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沈默的祕密結社·之十一 師門

  今天要上供,雖然閻玄日的官比老大爺大,昊誾根本不甩神界封的土地,但昨天讓我瞪上一眼,馬上改口說今天會乖乖的來。

  下了課我就匆匆跑來社辦,打開門,葉勤學長抬頭,表情馬上變得驚駭莫名。

  「小燕子…妳的脖子…」他再不控制點,眼睛會掉出眼眶的。

  他的話引起大家的注意,人人都淨往我的脖子瞧。

  「沒什麼,」我輕描淡寫,「拔罐。」

  「…這罐,」葉勤學長真的一點進步也沒有,滿臉賊笑,「意外的小啊…」

  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了。所以我很冷靜的去拿了牆角的掃帚,「不然呢?你們說這是什麼?」

  一帚在手,威力無窮。真比什麼威力卡都好用。

  整屋子的人(還有冥府和魔族),異口同聲,非常整齊的,「拔罐!」

  我費盡苦心的震撼教育果然還有點用處。

  這瘀青,說起來是我自找的。

  既然已經確定我愛徐道長了,當然沒什麼好客氣的。雖然很詭異的,總是跨不過最後的防線,但脫他襯衫好像有癮似的,雖然他不同意脫掉,但也不介意我解開所有鈕扣。

  我承認我是個色狼,看到這樣結實又精壯的肩膀,口水幾乎都要滴下來,忍不住又親又咬的。

  他總是默默忍耐我的狼啃,堅持謀定而後動,但他的老師個性大約沒有救了,終於忍不住把我抓過去,「吻痕不是咬出來的。」

  很認真而確實的「教導」我怎麼種草莓。

  我在他脖子亂種,他也沒有生氣。稍微運氣就沒了淤痕,但他要幫我消除,我卻捂著脖子逃得遠遠的。

  「…妳要這麼出去?」他很驚訝。

  「那當然啦!」我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你是教授,當然不能掛著吻痕。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關係,我就是要讓那些敢對你流口水的女生徹底死心!」

  他輕輕的笑,將臉別開。「個子小小的,醋勁這麼大。」

  嘖,這個人。「何以風,昊誾。」我掂起腳,輕輕在他耳邊說。

  原本溫柔的面孔立刻鐵青,牙關咬得咯咯響。「…宰了他們。」

  他還好意思說我哩!所以我掛著脖子上的吻痕招搖過市。我發現真的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以前多怕人家講啊…現在巴不得那些不要臉的女生都來看看,我還特別去校花面前轉了兩圈,她差點把手裡厚重的原文書給撕了。太痛快了。

  但這不代表我由得社裡這些混帳跟我說東說西的。但我的威力鎮壓卻達不到老大爺那邊去。

  我代表去擲筊問他滿不滿意,連擲了二十七個,都是笑筊。

  最後是葉勤學長跟他擲筊,才得到聖筊,那些可惡的社員早笑翻了,只有昊誾黑著臉。

  我默默無言。有個被人垂涎的情人真是辛苦,還得忍辱捱別人的嘲笑。

  我對這種愛情生活真是滿意極了,徹徹底底的對徐道長的美色投降。最大的樂趣就是吃過飯去他那兒唸書挨完罵以後,在巡邏之前,可以坐在他膝蓋上盡情親暱。

  雖然偶爾會納悶,我們這樣兒真的是正常的情人嗎?尤其是有回我看到一個爸爸把臉埋在小女兒頸窩逗她癢…我真的覺得很眼熟,因為那也是徐道長最喜歡的一招。非逗得我又笑又叫,還輕咬好幾口才放過我…這樣正常嗎?

