候,覺得我被凌空抱起,我一個後肘攻擊,順帶起棍,大罵著,「放開我!」
沒想到被輕鬆化解,掃帚被奪走,外帶腦門中了一個爆栗。「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講,需要這樣動手動腳?」
我這才看清是徐道長。難怪…我就想有誰打得贏我。這些沒用的傢伙,一起躲在徐道長後面抖衣而顫。
捲著袖子,我大罵,「別以為這樣就沒事了…」
徐道長真是超過份的,他用一根指頭指著我的眉心,我就僵住不能動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橫眉豎眼的問。
葉勤學長眼淚汪汪又結結巴巴的招供了,抖著手把那本天打雷劈的同人漫畫雙手奉上。
徐道長翻看起來,「劇情太薄弱了,線條也不穩,效果線用太多…不過給我一本吧。」
「小燕子不打我們的話,十本都行。」葉勤學長雙手合十。
「徐道長!」我尖叫了。
但他把我扯出去,一路任我憤怒的哭罵,開到山下的咖啡廳,「一杯漂浮冰咖啡,一杯藍山。」
專心吃漂浮冰咖啡的時候,我是沒時間哭罵的。正意猶未盡,他又叫了一杯。我不得不承認,比起年紀可以當我老爸的徐道長,我的道行真的太淺。
「這次他們改名字了。」徐道長居然反過來替他們說話!
「燕子和小燕子有什麼差別?!」我的火晃的冒上三丈。
「有啊,燕子兩個字,小燕子三個字。」他氣定神閒的說。
…我我我,我真爭不過他。我不但處處居於下風,他還義正嚴辭責怪我不該破壞公物,濫行暴力,又從格物致知講到齊家治國平天下,沒完沒了。頭昏腦脹之餘,我求饒了。
「但絕對沒有下次!」我吼,擦掉眼角的眼淚。
「好好好,我會好好念他們。」徐道長點頭,遞手帕給我,「去擦個臉,都成花貓了。」
但我覺得徐道長根本不像是在罵他們的樣子,還真收了他們的賄賂。
…男人真是一種不可以相信的生物!
晚上去巡邏時,我真是氣得牙關咯咯響。何以風居然挑在我氣頭上跟我囉囉唆唆,這次我一點都沒有留情,把他打出圍牆,化成天邊的一顆星星。
這件事情好不容易平息了,當月的十六,我們在老大爺的案下,掃出數量驚人的意見函。
而這次根本不用分門別類了,完全都出在女生宿舍。她們說,有個女鬼在兩點後,穿過七樓的牆壁,橫過整個樓層的寢室,然後消失。
奇怪,我也住女生宿舍呀?不過我一向巡邏過後就睡了,那個時間,我睡得正熟。但我看社團記事簿,說我們宿舍門口的大樹是女生宿舍守護者,不應該放什麼怪東西進來呀?
雖然疑惑,但既然多半都是我在巡邏校園,又住在女生宿舍,我還是去看看好了。但生理時鐘實在很難抗拒,十二點不到我就呵欠連連,撥了鬧鐘,我決定一點五十起床去看看。
鬧鐘吵醒了我,我按停了。又困又疲勞的揉著眼睛,一間間巡邏過去。此起彼落的尖叫聲讓我很困惑,雖然看不到,但我也沒聞到任何異味。
我想是集體歇斯底里?還是跑出去了我不知道呢?
反正都起床了,就順便巡邏校園吧。學校真的很大,連我這有運動習慣的人都會覺得累。但今天倒是意外的輕鬆,或許最近我的體能有進步了。
我繞到土地祠,意外看到老大爺在瞪我。不但是他在瞪我,連他案下的仁王都鑽出來,張著嘴。
「…丫頭,妳在這兒做啥?」他很輕又很謹慎的問。
「巡邏校園啊。」我盯著他看,「哇…老大爺,你真的會說話唉。」
「廢話!」他罵了一聲,又忍住了。「女孩子半夜出來走動不安全,仁王,送她回去。」
「請隨我來,沈默的默娘。」大老虎對我點了點頭。
「哇,仁王,你也會說話啊?!」我大為驚嘆。
「…是呀。」他一臉想笑又不敢笑,「隨我來。」
其實照我的身手…別主動去挑釁別人,通常可以全身而退,我不知道他們做什麼這麼緊張。不過我還是一面跟仁王閒聊,一面走回宿舍。
沒有風,但我們女生宿舍的樹葉卻拚命沙沙響。
「安分點。」仁王淡淡的說。
樹葉突然一響也不響了。
我想看清楚點,仁王卻拱著我的背,要我進去,還一路跟到我的房間。他低頭,「晚安,沈默的默娘。」
「晚安,仁王。」他這麼有禮貌,害我趕緊回禮,差點磕到門。
困死了,我又回去睡,然後一覺到天亮。
但第二天整個宿舍都大轟動,到處都有人在講女生宿舍鬧鬼。奇怪,就沒有啊。
我很納悶,決定晚上再看看,但是那天我真的太累了,睡到天亮,覺得有點內疚。
所以隔天晚上吃過飯我就睡了,一點半的時候一定爬得起來。
但我這人沾枕以後要清醒真是困難極了,按掉鬧鐘,我困得想哭。呆坐了一會兒,我慢吞吞的一間間巡邏,又是此起彼落的尖叫聲。但什麼味道都沒有,何況我帶著卻鬼符,真有什麼鬼也跑光了。
那她們叫什麼叫?
