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神秘的不速之客(2)

  「小娘子,他這模樣,怕是要請大夫過來看才行。」銀苗不忍的看他剛放下地沒多久,流出的血就已經把身下的稻草染出一大片血漬了。

  這到底是受了多重的傷?更別提大大大小幾乎見骨的傷口,她看著都要眼暈了。

  「現下要先處理他身上這些大大小小的傷口,先止住血再說。」霓悅悅已經撩起袖子,準備親自動手。

  一屋子都是女子,她也沒想過要寄望誰,瞧自家丫鬟的臉色死白得很,人是她說要救的,真不成,那就她自己來吧!

  相府不是沒有駐宅大夫,但是一旦驚動府中的大夫,勢必會驚動爹娘,要想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藏著一個大男人,是有難度……

  她還在沉吟該如何是好。

  「五娘子,這事讓婢子來吧!」略帶蒼老的嗓音響起,是焦嬤嬤。

  「奶娘!」霓悅悅有些驚訝的看著這會子應該已經熟睡了的奶娘。

  「銀苗,你知道保安堂的安大夫就住在咱們相府後頭的牛尾巷吧?」焦嬤嬤很快掌控了局勢。

  銀苗頷首。

  「從角門出去。」焦嬤嬤道。

  在她認知中,這種血腥的事情對霓悅悅來說根本不適宜,要叨念她嘛也不是時候,雖然不知道這陌生的男人是誰,但數人如救火,一刻也不能馬虎。

  所以,銀苗一出去,霓悅悅很快就站到一旁去了。

  要焦嬤嬤說,這還不夠遠,她一個小娘子,一屋子的血腥味就不說了,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可是五娘子見不得的,偏偏五娘子眉頭只是皺了一下就杵在那不動了。

  這是怕傷者沒脫離險境,還是壓根對男女大防缺乏感覺?焦嬤嬤一時無暇細究。

  青苗很快把水和放著一些急救藥物的匣子帶過來,「婢子把粥放在小火爐上溫著,隨時可以拿過來」

  焦嬤嬤已經動手去脫那男子的衣服。

  男子精壯的身軀一暴露在空氣中,霓悅悅這才發現自己在這裡幫不上忙,也不恰當,便摸摸鼻子出去了。

  很快的,銀苗領了保安堂的安大夫過來。

  安大夫一剛開始也不知道是誰家的下人來請,看見往相府裡走,發現更驚人的事實,可他是個見多識廣的大夫,行醫三十幾年,他知道他要做的事就是閉緊自己的嘴,要是他還想在京城混一口飯吃的話。

  那年輕男人昏睡了一夜,可餵他喝水就喝,餵他吃米粥也吃,脈息看著微弱,卻持續不斷,安大夫也說此人生命力強悍,雖然遍體鱗傷,但只要能吃能喝,就能活得下去。

  既然能吃能喝,霓悅悅也就不再往小柴房去,焦嬤嬤那一萬個不同意的眼神,可比百萬大軍都有用。

  而且她還說有她照料著,五娘子有什麼不放心的?

  於是,霓悅悅帶著昨日就該交給先生的功課,去了已經缺席一天的課堂。

  庶姊們看見她的眼神裡全都是失望,這是希望她繼續缺席下去嗎?先生倒是和氣的問她身子可好一點了?要是還不舒服,不必急著來上課。

  所有的關心與冷淡她一概領受。

  等她從課堂回到松園,青苗倉皇的來說小柴房的男人不見了。

  這是跑了?!

  「那表示他的身體有力氣逃走了,讓人把小柴房一切恢復原狀,大家就當沒這回事。」她對那男人的來處不好奇,一個西夷人,手上的利刃鑲著五色寶石還有奇異的紋路,這不是尋常來夏魏朝做生意的商賈,她只是救人,其它的,與她無關。