  但這種疑問很快就拋開。畢竟我們都不太擅長分析自己,照本能行動比較愉快。

  不過,徐道長畢竟比我老爸還大,真要克制本能,強過我太多,我道行真的太淺。

  終究有一天,我被迫隔絕在他美好的身體之外,長達十天之久,餓得我出現禁斷症候群。

  事情是這樣的,我的會計,一直是最弱的一環。大一還可以靠死背過去,但大二我們換了新的會計學教授,他的脾氣火爆到極點,不知道為什麼,非常講究簿記的部份。

  發現我學了一年,連「借貸平衡」都搞不清楚,以至於期中考抱了個鴨蛋,大發雷霆,揚言十天後要給我個別小考,考不到七十分,就算我期末考考得再好,也要讓我死當。

  這個會計學教授不知道發什麼瘋,居然叫住徐道長,要他管好我。

  …我知道我們兩個都不避嫌,但也不用這麼公開啊老天…

  等徐道長瞭解我的會計學有多弱以後,他也變臉了。冷冷的跟我說,「這十天妳還是專心唸書吧。大概是我們狎暱過度,妳書都不能好好念…」

  「這跟那有什麼關係?」我大急,「你沒學過會計不知道,那是很莫名其妙又不知所謂的…」

  「我不知道?」他冷笑兩聲,隨便抽了張試題,看了一遍,二十分鐘就做出完整的試算表。他很可惡的揚揚眉,「我不懂?」

  於是,他就把我一腳踢入地獄中。

  他每天吃過晚飯,就把我拎到房裡盯著我唸書,卻連碰都不准我碰。還揚言若會計小考不到標準,這種折磨要延續到寒假。

  每天盯著他卻連摸都沒得摸,我真熬到兩眼發赤。

  「你一定不愛我。」我忿忿的想抓出試算表哪裡不平衡,「我早晚會變成犬神!」

  「…犬神?」他迷惑的看我。

  「就是把狗從脖子以下都埋在土裡,卻在它面前放很多好吃的東西!看得到又吃不到,然後…」

  他打斷我,「好了,我知道什麼是犬神。」居然還有臉拚命忍笑,「妳檢查一下,是不是什麼地方多了個零?」

  我就知道他完全不愛我!這混帳!他幹嘛不去愛試算表呢?討厭鬼!

  但十天後,我小考完畢,鐵青著臉,我拎著考試卷,反正他下午沒課,這是他欠我的!

  一腳踹開大門,我將八十九分的考試卷在他臉前揚了揚,把他推到沙發,氣憤的跨坐在他的膝蓋上,怒氣衝衝的嘖嘖的親了好幾下,把臉埋在他的頸窩,氣得要死。

  「小燕子…」他笑了起來,「起碼讓我去關門。」

  「閉嘴!」我尖叫,用力的抱緊他。

  他擁緊我,笑個不停。用讓人發顫的聲音輕喊,「霽月…」

  然後?然後我不知道。因為我就維持這個尷尬的姿勢,睡著了。我真的熬夜熬到心血耗盡了。

  我是被談話聲吵醒的。身上蓋著徐道長的外套,頭還枕在他的頸窩,所以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雖小,卻很清楚。