我氣悶的往校園走,反正起床了,順便巡邏一下校園好了。居然會遇到何以風。
他瞪著我看,左繞右繞,還戳了戳我的臉頰。
「你想死啊?!」我對他揮出一拳,卻覺得有點虛浮。怪了,我晚餐沒吃飽?
他呆了好一會兒,在我面前豎蜻蜓、翻觔斗,跑來跑去,放煙火。
…鬼也會發瘋?
「來來來,跟我來。」他一把抓住我,扯了片樹葉,紮在我腳上。然後我身不由己的跟他跑起來,身邊的景物模糊快速的往後飛。
「何以風!切勿自誤!」仁王在後面邊追邊叫。
「嘖。」何以風在地上畫了一道,瞬間成了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仁王被擋住,跟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
感覺?我覺得我好像沒睡醒,還渾渾噩噩的。
現在是在演哪出啊?
坦白說,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搞什麼。而且,十字路口為什麼有地下皇宮,我也百思不解。
他把我帶到那個富麗堂皇到接近可笑的大廳,叫僕人推出了好幾百件的禮服展示,問我喜歡哪一件。
「啊?」我摸不著頭緒。這些衣服不是裙襬長得可以跌死人,就是短得遮不住內褲,胸口都是創歷史新低的。我要穿這些,不會乾脆跟我們學長學姊去Cosplay?
他們手藝可精緻多了。
要穿這些,我不會穿徐道長的長衫喔?最少保守又有幾分仙氣。
「旗袍?」何以風一怔,「也對也對,來人啊,古典風才是王道啊。」
然後我又看到幾百件各式各樣奇模怪樣的旗袍。
「妳看這件怎麼樣?」他很興奮,「黑底火鳳燎原,真是又富麗又霸氣啊,多像妳啊~」
…鬼真的會因為腦殘而發瘋嗎?
「而且跟我的衣服是一對的唷~」他瞬間換上雪白唐裝,我突然想起徐道長穿過這套。那天他就是穿這樣吹笛子。
「妳果然喜歡~」何以風扶著臉害羞,「看後面妳會更喜歡!」
他轉身,唐裝後面繡著一隻張牙舞爪的金龍,聳有又力,加上那四個字「飛龍在天」,真是台客到爆炸。
我還沒鬧清發生什麼事情,何以風的僕人奔進來附耳低語,他大驚失色,「怎麼會這麼快?!」
「有高鐵啊…」僕人苦著臉。
「真是萬惡的高鐵!要這種東西做什麼?!」何以風暴跳,「出去出去,都出去守著!看起來要造成既定事實了…」
他沒等人走清,就撲上來了。我一拳打過去,意外的只讓他臉一偏,然後被他架住。「我也不想這樣。」他充滿歉意,「但機會難得,婚後再來慢慢培養感情好了…」
什麼婚後啊?看他的臉越來越近,我大急,唯一唸過的咒湧上心頭。「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常當視之,無所不辟!」
他的腦袋整個炸爛了。他尖叫,我也跟著慘叫起來。
「…小燕子,妳真的好帶勁喔。」那些爛肉像是拼積木一樣飛快的拼回來,你絕對不會想在場觀看的。「不要掙紮了…」
我舉起拳頭,卻無用武之地。因為整個大廳坍方了一大塊,徐道長將何以風拖住後領,看也不看得甩到牆壁上,造成更嚴重的坍方,撣了撣身上的塵。
「畜生,這是你逼我的。」徐道長冷冷的說,「我答應老土地留你一命,不過就是一命而已。」
場面實在太血腥了,不得不馬賽克處理,讓我們直接跳過這段。
我只能說,等徐道長扯著我出去時,何以風像是一灘絞肉,在地上試圖把自己拼起來。
「大約十來年就拼得完全吧。」徐道長獰笑幾聲,「你剛好順便懺悔,認真修行。別老跟在女人屁股後面,試圖當什麼強暴犯!」
被他扯著手腕踉蹌前行,其實我心頭有種怪異的膽顫。我現在有點明白他的真名是什麼意思了。
他把我扯到車子前面,我猜是租來的吧。但讓我目瞪口呆的是,車子裡還有個閉著眼睛的徐道長。拉著我的徐道長走入車子裡的徐道長,然後睜開眼睛,皺著眉瞪我。
沒好氣的下車,「瞧瞧妳這什麼樣子!連離魂了都不知道!」
離魂?我低頭看著自己有些模糊的手掌。我該不會…該不會…該不會只有靈魂狀態吧?
