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把那顆銀球收到了口袋裡。
老實說,她還滿擔心自己不小心摸到就會啟動它,雖然他再三保證要有一定的力道才能壓下開關,還需要辨識她的指紋,她還是覺得怕怕的。
不過,她可以理解他的擔心。
如果帶著它,可以讓他安心一點,她可以把它裝在口袋裡,拉上拉鍊,假裝它不在那裡。
起初她以為她會很難忽略它,結果她一開始研究這大廳裡的浮雕和圖騰之後,眨眼就把它忘記了。
這神殿廳堂裡的浮雕很多,牆上還有許多壁畫,她很想細看,但真的沒有那個時間。
這裡以圖像記載的東西比之前幾座神殿都要多,即便沒有用科學儀器做監定,她也可以看得出來,這神殿建造得比前面六座還要早,更加古老。
最糟的是,有一面牆雖然寫著文字,但上面的文字她從來沒見過,它們不是像中國、埃及、馬雅的象形文字,也不是亞述的楔形文字,當然更不是英文和拉丁文這種近現代的字母文字,它們看起來就像天書一樣。「你之前怎麼找到那些神殿座標的?」
她頭也不回的說:「他們用的是十二進位,不是十進位,當然海恩知道,可是他用了錯誤的定點去計算經緯度。地球的經緯是虛擬的線,他認為這些人是用天象星座當做定點,但天象星座會因為地球的自轉軸飄移,造成歲差而改變,雖然那角度才差一點點,但一點點就會差很多了。」
小滿邊看著那座密密麻麻的文字牆,邊反射性的擺擺手道:「我認為那太不精準了,歲差造成的誤差,要經過兩萬五千七百七十一點五年,天象才會回到同一個位置,當然歲差是可以計算出來的,但那需要一定
的天文知識,否則就要碰運氣,這些人建造這些神殿指出密碼,是要讓後人找到下一座神殿,不會給出那麼不精確的答案,所以我找到數字之後,改用神殿的祭祀台當定位點,以它為中心,重新用十二進位元的數字,拉出經緯度,就能找到下一座神殿的中心位置。」
「上一座。」他說。
她愣了一下,轉頭看他。
「應該是上一座。」他站在她身邊,笑著說:「依照你的說法,這一座神殿是先蓋好的對吧?蓋好之後,才蓋下一座,所以埃及的阿波菲斯那裡才能記錄這裡的位置。」
她恍然過來,笑著點頭:「對,這裡是先蓋好的,所以是上一座。」「你說這些神殿有十二個?」
「其實應該不止十二個,大大小小的很多個,但真正有祭祀主體球的就是這十二個。」
「因為他們使用十二進位?」
「對。」她點點頭,說:「我們一年有十二個月,一天有二十四個鐘頭,以前中國使用的還是十二個時辰,西方有十二星座,黃道有十二宮,這些知識都是很久之前就有的,這些人乍看從歷史退場了,但他們的知識,斷斷續續的流傳了下來,一直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可能是他們的子孫、學徒,我不確定,也許為了保護這些地方,或者為了獨佔知識,或者別的其他原因,幾千年真的可以發生很多事,總之到最後只剩下傳說。」
她快速來回查看牆上的文字,想找出一個規律,一邊一心二用的和他說明。
「神話都是傳說,經過戰爭、改朝換代之後,因為許多政治因素,這些神格都會被改變,但是還是會有跡可循。蛇神也在這段時間中被壓低了神格、汙名化,我不知道海恩當初到底是怎麼找到第一座神殿的,也許是碰巧,也許他真的找到了相關文獻,從中看出了端倪,現在他死了,真相大概也只有他知道了。」
看著那文字牆,她皺起眉頭道:「可惡,我需要紙筆……」
「不……不,我不需要……反正之前我也不是從文字裡看出來的……」
「十二、十二、十二……十二進位……十二座石橋……也許我該找十二條蛇,可是,該死,這地方到處都是纏繞之蛇……」
小滿放棄那座文字牆,改查看著牆上和石橋上那些符號與圖騰、浮雕,她的腦袋高速運轉著,一邊忍不住低聲碎念。
她不是不清楚她在自言自語,但她無法控制。
有幾次他似乎又問了她什麼,她只是反射性的回答,一邊繞著圓形大廳的邊牆查看,她從左邊順時針繞了幾圈,又從右邊逆時針繞了幾圏。