  「…師兄,她是路祭時,帶著沈默力抗九千孤魂野鬼的那個小學妹?」客人的聲音清亮,似乎年紀不大。聽聲音似乎是個開朗的少年。

  「帶著沈默力抗沒錯,但驅除九千孤魂野鬼,是讓陳龘兄弟請下來的慈雨使者所為。」徐道長對外人說話都有些冷漠,沒想到對師弟也是這樣。

  「…我聽夢魘說,師兄有了個相當厲害的心儀之人?」少年的聲音像是在忍笑。

  「你跟眾生不要混得太熟。」我都可以想像徐道長皺眉的樣子了,「沒錯。」

  「該不會,」少年還真的笑了,「該不會是我這個很厲害的小學妹吧?」

  我開始擔心徐道長的回答了。他承認的話,不知道他們師門會不會說什麼,不承認…我會難過。

  但我實在太小看徐道長那種拼過頭的偏執。「正是。就是她,我的小燕子。」

  少年驚天動地的咳了起來,我想他是嗆到了。

  我轉頭看他,他們才發現我醒了。我尷尬的爬下來,卻被徐道長抓回去膝蓋坐著。

  「嗨,小燕子。」果然是個少年模樣的人,不過修道人的年紀真不好猜,「我是大妳六屆的學長…我叫做…」

  「沒縮手。」閻玄日冷冷的站在門口,「金銀在前,絕不縮手。」

  「哪有那麼難聽,梅碩博啦。」這位據說是我學長的少年笑得很大方,「小閻,別這樣講啊,妳對我的推薦函不滿意?一鳴驚人的沈默祕密結社呢!」

  「你!」閻玄日臉孔扭曲,鬼火都冒出來,「…你連冥府都敢坑!而且我還被你坑得…」大約是殘存的自尊心冒出來,她掩面哭泣。

  堂堂冥府使者,結果被污染得又宅又腐,難怪她會悲泣。

  「…原來是你大賣推薦函!」我恍然大悟,「學長,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情…」

  「我價格出得很高啊,以價制量嘛。」梅學長舉起雙手,「我哪知道冥府和昊領主願意出這種天價就買一張破紙…」

  「…沒縮手!你坑死我!」昊誾頂著懼怕,衝進來興師問罪,一時悲從中來,他也遮臉,和閻玄日一起哭得此起彼落。

  「哇,」他一臉崇拜,「小學妹,我們沈默社團變得如此厲害啊?真沒想到…教個幾手吧?妳們是怎麼降伏冥府使者和魔界領主的?」

  我垂首,疲倦的嘆氣。等梅學長知道真正的真相時,眼睛瞪得好大。

  我正在羞愧,他卻滿臉欽佩的說,「…高!真是高招啊!兵不血刃而殺人於無形…果然術與道都是等閒,文化毒害才是王道啊~」

  …你這樣說自己的學弟妹真的好嗎?而且兩個苦主還在眼前。

  「師兄,」他有點擔心的回頭,「學妹是有天賦的。」

  徐道長一口回絕,「她的天賦太不穩定,不適合修道,跟你這死要錢的道士不同。」

  梅學長嘿嘿的笑,又轉愁容。「這單生意不做也罷,我也不想挨你的打…但我這樣回覆黧霞師姑…可以嗎?」

  徐道長整個人都緊繃了,我抬頭看他,他卻堅定的望著梅學長,「就這麼回覆:小燕子是徐某的女人,我不答應。」

  兩個苦主都不哭了。閻玄日扶頰臉紅,鬼火晃的一聲轉成赤豔,昊誾大叫一聲,用腦袋去撞牆,撞出一個洞,奪門而出。

  …有些時候,我也希望他看一下場合和人的。我將臉深深的埋在掌心。

  學長告辭以後,我問徐道長是什麼意思,他卻不告訴我,只說叫我不用擔心,他會擺平。

  我想過要不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但他又把眉皺起來,很憂心又很疼寵的看著我。

  我的確是個沒用的傢伙,被他這樣看,什麼都馬好,何況只是個小問題?

  但根據定律,就算我不問,「小問題」還是會自己找上門來。

  我正在社辦算支出,準備上報申請補貼,小東小西鑼鼓喧天的唱rap,三劍客正在教其他人跑團…桌上型角色扮演遊戲。我就知道這麼多,其他別問我。我哪有空管那個…我有一個「徐爸爸」在盯我功課,一個大到不行的校園要巡邏,現在還要做帳。

  我只知道他們在爭辯角色設定,什麼炎之後裔,祖上跟火精靈怎麼發生關係,熱鬧得不得了,連昊誾那些跟班都認真的下去講了,「理論上是不可能的,可能是用憑依吧…」和三劍客辯個不亦樂乎。

  疲勞的嘆口氣。三劍客可以說是我們社團元老,現在堂堂皇皇,三人同心的邁向大六。我想他們是打算唸成醫學院。

  他們還跟我同系,但他們要教我功課,我都客氣的謝絕了。我腦子就不太好使了,讓冥王星人教下去,我可能也得唸到醫學院的程度。別說爸媽供不起,徐道長絕對饒不過我。

  正囂鬧到薄海騰歡的地步,大門突然打開,所有的人都閉了嘴,除了閻玄日和昊誾,全體社員都躲在我後面發抖,連昊誾的跟班都有樣學樣。

  領頭的是個中年美婦,飄逸出塵,但我心頭冒出來的卻是「滅絕師太」四個字。

  其實人也是有氣味的。大部分的人小善微惡,氣味差不多都如水。大惡之人會有鬼臭,大善之人會有神香,邪僻又善惡不定的人會有龍涎,很好分辨。

  但這群女人,味道卻是鋒利如刀的檀香。細微,但尖銳。我想應該是道門中人。

  道門中人不見得五官端正,容貌出眾。但氣質都是一等一的好,飄然出塵。少有皺紋,面容光滑白皙…所以徐道長美貌度不及魔族,卻更讓人拜倒。

  中年美婦看閻玄日的時候,還有少許尊敬,看昊誾卻有強烈敵意。「我等來尋沈默的鄭燕青。非沈默中人,且離了這門。」

  話說得很客氣,語氣卻很傲慢。

  我那無可救藥的護短性子又冒出來。「社辦之內,個個都是我沈默祕密結社的社員,沒有需要離開的。」我站出去,「我就是鄭燕青。」

  她打量了我一會兒,眼神令人發毛,「鄭燕青,貧道名為黧霞。」

  …學長口中的師姑?那不也是徐道長的師姑?