這一嚇非同小可,我開始覺得足不點地,夜風一刮,我就身不由己的被吹走了。
我很想抓住什麼,可惜只抓到一把空氣。
「妳是怎麼樣,我的天…」徐道長也慌了,他念了幾句眯哩媽拉,風就往他那兒刮,他抓著我的手扯下來,但我踏不到地板。他一放手,我就往上飄。救命啊!
「…抱住我脖子。」他無可奈何的將驚慌過度的我抱起來,「抱緊。」
我冒著冷汗抱住他的脖子,他托抱著我。我只看過我爸媽這樣抱弟妹,我自己還沒被這樣抱過哩,最少我有記憶的時候沒有。
他看著我,疲勞的嘆口氣,罵都罵不出來。
試圖把我綁在助手座,但我總是身不由己的飄上去,就要透車而出了,「哇哇哇~」我揮手拚命大叫,掙紮著抱住他的脖子,死都不敢放手了。
「…這樣我怎麼開車?」徐道長暴躁起來,「我問妳,妳是否有瀕死經驗?還是一次解決好了,到底是在哪嚇離了魂?」
這個問題,真的還滿尷尬的。我咬著食指,試圖想起來。「…是差點在游泳池淹死那次呢?還是在五樓跌下來那次?不不,應該是被卡車撞到那次吧?還是廚房失火那次呢…」
我還沒算完,徐道長的臉色黑到不能再黑,快發紫了。「…妳是怎麼回事啊?!
妳怎麼活到現在的呢?妳不像是會自己去找麻煩那種啊,妳…」
他的臉色又暗了一個色度,「妳該不會又是去奮不顧身…」
「我有五個很愛惹麻煩的弟妹。」我搔了搔頭,「年紀小的孩子又不懂事,難免啊。我是他們的姊姊…」
他不等我說完,忿忿的往車頂一捶,車頂馬上貓了一大塊。租來的車這樣破壞…不好吧?
「笨蛋!」他的聲音真是震耳欲聾。
我氣憤的頂嘴,「換做是徐道長,也跟我差不多啦。難道你也是笨蛋?」
他一時語塞,無話可說,又捶了一下車頂,氣得咬牙切齒。我就說他脾氣太暴躁,總有一天會鬧出心臟血管疾病。
「對!我是!」他繫上安全帶,把我抱在他懷裡,悶悶的開車上山,然後從停車場把我抱到女生宿舍,一直到我的「身體」那邊。
我曾經以為,靈魂是沒有感覺的。但我錯了,感覺反而更細微、記憶深刻。不用盯著他看,我也能感覺他臉孔的每道線條,和長年皺眉的怒紋。
他想把我放進身體裡,我卻抱著他脖子不放。他張大眼睛,不太自在的粗聲,「被抱上癮囉?」
「不是啦。」我沒好氣。或許是我對今晚發生的事情沒有實感,才會這麼做吧。
我伸手想撫平他眉間的怒紋。「別皺眉啦,臉上沒半條皺紋,就多這道破壞畫面。」
「…傻丫頭。」他將我抱緊一點,很疼愛的。
我覺得,心情真的好平靜。他把我放進身體裡,在我眉心按了按,我勉強睜開渴睡的眼睛,對他微微笑笑,又睡著了。
不知道是不是做夢,我好像聽到他輕輕的喊我霽月。
後來徐道長試了很多辦法,我睡著以後偶爾還是會離魂,讓他傷透腦筋。後來他鄭重的給我一串黑黝黝的佛珠,叫我不管怎樣都不能拿下來。
但他帶著相同的佛珠,讓我心底覺得有點怪怪的。
「因為我束手無策了。」他嘆氣,「妳身體和魂的聯繫太薄弱,青春期又來得特別晚,現在妳太不穩定了,更容易離魂。」他沈默了一會兒,「最近出了點事情…我不能常來,又快放暑假,妳又要回台北了。在校內離魂就算了…在外面…」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但我清醒的時候,可沒那個膽子去抹他的怒紋。
「既然我們互相知道真名,就用這個當聯繫,好綁住妳的魂吧。」
我是聽不懂啦,但我覺得耳朵有點發燒。他望我一會兒,又叮嚀了幾句,揉亂我的頭髮,就走了。
我有種…心底空空的感覺,好像快感冒那種虛弱感。
直到小東小西在我後面唱「oh my love~yoyo 缺課in 缺課out yoyo~」才驚醒我。一回頭,葉勤學長和雅意學姊交握著手眨眼睛,三劍客在爭辯戀父情結和羅莉癖的相輔相成。
我握緊拳頭。
沈默的祕密結社之離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