偶而她會意識到他的存在,那讓她安心許多,專心的面對眼前的問題。然後忽然間,她隱隱約約聽到某種規律的震動聲。
當她意識那聲音是電鑽聲時,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但他笑著告訴她。
「嘿,你是對的,那骷髏頭不敢用炸藥,所以才用電鑽。」
「我還有多少時間?」
「放心,他從那個方向挖,不用炸藥,又沒大型機具,沒兩個月是不可能
挖通的,只是聲音在地底會傳很遠。」他頓了一下,道:「我上去弄點食物,順便看看情況,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她不想獨自一個人留在這裡。
可雖然很害怕,她也很清楚,兩人要活下去就需要食物和水。
這裡有水,卻沒有食物,之前那個背包裡的存糧都被兩人吃完了,來這裡的路上,他拿走需要的東西之後,隨手扔進了草叢裡。
小滿看著他,點點頭,啞聲道:「你小心點。」
「沒事的,你繼續研究這些老古董,我馬上就回來,OK?」
她再點頭,小手卻不覺微顫。
他看著她,握著她的手,歪著頭,笑道:「小怪獸,記得嗎?害怕的時候——」
「就嘻嘻嘻嘛,我知道。」她說著張嘴露牙:「嘻嘻嘻。」
她笑著,粉唇卻在輕顫,他不舍的伸手將她拉到懷中,低頭用力親了她額頭一下,再次保證。
「我馬上回來。」
「嗯,好。」強忍住快奪眶的淚,她語音沙啞的再次點頭。
他強迫自己鬆開手,轉身離開。
小滿看著那男人小跑步沿著牆到了來時的入口,快速的爬上了階梯,一下子就消失不見。
偌大的廳堂在他離開後,感覺變得更加寬廣了,即便亮著光,但有那麼幾分鐘,她真的覺得世界上好像只剩她一人,然後那遠處的震動又斷斷續續的響了起來,提醒著她,這世上還有壞蛋。
她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小滿拉回神智,繼續專心查看牆面的圖案,試圖從中找到下一座神殿的線索。
耿念棠並不想留下小滿一個人在那地底神殿。
但他在神殿裡並沒有辦法幫她什麼忙,他在外面可以做的事卻很多。
他很清楚,一直躲在神殿裡並不是辦法,他需要確保她的安全,還得搞清楚對方的情況,他也需要想辦法聯絡嵐姊他們,才能把她送出去。
當他來到地面上時,天已經微微的亮了起來,雨林裡起了霧,讓視線不清,卻相當方便讓他行動。
來到這裡這段時間,除了地形,他也漸漸的摸清這裡的天氣。
他從屁股口袋裡掏出黑色的半指手套,穿戴到左手上,用力緊握成拳,黑色手套瞬間彈出束帶,往下包住了他的左手上臂,變成護臂。
確定它功能正常,靜悄悄的,他在林子裡快速移動。
如他所料,所有的監視器雖然都還在運作,那些獵人卻全都不見了蹤影。稍早他帶著她去神殿時,就發現了這件事。
上一回,阿萬和霍香失蹤時,他們運送了更多的獵物和獵人進來。
他原本以為銜尾蛇的人這次也會這麼做。
顯然找到神殿讓他們改變了主意。
那證明了玩家們並不曉得遊戲主在尋找什麼,但顯然有些玩家察覺到了這件事,而且想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昨晚才有空拍機被強行關閉。
他閃躲著那些監視鏡頭,溜到了其中一座營區,發現那裡已經人去樓空,證實了他的猜測。
所有的獵人都撤走了,連一瓶水都沒留下,當然也沒有什麼可以吃的,倒是發電用的柴油還剩不少。
忽然間,他聽到直升機的聲音。
他飛快的爬上了一棵大樹,躲在林葉中偷看。
那是一架契努克MH-47G,這種直升機體積很大,前後各有一個三葉旋翼,是特種作戰專用的運輸直升機,它裝載了加大容量的油箱,氣象雷達、地貌追蹤雷達、電子防禦裝備,但讓他挑眉的,是這東西的機腹可以吊掛超過兩萬六千噸,差不多一萬一千公斤的貨物。
此刻,它正吊掛著擁有多功能旋轉夾鉗的怪手。
看著那運輸機噠噠噠的飛向那被他炸垮的小山丘,他挑起眉。
嗯,看來那骷髏頭沒他想像那麼笨嘛。
不能用炸藥,就吊來大型機具來挖是嗎?