  「黧霞道長。」我客氣的彎腰。

  她似乎很滿意,後面的跟班忙著搬椅子,非常大方的用我們的飲水機泡茶奉上。

  「我來度妳超脫這萬苦紅塵。」

  光這句話,鬼才要跟她超脫什麼紅塵。

  「徐道長說,我不能修道。」我一口就回絕了。

  「難道妳沒有自己的主張,什麼都要聽一個男人擺佈麼?」她不高興了。

  我猜她從來沒談過戀愛。不然就是談戀愛都被爛男人騙。我心底不禁有些同情,語氣就放軟了,「這是徐道長的專精科目,我又不懂這個。既然他說不好,那就照他說的就是了。」

  她皺緊眉,臉色一沈。「妳小小年紀,就受如劍拐騙,那也就罷了。妳知道如劍有多少仇家?沒有一點本事,妳想枉送性命麼?」

  我攤攤手,「我也有自己的本事。」

  她短短笑了一聲,使了個眼色。她的跟班招呼也不打,揚掌就攻了過來。

  「退後!」我厲聲警告我身後那群,開始懊悔沒先拿掃帚。

  打壞了徐道長師門的師妹,實在很不好意思。

  當然啦,她是徐道長的同門師妹,我還是很謹慎。過了幾招,我就放心了。

  有幾分能力的眾生和人,都不免依賴能力,拳腳工夫不紮實。這位師妹的招數真是優雅好看,但又不是國際招式大會,誰管妳好不好看。

  我爺爺就說,招式只是個基礎,打架就是要贏,懂得變通,只知道招式不如去學跳舞,還好看多了。我覺得我爺爺真的很睿智。

  我想她們只是想讓我知道厲害,不是真的想打傷我,但覺得我只是個文靜的小女孩,那就錯了。只要她們別用法術,想打贏我?多練練吧,起碼要到徐道長那種苦功才行。

  我根本不管她那些好看的招式,只踢了一隻椅子過去她就手忙腳亂,三拳一腳,她就上牆了,輕鬆簡單。

  她狼狽的爬起來,滿眼恚怒,抽出一道黃符。我趕緊蹲下去觸著地,還沒唸咒,昊誾和閻玄日就發作了,他們滿嘴嗚哩嗚啦,就豎起一對環繞著黑蛇和鬼火的透明牆,蔚為奇觀,真可列入靈異事件簿。

  這兩個超不對盤的人(?)同時怒吼,「想對我們艾瑪做什麼?」「想對我的領主夫人做什麼?」

  我覺得非常尷尬。

  她還要上前,卻被黧霞道長喝住,「退下!丟人現眼。」那個師妹滿臉羞慚的後退。

  人家都退了,我也不好意思。「夠了夠了,切磋而已,幹嘛呢?好了好了,嚇死人,社辦就這麼一間,打壞怎麼辦呢?三劍客,不要拍了!你們怎麼什麼都要拍啊?」連說帶勸,昊誾和閻玄日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收手。

  黧霞道長的眼神有些改觀。「跟我學道有什麼不好?」她改用軟的,「雖說妳現在年輕,十年二十年,恐怕就老於如劍。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見白頭。而如劍修煉甚勤,天賦又高,妳就不怕他因色衰而愛弛?」

  …現代人誰會這樣咬文嚼字,還是三劍客小聲解說我才聽懂。我大咳一聲,正色說,「滅絕師太…我是說黧霞道長。徐道長不會的啦,就算我臉上多個幾百道皺紋,他也是一樣的愛我。就算他現在毀容了,我也愛他如初。」

  她輕蔑的笑了兩聲,「丫頭片子懂什麼呢?男人只知美色,修道者亦同!」眼中出現強烈的忿恨。

  真可憐,她一定遇到非场的男人,說不定劈腿劈到瑜珈大師的地步,足踏五六十艘油輪。

  「別人我不知道。」我說過,我腦子不太好使,「但徐道長我是知道的。他都快五十了,死心塌地只愛兩個人。妳想想看,平均二十五年才對兩個人動心!當中一個躲著他,但我可是撲上去的唉。反正他壽命應該比我長很多,大約要等我翹了,他才有辦法去愛別人。」轉頭想了一下,「愛上這種死心眼的笨蛋還是有好處的。」