  青苗也知道這種事情的嚴重性,點點頭下去了。

  霓悅悅換上乾淨的衣服,讓銀苗把她頭上的髻反綰,留下一簇髮尾垂在肩頭,這叫「燕尾」,是未出閣少女特有的髮式,她看著很是滿意。

  霓在天身為一國之相,在南衙裡每日忙得不可開交,代皇帝批答大臣表章、草擬敕令,還有上朝議政,一個月除了難得的休沐日,鮮少在家。

  今日正巧有人送來瀘沽湖的的大白魚,這大白魚十分難得,身長比一個成人還要大,據說就連魚骨頭都很是美味,所以房氏便吩咐廚房做上全魚宴,讓一家人好好聚聚,吃頓好的。

  不得不說,最近身子大好的房氏已經有力氣去管一些她以前從來不去碰的庶務,對於她的插手,巴姨娘心裡是很嘀咕的,但是大把的權力仍在自己手上,對於這麼個沒三分元氣的正妻,老實說她還真沒放在眼裡。

  像吃全魚宴這種事情,小事一髒,她知道房氏弄這什麼宴的無非是為了想挽回郎君的心,這件事對她也有利,畢競她也不希望再有別的女人分去郎君的心,那屬於她的寵愛又會少掉一些,這件事,相府裡的女人都不樂見。

  至於郎君想再抬姨娘的心思,已經教她聯閤府裡的女人給掐斷了想法,府裡起碼能清靜一段日子。

  她也給廚房遞了話,夫人想怎麼辦都得給她盡力去辦,要是辦的不好,一個個就看著辦吧!

  她這話一傳下去,廚房的廚子哪敢馬虎隨便,本來要侍候主子的宴席在精緻之外還要更加用心了。

  不過這也只能證明,房氏想拿回巴姨娘所有的權力,怕是還要一段時日。

  「五娘子,那幾房的姨太太和小娘子們都會過去,您不換一身比較鮮豔的衣裳?」焦嬤嬤見不得她素面朝天和一身家常農服,好歹五娘子可是霓相的女兒,誰都可以隨便,她怎麼可以隨便?

  「就家人聚在一起吃飯,又不是赴宴,穿得舒服就好了。」她笑著轉了一圈給焦嬤嬤看,表示她身上並沒有不妥的地方,「我讓小廚房給您做了水晶肴蹄,您趕緊過去,免得叫幾個饞蟲給瓜分了。

  水晶肴蹄是焦嬤嬤愛吃的,肥肉白如羊脂玉,瘦肉殷紅,一出爐立刻送進冰窖,要食用的時候再拿出來,蘸了薑醋吃,人生美味不過如此。

  焦嬤嬤臉上笑出了摺子,「就五娘子知道婢子這點嗜好。」

  於是霓悅悅領著兩個丫鬟往花廳去了。

  由於是稀罕的全魚宴,幾房人都到齊了,人一多,平常的小廳就顯得逼仄了些,房氏便吩咐把席面擺到花廳,長輩們一桌,小輩們因為都是家人,也不講那什麼男女不同席的規矩,都坐在一塊兒了。

  除了逢年過節,這算是霓府人到的最齊的一回。

  廚房那邊養著的人也都不是吃閒飯的,做好送上桌的東西皆是花了心思的,不管其它人吃得滿不滿意,霓悅悅倒是很享受這頓飯,碧粳粥吃了好幾碗,惹得霓挽嗤笑不已,霓媛也多看了她兩眼。

  碧梗米米粒細長,顏色微綠,炊飯時有不同於一般香米的香氣,她一向很喜歡。

  「也不想想自己翻過年都幾歲了?身材要是還維持著現今的模樣,將來不知道有哪戶人家養得起她。」

  霓媛沒吭聲,她是個自持身份,不吭聲的主,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只有記不住教訓的霓挽。

  人家既然沒有指名道姓,霓悅悅也沒對號入座的道理,好好的一頓家宴,沒必要為了一些沒營養的話浪費精神。

  所以,她又吃了一塊烤魚,皮脆肉鮮,有著薑絲和花彫的味道,因為放了辣椒,鮮辣爽口。

  看霓悅悅在那埋頭大吃,完全不搭理她的霓挽氣得整個腮幫子都鼓了起來,狠戳碟子裡的魚塊。

  「小妹連話都懶得跟我們說,這是看不起姊姊們嗎?」在霓挽的壓力下,霓媛不能再什麼表示也沒有,她的攻擊力比霓挽高上好幾個檔次,一出口就火藥味十足。

  「二姊沒聽先生說過,食不言,寢不語,這一桌子美食,不細細品味,哪能品嚐得出美味,豈不浪費廚子們的一番手藝?」霓悅悅回應的沒什麼火氣。

  霓媛點點頭,又不說話了。

  霓挽的神情很不滿意,可是霓悅悅和霓媛都不想再理她。

  在霓悅悅心目中,霓挽就是熊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每回見面只會打嘴皮子官司,不無聊嗎?