這東西會加快他們挖掘的作業速度,不過既然讓他看到了,他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開心的笑了出來。
唉,他這人啊,最喜歡沒事找事幹了。
他跳下樹,心情愉快的拿空水壺裝了一水壺柴油,一路上不忘眼明手快的撿拾被人落在草叢裡的背包。
想找到那些背包其實並不難,跟著蟲子走就是了,遊戲中被解決的獵人死了之後,並不會有人幫忙收屍,不用半天就會有蟲子被血腥味吸引。
通常死亡獵人的武器都會被其他獵人劫掠一空,但偶而還是會有被遺漏的好東西,像是打火石、匕首,某人靴子上的鞋帶,或是——
手錶?
噢,太好了,這是個好東西啊,他剛好有用。
將手錶放到口袋裡,他將一路收集到的工具扔進其中一個背包,再背到背上,然後繼續往前飛奔,接近之前阿萬和霍香戰鬥的那處雨林時,他遠遠就看見被燒得焦黑的林地。
那架運輸直升機降落在山丘前方的空地裡,因為一路撿東西,他趕到時,怪手已經被卸下了。
他躲在樹叢中偷看,算好風向,繞到了上風處,掏出匕首拆開手錶,做了簡單的計時器,再拿出背包裡剛剛收集的鞋帶,將它們一一浸了柴油,又撿了幾根燒成黑炭的枯枝,也將它們浸了柴油,然後間隔一段距離置放,上面還不忘堆放一些微濕的落葉。
黑炭與黑炭中間,他則拿浸過柴油的鞋帶連結著。
最後,他拿出打火棒,再從口袋裡掏出引信,將計時器裝上,小心的把這臨時組成的定時點火器放到第一堆黑炭枯枝上。
五分鐘。
夠他繞到另一邊了。
他微微一笑,起身偷偷繞了大半圈。
空地裡的人忙著將直升機裡的裝備卸下,他們每一個人都穿著黑衣。
他之前見過這些黑衣人,和獵人不同,這些人顯然直屬狩獵遊戲,他聽過獵人稱他們是黑衣部隊。
之前為了尋找小滿,他曾經抓了個黑衣部隊的人,很客氣的請教對方,那倒楣的傢伙知道的不多,但那傢伙告訴他,獵人不能傷害黑衣部隊,否則玩家和獵人都會被除名。
他看得出來,這些人受過訓練,軍事訓練。
五分鐘後,打火棒落下,敲擊出火花,點燃引信,迅速將柴油點燃,柴油很快的順著枯炭和鞋帶燃燒起來,眨眼間就冒著濃煙燃出熊熊烈焰。
烏黑的濃煙因為風勢,湧向空地,讓人伸手不見五指。
黑衣部隊的人很快就發現那突如其來的濃煙和大火,雖然火勢不大,但這情況還是讓那骷髏男暴跳如雷,要人過去查看和滅火。
耿念棠藉著濃煙掩護,舉起左手瞄準怪手,再次握拳。
阿震哥研發,再經由高毅改良的左手護臂彈出一根細小的黑色箭頭,黑箭帶著黑色長線,倏地穿越濃煙,釘在怪手金屬臂上,黑箭一入金屬臂瞬間張開細爪倒勾抓穩固定。
他鬆手再重新握拳,護臂輕震,開始卷線,刷地帶著他有如蜘蛛人一般,飛越空中。
密佈的濃煙遮掩了他的身影,他接近怪手時,放緩了收線的速度,整個人往下墜蕩到怪手下方,因為慣性原理,黑線一被拉直就像盪鞦韆一樣,將他往上拽蕩上去,他抓緊那千分之一秒,揮舞著紅眼特製的科技匕首,切割油管,他沒切得很深,就是一個會漏油但又不會馬上讓人發現的一道痕跡。
跟著,他快速再握左拳兩下,黑箭張開的細爪重新合起,倏地在他頭上腳下蕩至半空高點時,全數被收回到護臂之中。
他在空中又轉半圈,因為失去支點往下墜落,他伸手對準樹林,左拳再握一下,黑箭再次彈出,這次釘到了大樹上,刷地又將他拉進樹林裡。
剎那間,他已經回到茂密的雨林中。
蹲在樹上,他滿意的看著那看起來還很正常的怪手,露齒一笑。
切斷整根油管太不好玩了,馬上就會被發現,但慢慢漏油,等他們準備好要開挖,才發現油壓管線壞掉時,不管是要換整台或換油管,都還得把直升機再叫來一次。
這可以替小怪獸爭取更多的時間。
看著那個他其實想直接將其拉到雨林裡痛扁一頓的骷髏男,他眼角微抽,告訴自己耐住性子。
哼,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小人報仇,那是一天到晚。
他耿念棠和君子這兩個字,可是從小就離了十萬八千里遠。
現在他還需要這王八蛋做該做的事,就破壞點基本財物,收個利息先。今天先搞個怪手,明天就來玩個發電機,後天就決定是運輸機吧。
他要是不將這骷髏男玩到吐血三升,他老子就不姓耿!