  她冒火了,「我不能看著良材美質自毀前程!」霍然站起來了,「別以為冥府使者和魔界領主永遠都會在妳身邊待命!」

  果然是滅絕師太。我舔了舔嘴唇,喉頭發渴。其實我還滿緊張的,徐道長的同門師姑。

  「昊誾,閻玄日。」我小聲的警告,「別插手。插手就把你們踢出社團。」

  「但是…」閻玄日急了,昊誾也發火,「需要怕這個老虔婆?」

  「想想之後的魔界會議吧!現在是打架的時候嗎?」我揚高聲音,「她不會打壞我的,打壞了還有得收徒嗎?」

  「擠兌我?」黧霞道長冷笑兩聲,攻了過來。

  我避開她那招,她在桌子上打穿個洞。厲害。這是真正的高手,不是修煉而已,還練了內功。我只見過我爺爺還有內功的。

  我想啊,她愛上的男人不但非场、會劈腿、貪愛美色,還不常來找她。沒事幹就只好修煉和練武,真的好可憐。

  躲著搶到掃帚。既然內力連人家的車尾燈都看不到,只好憑著爺爺教我的家傳棍術取勝了…小輸為贏嘛。本來一點信心也沒有,但一交手,我卻多了幾分把握。

  滅絕師太…我是說黧霞道長應該很少跟人類交手,或者只跟高人交手,都是光明正大、地勢空曠處決鬥。而我呢,為了要實施鐵的紀律,常在二十四坪大的家裡追打弟弟,還不能打壞家具,打架打得異常習慣。

  控制力道其實比打傷人困難太多了,爺爺就說過收難放易,也誇獎過我收放自如。

  我又沒打算打贏,純屬守勢,磨久了,就會有破綻。而且我沒什麼內力,但棍術倒是練得還可以,居然讓我捱過十來招,異常驚險。可惜那把不爭氣的掃帚斷了。

  「接住!」葉勤學長叫,扔了把竹掃帚過來,正在逃命,我轉身接住,快速的攻向門面,她格掌擋開竹帚,我順勢將帚柄往她腳背頓下去,她飛腳踢帚柄,我甩了個棍花,跳起來直擊天靈蓋。

  她身形一滑,正要踹中我的肚子時,我將竹帚在牆上一點,藉力翻了過去。

  真的很厲害。汗緩緩的從我額上流下來,她擰緊眉,沈聲,「連我這樣盡讓,妳還打不贏,還想從如劍仇家手下逃得性命?」

  「性命關頭自然會激發潛能。」我隨口胡謅,「滅絕師太…我是說黧霞道長,妳就不用替我擔心了。」

  她冷笑,「是嗎?」

  我幹嘛刺激她呢?心底真是一把後悔。她不再容讓,滾滾滔滔的逼了過來。還跟她過什麼招啊…逃命要緊啊!但她發瘋起來,根本不管屋小人多,我只好打倒她的兩個徒弟,奪門而出。

  她勢若瘋虎衝過來,我只來得及一矮,可憐社外碗口大的樹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斷了。

  「別太囂張了!」昊誾大吼。

  「不要讓我分心!」我尖叫。掃起一地的塵,逼她後退點。現在只是拳腳比試,昊誾和閻玄日跳下來…恐怕會鬧到法術的地步。

  我不希望我們墳山學校來個強烈地震或地層下陷。

  雖然我越打越氣,喵低啦,給我二十年,我打得她滿地找牙!可恨我就是太年輕了…一打一逃到最後,她沒露出破綻,我卻生氣了。決定一拳決勝負,反正我也快沒力氣了。

  但這拳沒讓我倒下…因為徐道長幫我接了下來。黧霞往後退了一步,徐道長卻退了七步,還撞到了我。

  「師姑,弟子有禮。」徐道長抱拳,但聲音冰冷的沒有一點溫度。

  「如劍,你本來和我性子最相投。」黧霞的聲音乾脆往冰點探底,「為何誘姦稚女?你怎敢厚顏替人決定前程?」

  「小燕子,我誘姦妳嗎?」他轉頭問我。

  我撲過去抱住他的腰,拚命搖頭。「是我想誘姦徐道長啦,只是最後一道防線我也不知道怎麼下手…」

  黧霞大吼,「住口!」

  「師姑,」徐道長冷冷的說,「小燕子的天賦非常不穩定,我想妳也看得出來。」

  「她只要不動情就可以修煉。」黧霞更冷的說。

  「不可能。」徐道長摸了摸我的頭,「小燕子是我的女人。我倆已交換真名。」

  她先是愣住,眼中緩緩湧出傷痛。「…師父從來不肯告訴我他的真名。」

  等等。她愛的那個非场、劈腿、貪好美色,又常擱著她不管的爛男人…該不會是她的師父,徐道長的師祖吧?怎麼跟我聽說的不一樣?我聽說那位偉大的師祖,只跟一個狐仙共修,非常專情。