  贏了她又能得到什麼?

  人生該做、可以做的事情那麼多,女人跟女人之間自相殘殺,有趣嗎?

  不管自己嫡女的身份是不是給了這兩位阿姊壓力,那也不是她的問題,她們應該去問她們姨娘為什麼要進霓府的門,她們又為什麼要被生下來,等這些問題都有解了,再來對付她。

  至於霓媛,她的心機就比她們這大姊深沉多了,通常不會叫的狗才會咬人。

  霓挽剜了霓悅悅一眼,轉過頭朝身旁替她布菜的婢女發起了脾氣。

  同樣站在霓悅悅身邊的青苗眼觀鼻,鼻觀心,替霓悅悅拿來一小碟糖蜜漬金絲棗,「小娘子吃點這個解解膩。」

  霓悅悅吃了一顆,餘下的全倒到自己的帕子裡,佯裝不經意把帕子扔給了青苗。

  「小娘子……」

  「你不是最好這口,全賞你吃了。」

  主僕倆說著悄悄話,霓淮看見,朝霓悅悅眨了眨眼。

  霓悅悅會心一笑,夾了一片用老鹵浸泡過,片成一片片的醬鴨到三兄的碟子。「你不是說夏日要是能來一隻醬麻鴨,人生再無所求嗎?」

  霓淮看著碟子上的醬鴨肉,啼笑不得。「我胡謅的,你也信?」

  「原來三兄的話都是胡話,那往後三兄的話我都要從這邊聽那邊過了。」她指著左耳、右耳說道。

  「你這小丫頭,伶牙俐齒著!」霓淮吞了醬鴨肉,示意霓悅悅再替他服務。

  霓悅悅很乾脆,將整個醬鴨盤子讓人端到霓淮面前去了。

  這舉動惹得正和霓在天說話的霓陵回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身為嫡子,這威嚴,可挺懾人的。

  霓淮和霓悅悅互吐了吐舌頭,霓淮用嘴型說道;「我那裡留了好東西要給你,待會兒讓人給你送過去。」

  霓悅悅笑得一個天真無邪,也用嘴型道:「那就謝謝三兄了。」

  她的兩個兄長,一個正經到近乎嚴肅,一個玩世不恭。

  至於完全插不進來的幾個庶姊們,臉色越發難看。

  這是在她們面前表現什麼兄友弟恭?呸!霓挽睨了眼自家只顧著吃喝,活像從來沒吃好喝好的兄長,指尖掐進了柔嫩的掌心。

  七十多道菜色的全魚宴吃得霓悅悅肚皮滾圓,飯後,一家人又說了會兒的話,霓在天會問的無非也就是他們的功課如何,其實,每一旬她爹都會把先生請過去,問他們的課業進度如何,可有誰學的不好?誰認真聽課的?

  詢問他們也就是個過場。

  她阿爹在席面上說道陛下要去行宮避暑,今年罕見的喊上他一塊去。

  往年盛夏時節,天氣熱,皇帝總會帶著妃嬪和皇子去行宮小住避暑,有時一住就是一個月,她阿爹就是留下來看家的那個人。

  這一回,陛下也不知想到什麼,讓二皇子、四皇子監國,說要讓往常和他一起留守京城的大皇子和他一道去行宮解乏解乏。

  能得陛下欽點,雷霆雨露皆是恩典,不過誰在陛下的身邊能自在的?讓她阿爹傷腦筋的是要帶誰去!

  她阿爹一說完,屋子裡的人各自心裡都有了數,左右也就那幾人,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然也就不往前湊了。

  陛下的身邊是可以隨便帶人去的嗎?

  大家心裡都清楚,除了正室夫人和幾個嫡子女,誰還有資格去?

  即便霓在天同意,皇帝可是最重嫡庶的人,沒得招來一頓喝斥,得不償失。

  所以,全部的姨娘和霓悅悅那些個庶兄庶姊們都不吭聲了,但臉上的神色都很難看。

  房氏的身子雖說大好了,但是還沒到禁得起舟車勞頓的程度,霓在天思索片刻,最後拍板定案,他帶著兩個兒子和小女兒一起隨駕去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