當他扛著一大串香蕉,提著一袋東西,背著兩隻撿回來的背包,回到神殿大廳裡時,那小女人整個人眯著眼,趴在其中一座石橋上,屁股翹得高高的。他懷疑她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可愛多好笑。
天亮了,大廳裡被引進了天光,變得比之前更亮,但她因為近視,還是看得很辛苦,不貼近一點就看不清楚,所以才會變成這姿勢。
他收起已經不需要的手電筒,腳步輕快的下了樓,來到她翹高高的小屁股後面。
「海,小怪獸。」
聽到他的聲音,她嚇了一跳,飛快回頭,因為動作太快還差點摔下石橋,掉到水裡,幸好他早已料到,飛快抬腳擋住了她。
她撫著心口,然後快速跳了起來,一把抱住了他。
「你回來了。」
她熱情的反應,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因為雙手都提著東西,他沒辦法伸手擁抱她,只能柔聲應道。
「嗯,我回來了。」
小滿知道他會回來,如果他沒有出事一定會回來,可她沒有手錶,那讓她覺得他離開了好久好久,沒有辦法真的定下心來,怕他出了什麼事,怕他遇到那些獵人,寡不敵眾。
各種荒唐可怕的想法充塞腦海中,讓她緊張得無法專心,還得逼著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問題上。
「早知你這麼想我,我一定跑得更快。」他親親她的臉,笑著開口:「不過,我想你應該需要這個。」
他的調侃,讓她臉微紅,小滿強迫自己鬆開手,從他身上退開,才看到他雙手都提了東西,還背了好幾個背包,其中他左手提著的,竟然是她的行李。
她驚訝的看著他,匆匆接過他遞來的行李袋。
「你找到了我的行李?你在哪裡找到的?」
「你第一天被帶來的那棟水泥建築。」他看著她小瞼發亮,如獲至寶的雙手提著那袋行李跑到中央平臺那兒,跪到地上打開來翻看。
「我到這的第一件事,就是過去那裡尋找你的下落。」他跟在她身後,
「我知道你已經被帶走,但還有人留在那兒,雖然他們一問三不知,但我在其中一個房間的角落看到了它,我想你之後應該會需要這些東西,而且我們的小美女在裡面呢,所以我就順手把它帶走藏起來了。」
她翻出了鹽洗旅行組,乾淨的換洗衣物,還有紙筆,和她的平板電腦,雖然她備用的眼鏡被人拿走破壞了,但她備用的隱形眼鏡還在啊!
雖然她所有的私人物品都被人翻過了一遍又粗魯的塞了回去,她還是忍不住開心的舉手歡呼了起來,然後低頭繼續檢查裡面的寶物。
更讚的是,她的阿帕莎蘇還整塊好好的,完全沒有破掉,也沒被人偷走,她將它緊抱在懷中,抬頭昂首看著他,一雙黑瞳亮晶晶的。
「我有沒有好厲害?」他放下手中香蕉,站成三七步,鼻子朝天,志得意滿的抖著腳,朝她招招手說:「快點崇拜本大爺一下。」
他那模樣,讓她大笑出聲,小滿放下阿帕莎蘇,起身再次飛撲到他懷裡,這一回,他穩穩抱住了她。
小滿捧著他的臉,低頭用力親他滿臉,笑著給這男人想要的稱讚。
「耿念棠,你最最最厲害了!」
幾分鐘之後,小滿發現這男人帶回來的驚喜不只這些。
她用那乾淨的池水洗了手,坐在地上吃著他帶回來的香蕉,本以為他帶回來的食物就是這一串蕉,他卻從其中一個背包裡掏出了一顆足球大小像硬泥塊
又像石頭的東西。
「這什麼?」她好奇的問。
他不答,只笑著拿刀柄將它敲開。
美味的香氣瞬間四逸,她驚訝的發現,那硬泥塊裡竟然有一隻被葉子包裹起來的肥滿油雞,她雙眼大睜,不可思議的脫口。「你哪裡弄來的雞?」
「是稚雞,野生的。」他笑著拿刀子切割雞肉,把整隻雞腿卸下來給她:「這是叫花雞,也叫土窯雞,作法很簡單,挖一個洞生火,把雞抹上鹽,拿葉子包一包,裹上泥土扔到燒熱的洞裡,再拿土埋起來,用餘熱讓它慢慢燜熟,因為不透氣,所以香嫩多汁,味道也不會飄得到處都是,比較不會被人發現。」