  「師祖一直對妳無意,師姑。」徐道長不知道是少根筋還是故意的,冷冰冰的說,「我也絕不會讓我的小燕子走上絕情的路。」

  黧霞用一記強悍的掌風代替了她的回答,徐道長硬接了下來。

  打了一會兒,我越看越驚。徐道長完全是硬拚的,他們的功力實在相差太多。

  糟糕,她可能真的很容讓,我可能得練個六十年看能不能打痛她。

  徐道長會輸的,他一直居於下風,只能勉強防守。滅絕師太對他毫不留情,終於把他一掌打得吐血了。

  「徐道長!別打了!」我喊起來,「我…」

  「等等,小燕子!」閻玄日拉住我,「我有辦法!」她把昊誾推到我身上,「抱住小燕子,快!」

  昊誾莫名其妙的抱住我,我呆呆的看著閻玄日,不知道她在玩什麼花招。

  「小徐!」她圈著嘴喊,「你看昊誾對小燕子…」

  徐道長的臉,馬上變得鐵青。他要走過來,滅絕師太攔住他,他聲音整個都變了,「…走開。」

  「今天我就要清理門戶!」滅絕師太揚起掌…卻被火焰擋住。

  徐道長全身像是環繞著火焰,頭髮飄飛,「誰清理誰?」瀟灑如意的揮手,青紫的火焰絞擰如小龍,將滅絕師太撞飛起碼有二十公尺吧?她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他就這樣怒氣衝衝的望過來。

  「…祝融不是唾棄他嗎?」昊誾哀號,「怎麼又降乩了…救命啊~」轉身跑得一股煙似的。

  「讓你先跑一個鐘頭也無妨。」徐道長獰笑兩聲,散步似的追在後面。

  我趕緊衝過去抱住他的腰,吃力的拖住他。果然危急會激發潛能…但我不知道醋桶打翻,可以激發得如此徹底。

  我像是拖著一隻力大無窮的蠻牛,非常累。等我大喊大叫了幾次昊誾是為了權宜才被閻玄日打鴨子上架,他總算是聽懂了。

  原本站得直挺挺的,怒氣過去,他倒在我臂彎裡,昏了過去。

  ***

  這次我就沒阻止閻玄日的催眠術了。校園鬧鬼就很慘了,真的不需要蜀山劍俠傳來增添傳奇色彩。

  不過徐道長這個直心腸的笨蛋,養了一個月的傷。據說滅絕師太的修為深不可測,為人又特別小氣。他這樣跟她對著槓,實在拼過頭了,若不是原本棄了他的祝融又大發慈悲降乩,他還不知道會傷到什麼地步。

  「…真不行,我認她當師父就是了。」我整個發悶了,「何必這樣?」

  「她那門的師徒連跟男人多說句話都不行。」徐道長神情疲憊,「妳又是個大笑大哭的人,怎麼可能絕情?我不要強扭妳的性子。」

  他闔上眼睛,眼睛底下有淡淡的黑眼圈。「聽話,安靜一下,讓我靜養一會兒。」

  「我先出去好了…」說著我就要爬下床,他卻把我抱回去,讓我趴在他胸口。

  「這樣比較好。」他沒睜眼。

  「這樣你能靜心嗎?」我發愁了。

  「可以,我是柳下惠。」他露出一抹有些邪惡的笑,就入定了。

  我趴在他胸口,聽著他很緩很緩的心跳。我真喜歡這個聲音。

  等我在網路上看到「小龍女大戰滅絕師太」的影片,已經寒假了。三劍客居然把拍下來的帶子,配上蠢到非常扭曲的字幕,搭配一堆完全沒有的愛恨情仇,還把徐道長扯進來,順便廣告他們該殺的同人漫畫,放在網路上供人觀賞。

  我把水都噴在螢幕上,叫我來看的大弟笑到在地上滾來滾去,其他的弟妹,有的捶牆,有的在揉肋骨,還有奄奄一息趴在桌上裝死的。

  臉孔的麻燙緩緩的升上來。這三個該死的冥王星人。

  雖然對人使用熟鐵棍不太好,但對付冥王星人,應該沒問題。去爺爺家的時候,記得跟他要一把。

  沈默的祕密結社之師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