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綠匜行宮避暑(1)

  誰都知道就算只能在陛下面前露個臉都是好的,兩個兒子要是能在陛下面前掛了號,將來仕途也能一帆風順。

  霓在天也是有私心的,就算他有那麼多個兒子,但是他心裡清楚得很,那些庶子們將來就是給上一筆金銀分出去,庶女們則是給找個物件,陪些豐盛的嫁妝也就是了,但嫡子不同,是要傳承霓府一脈光榮和輝耀的。

  至於小女兒,兩個兒子都捎上了,沒道理不帶上她。

  霓悅悅覷著因為聽見這決定,一湧而上想還要爭取一下的各房姨娘,她對被包圍的阿爹只能投以同情的一眼,是誰說左擁右抱是齊人之福的?

  當你擺不平的時候,可就傷腦筋了。

  霓悅悅勾住房氏的手,把她阿娘摘了出來。「阿娘,女兒送您回屋去,反正我順路。」

  房氏看著那幾個雲鬢花顏的姨娘,連聲音都是咬牙切齒的。

  「阿娘得在這裡看著你阿爹。」她實在是氣憤不已,顧不得女兒年紀小便脫口而出。

  霓悅悅示意霓淮勾住母親另外一邊的胳膊。

  「阿娘,死死守在那是沒用的,您可聽過遠香近臭?」

  被兩個孩子「夾持」住的房氏回頭一看,只看見自己的丫鬟婆子都隨後跟著,耳裡已經聽不到花廳的聲響,只能無奈拍了下兒子的手背,話卻是對著女兒說的,「你這丫頭想說什麼呢?」

  「那麼多姨娘環繞在阿爹的身旁,阿娘再好,阿爹也看不到。」

  「你這孩子還排遣起你阿爹來了。」房氏的聲音裡沒什麼火氣,反而帶著淡淡地喟嘆和失落。

  「阿娘,這麼多姨娘繞著阿爹,您在那裡能得著什麼好?不如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阿爹真有心想著您,自然就會去尋您了。」

  身為人子,也不能對父母的事情指手畫腳,她只能綜合自己上輩子在皇宮裡看到的那些爭風吃醋的情況,給她阿娘一個中肯的意見,至於她阿娘能消化多少,就看她自己了。

  房氏的眼中露出一片深思。

  將房氏送到正房的門口,房氏也不讓她再送了,讓她快點回院子歇息去,她也從善如流和三兄分手,蹦蹦跳跳,回自己的小院子去了。

  走在迴廊上,清風徐徐,在炎熱的夏季裡能讓人從心底籲出一口氣來。

  對霓悅悅來講,這趟綠匜行宮之行在上輩子是沒有的事,永寧帝的聖顏她也無緣見過,好像有許多事情偏高了她上輩子經歷過的軌道,為什麼?

  她的人生難道因為重活一世,觸動了什麼,所以很多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也隨之改變了嗎?

  她想得頭痛,索性不去想了。

  反正走一步是一步,她就不相信不能走出一條路來。

  回到小院,焦嬤嬤得知霓悅悅要隨著郎君到綠匜行宮去,就算日子還有十幾天,她也立刻使人開始整理箱籠。

  她深知這一去,住的可不是一兩天,起碼是十天半個月,甚至更長,總之要看陛下的心情而定。

  再說,能在陛下和貴妃面前露臉的都是什麼人,她們家小娘子的服飾、香粉、胭脂、香露,就連一條帕子也不能馬虎。

  瞧著焦嬤嬤那起勁的樣子,霓悅悅也就隨她去了,日子還未到,她想怎麼折騰都可以。

  不過,鳳臨也會隨駕去行宮?

  她遇見他的頻率會不會高了點?

  京城說大不大,她阿爹的身份又和皇室脫離不了干係,千絲萬結,唉,到時候,遠著他一些就是了。

  火辣辣的太陽在蔚藍的天空死賴著不肯離去,地面上的人被曬得頭昏腦熱,渾身無力,就連向來不畏熱的霓悅悅也懶洋洋的躲在屋裡不願動彈。

  偌大的京城更是燙得跟火爐沒兩樣,萬堵高牆砌成的皇宮就更不用說了,往年永寧帝畏熱,幾乎一入夏就帶人去行宮避暑了。

  今年因為黃河大水犯濫,拖遲了他的行程,一旦事情有了進展,他便再也待不住,吩咐下去,一行浩浩蕩蕩的車輦便往南走。

  霓在天要隨侍陛下左右,自然搭的是皇家馬車,霓陵和霓淮自然是跟著父親一塊,霓悅悅是女眷,女眷殿後,綴在車隊的後方。

  雖然有焦嬤嬤、銀苗、青苗隨行,自家馬車也厚厚的鋪上好幾層軟墊,車裡一應用具不少,茶爐、小冰窖不缺,馬吊、花繩、紙牌,小幾一拉,幾個人就能玩在一起,

  而且沿路下來晚上有大大小小的行宮可住,但十天的路程下來,霓悅悅還是深深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要散了架。