小滿接過熱燙燙還在滴油的雞腿,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瞬間感動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他把菇蕈和酸酸甜甜的不知名水果,還有一堆地瓜類的根莖切塊,通通塞在雞腹,那味道真的是又香又美味,好吃到不行。
她一口肉一口菇菇再一口香甜鬆軟的地瓜,吃得滿嘴都是油,差點把自己的手指也一起吃下去。
雖然之前被綁架時,他們會給她食物,但那都是軍用口糧,就算有熱食也不是特別好吃,而且當時她嚇得要死,根本也沒什麼食慾,如今放鬆下來胃口大開,吃得一口接一口,活像餓死鬼一樣。
吃完了雞腿和雞胸,他又給了她一顆很像奇異果的水果。
「這什麼?」
「獼猴桃,奇異果的原生種。」
他說著又從背包裡掏出一堆漿果和莓果、醋栗,還一一告訴她,那些食物的名稱,最後還變出了一大堆烤過的堅果。
當他把外殼打開,她驚呼出聲。
「這裡怎會有夏威夷果?」她超愛這種堅果的,但它熱量太高,她平常都不敢隨便亂買回來吃,沒想到他竟然能在這荒郊野地裡找到它們。
他得意一笑,道:「夏威夷果本來就是澳洲堅果,只是被人帶去夏威夷種植改良,後來才又傳到其他地方,所以大家才叫它夏威夷果,但這裡其實才是原產地啊。」
「可惡,我好飽。」
雖然這麼說,小滿還是忍不住含淚開心的吃了好幾顆烤堅果。
他笑看著她,確定她再也塞不進下一口食物,才風捲雲殘的把剩下的烤稚雞通通吃光。
她到水邊洗掉手上和嘴邊的油,洗一洗又忍不住洗了手臂,然後又擦洗了汗濕的頸項。
陽光經由水晶折射,輕輕灑落,照亮整座廳堂。
那光線十分柔和,不會刺眼,讓人感覺很放鬆,她可以看見陽光穿透中央平臺一旁清澈的池水,和在水中生長的翠綠水草,以及底下長滿青苔的石頭。這裡,真的給人一種神聖的感覺。
這水看起來太乾淨了,仔細一看,裡面還有魚呢。
對這些小魚來說,這裡一定有如世外桃源吧?
小滿見了忍不住坐在水邊,脫掉了又臭又葬,半濕不乾的鞋襪,把腳伸進去。
這神殿裡的水,冰冰涼涼的,非常舒服。
大半夜穿越了濕熱的雨林,她身上的汗乾了又濕,濕了又乾,讓她覺得自己又葬又臭,像條鹹魚一樣。
雖然手腳洗乾淨了,反而越顯身上衣物的濕黏和葬臭。
這裡的池水是藍綠色的,清澈見底,看起來好像也沒很深,雖然他不是沒見過她沒穿衣服,但這裡這麼亮,真的還是讓她有些害羞。
可吃飽喝足後,當她意識到自己有多臭,身上越發癢了起來。
她偷貓他一眼,見他低頭專心在吃東西,忍不住往下滑,想偷偷溜進水裡把自己洗乾淨,誰知她才剛下了水,腳還沒碰到底,就聽到身後男人開口說。「你知道,這是活水,這地方拜的又是蛇神,裡面可能有蛇。」
他的話,讓她嚇了一跳,飛快重新爬上了岸,卻聽到他的笑聲,下一秒就看到他噗通一聲跳進水裡,濺了她一頭一臉的水。
她倒抽口氣,瞬間領悟他是故意鬧她。
「耿念棠——」
他在水中哈哈大笑,萬分無恥的說:「欸,說不定真的有啊,我好心提醒你耶。」
小滿好氣又好笑的皺著鼻子衝著他哼了一聲,但又心有疑慮,誰知下一秒,他就遊到眼前,趴在中央平臺邊,朝她伸出了手。
「來啊,別怕,就算真的有蛇,我也會幫你把牠趕跑的,把自己洗乾淨很舒服的。」
她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抵不過想洗澡洗頭的衝動,重新下了水。
結果這水池比她想像中還深,她竟然踩不到底,讓她又驚了一下,瞬間有些驚慌,可他就在她身邊,大手扶著她的腰,沒讓她往下沉。
「好深,」她喘著氣,緊張的攀著他的肩頭,不解的看著他說:「我以為水深才到我的腰。」
「因為這水很乾淨清澈,把池底放大了。」他禽著笑告訴她:「你知道,就某種光學原理吧,像放大鏡一樣,中間這裡大概有兩公尺深,你看旁邊有些地方看起來不是顏色很深嗎?那裡至少有三四公尺。」
她看著他,眨了眨眼,忍不住吐出一句話:「我現在才擔心自己弄葬了這池水,是不是很蠢很好笑?」
他聽了又笑,低頭揪了她一下。
「一點也不。」
她小臉微紅,卻也忍不住笑。「欸,可惡,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他說著又吻她,再吻她,害她一下子忘記自己下水是為了什麼,甚至忘了踩不到底的害怕。
波光粼粼,在兩人周圍閃爍著。
他笑著親吻她,脫掉了她的衣物。
水很冰涼,她卻覺得好熱。
「我應該……」她貼著他的唇說:「要繼續工作……」
「不,」他笑著說:「你應該要休息一下。」
他解開了她的褲子,往下拉,她嬌喘著提醒他:「你知道……這裡……是神殿……」
「我知道。」他大手滑到她光潔的臀上,親吻著她的脖頸,笑得超開心的說:「但幸好我們兩個都是人,不是什麼偉大的神。」
這話,讓小滿忍不住又笑,然後笑聲因他的進入而中斷,她張嘴輕喘著,無法抗拒,也不想抗拒,當他再次親吻她,她攀著他的肩頭,環著他的頸項,回吻這個愛笑的男人,在他懷中嬌喘,夾緊了雙腿,感覺著他,回應著他。
和他做愛。
這感覺是如此自然而美好。
她無法自已的顫慄著,笑著擁抱著他,親吻他,直到兩人一起攀上那極樂世界。
當她緩過氣來時,才發現他已經帶著她遊回中央平臺,在她渾身仍覺乏力時,他替她洗了頭髮,還小心的避開她耳朵上的傷口。
跟著,他又從水裡撿回了兩人的衣物晾了起來,再從其中一個背包裡,拿出醫藥包,用生理食鹽水和碘酒消毒片,清理她耳朵上的傷口,然後又變出了幾朵帶花的葉子,將它們搗爛,替她的傷口敷藥。
「這是山牡丹。」這回沒等她問,他自己說了,禽著笑解釋:「又叫王不留行,可以止血消炎,治跌打損傷、消化不良,我老家山上就有,我第一次在這看到還愣了一下,沒想到澳洲這裡也有。」
「你以前來過澳洲?」
雖然這男人之前待過亞馬遜流域,可世界各地的植物還是有些差異,更何況這裡還是南半球,他也懂得太多了。
「嗯,來過幾次。」他笑了笑,「我們是意外調查公司,有人的地方就有意外嘛。」
說的也是。
小滿看著他的笑臉,忍不住也拿起一片消毒片,替他清理臉上的擦傷。他愣了一下,然後揚起嘴角,乖乖的蹲在她身前,讓她替他打理傷口。眼前這男人的傻笑,讓她粉唇輕揚,卻又有些不捨。
幾個月前,她曾好奇他為何會選擇做這樣一個危險的工作,可在經過這幾天的遭遇之後,她開始瞭解他是為什麼。
因為這世上總是有運氣不好的人,像他的兄弟,像她,需要他的幫忙,而他無法假裝沒看到。
輕觸著他臉上的瘀青,他身上那些傷疤,小滿心疼的悄聲問。
「你都不會累嗎?」
他黑瞳一暖,仍帶笑。
「會啊。」他歪著腦袋,瞧著她,笑著說:「但很值得。」
一顆心,微微的震顫著。
無法自已的,她傾身親吻他,微笑貼著他的唇說。「耿念棠,你是個傻瓜。」
她的結論,讓他又笑,伸出雙手,抱著她一起躺下,用手指梳開她的髮。
「我累了,陪我躺一下。」
小滿不知他說真的還是假的,可她沒有抗議。
遠處的電鑽聲,不知何時停了,整個世界感覺起來好安靜,只有水聲輕輕,只有他規律的心跳在響。
外面不知是不是下雨了,水晶反射的光線暗淡了下來,但仍有粼粼的波光映照著牆上的壁畫、浮雕。
她伸手覆在他心口上,下一秒,就閉上了眼,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