  這十天,她沒什麼機會可以見到鳳臨,心裡倒是暗自吁了口氣,倒是那些個嬪妃,在住進沿途小行宮過夜時,獲知她是霓相的女兒,紛紛遣人過來打招呼,倒是弄得她疲憊不堪,無法好好休息。

  永寧帝這次出行,就帶了成貴妃和九嬪之一的餘昭儀,能跟隨皇帝出行,成貴妃不說,因為先皇后過世之後,皇帝未再立後,一個月裡有十天歇在成貴妃的宮殿裡,剰下二十天再分給其它嬪妃,地位超群,說寵冠六宮也不為過。

  餘昭儀則是從秀女選拔脫穎而出的美人,她真的美,形美,骨美,小小檀口,未語便有千百萬種的欲語還羞在裡面,就連女人看著也怦然心動,更遑論男人了。

  霓悅悅覺得這位連番晉封的昭儀很不一般,沒有任何心機手段技倆是沒法爬上這地位的,如果只憑帝王一時的寵愛,更不足以支撐著她在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的後宮站穩腳跟。

  不過,後宮的女人又有幾個是簡單的?

  簡單的,恐怕早就默默暴斃或者猝死了。

  相較起成貴妃那矜貴又沒有幾分真誠的笑容,餘昭儀親切多了,一見面就招手讓她向前,問了許多無關緊要的家事,問她家中有幾人,可有兄弟姊妹等等。

  她一一回答,贏得了昭儀的誇讚,說她舉手投足,落落大方。

  霓悅悅知道自己年紀還不算大,又一副圓滾滾、肉乎乎的模樣,對這些後宮女人來說,完全不具殺傷力。

  再說,哪個勳貴人家的子女不把儀態規矩都烙進腦子裡?

  要她來說就是小菜一碟。

  只是啊只是,她當年被沒入宮闈時,後宮裡早沒有餘昭儀這號人物了,也就是說成貴妃自始至終都穩穩的坐著她的皇貴妃位置,不曾挪移,就算後來繼位的人不是她生下的任何一位皇子,她也享盡了應有的榮華富貴。

  她向阿爹稟了這事,他嗯了聲,頓了好一會兒才道:「別摻和。」

  她阿爹的意思是,後宮的女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保持著不遠不近的態度就好。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後宮是皇帝的後宮,也就是陛下的老婆,無論她們是好是壞,是鬧是笑,都是皇家的家務事,她只是一個臣子的女兒,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這點眼光女兒還是有的。」

  「阿爹看顧不到你,有事一定要和你阿兄說。」他得在陛下身邊侍候著,兒子大了他不擔心,女兒嘛,這些日子也開始有了小大人的模樣,開始明事理,懂進退,按理說他也無須太過憂慮。

  可皇家是什麼,他在其中浸淫了一輩子,看多了朝中人物的起起落落,小心謹慎才是為臣之道。

  「女兒曉得。」這麼謹守本分,沒有一絲一毫對天子不敬的阿爹,在上一世居然落得那般下場,可見人本分小心是沒有用的,在天家這艘大船上,要是一個不夠謹慎,摔落船下,就永無翻身的日子了。

  這一世她佔了先機,無論如何,她都要改變霓府傾覆的宿命!

  那些個曲終人散,滿室寂寥,親人死別的場面沒日沒夜的在她腦海盤旋,像尖針刺得她不得安寧,渾身疼痛,那些個看盡他人臉色、尊嚴被人踩在地上的日子,她再也不要重來一遍,重蹈覆轍了。

  可她要怎麼做才能改變霓府的宿命?

  丫鬟們看著主子明滅不定的臉色,直覺是不是自己侍候的不好,還是坐了太久的馬車,小娘子不舒擔了?

  霓悅悅笑得有些勉強,然後閉上了雙目。「夜裡沒睡好,人有些倦怠。」

  丫鬟們極力把馬車上的軟榻弄得舒服,但是無奈啊,再舒服也是在車上,車上又能舒坦到哪去?

  見霓悅悅已然闔上眼,她們互相遞了眼神,拉了車箱暗處的鈴,車伕便把馬車停了下來,青苗和焦嬤嬤回到後面的馬車上,只留下銀苗看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