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二將師父交待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後就徹底清閒下來,接著便開始了他遲鈍的八卦生活。醫谷的八卦風波尚未平息,隨便拉個誰都能給他講得頭頭是道,更不要說自己衷心耿耿的貼身小廝了。
雖然早就看出來師父對四弟好得不一般,可聽了別人繪聲繪色的描述之後整個人還是震驚得好幾天都回不了神。
倒不是驚訝於目前這兩人驚世駭俗的關係,而是實在無法想像,冷漠狠戾拒人於千里之外、嚴厲苛刻冰得能將人凍成渣子的師父,他到底是怎麼個溫柔法啊?
醫谷眾人見天的八卦,卻完全沒有對這種斷袖之好加以過多的評論。不要以為這裡面住的全是一群腐男,實在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另一個更受關注的問題上了。
公子在面對四公子時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公子竟然還有溫柔溫情耐心寵溺的一面!這件事比斷袖還來得驚悚!完全無法想像!有違天理!
雲二和所有人一樣好奇,但鬱悶的是他出門最久,一想到自己錯過了那麼多好戲就抓肝撓肺地癢。
於是逮著唐塘就眼冒星星地問東問西,嚇得唐塘差點躲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問不出多少東西了又壯著膽子上房頂、爬牆頭、聽牆角、盯梢、尾隨……可謂無所不用其極,恨不得自己長著千里眼順風耳。
不過每次都被師父冷著臉一把揪出來,仗著有唐塘在旁邊替他求情,這才成功逃脫責難。
多次偷窺竊聽被抓後,雲二知道再這樣繼續下去恐怕師父就真要雷霆震怒了,終於意猶未盡地放棄。事後被雲大、雲三嘲笑了好久。
雲二哼哼:有什麼好笑的?你們以為我什麼都沒探到嗎?要不是四弟在,師父早教訓我了。我可是親眼見到了,師父看他那眼神果然不一樣!
雲大、雲三繼續笑:就這個啊?我們早見識過了。
雲二頓時氣得不輕,心裡極度不平衡,追著他們就打。
唐塘一直記掛著師父說的要帶他去一個地方,過了好些天都沒實現,心裡大為鬱悶,也不知道師父是不是忘記了,想問吧,又覺得或許要再等一等。
年三十的清晨,推開門一看,院子裡玉柳銀竹、霜牆雪瓦,竟是白茫茫的一片。唐塘眼睛驟然亮起,滿腔的興奮從喉嚨中一躍而出:「師父!下雪了!」
柳筠將狐裘拿過來給他披上,又替他攏攏緊,看著他紅上來的耳根,忍不住湊過去親了一下。
唐塘呼吸一亂,轉身一頭紮過去,伸出雙手將他緊緊抱住。
緊貼在一起的胸口傳遞著彼此的體溫,兩顆心都開始劇烈混亂地跳動起來,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柳筠雙臂收緊,心底的渴望越來越深,低頭在他鼻尖親了一下又迅速撤開,抵著他的額頭啞聲道:「今日多穿些,帶你去山頂。」
唐塘彎著嘴角點點頭,剛想再膩歪一會兒,猛然意識到他在說什麼,一臉驚喜地抬起頭:「我還以為師父忘記了!」
「不會忘,就等今日呢。」柳筠看著他明晃晃的眼神,心底一片柔軟,要不是聽到元寶和東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早就控制不住吻上去了。
二人吃過早飯便撐著傘出了門,柳筠將狐裘讓給了唐塘,自己隨便找了件大氅披上,其實以他的內力根本不需要穿這麼厚實,不過考慮到山頂更冷,這件大氅還可以再裹到唐塘身上,這才加上了。
下了一整夜的雪還沒有停歇,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站在湖邊放眼四周,到處都是耀眼的白色。連綿的山脈銀裝素裹,安靜地圍繞在醫谷的四周,美好得不似人間。
唐塘搓了搓凍僵的鼻子,抬眼看看站在身側的師父,突然很怕這裡的一切都是一場夢,會不會哪天突然睜開眼,發現什麼醫谷、什麼師父、什麼師兄,統統都不存在,他只是躺在醫院裡昏迷了幾個月而已。那樣他會崩潰的吧?
「師父……」唐塘將身體貼得更近一些,熟悉的溫度和味道讓他心裡舒服了一點,「我們要去哪座山啊?」
柳筠伸手將他摟緊:「最高的那座。」
唐塘探著頭從傘底下往四周圍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最高的山峰上,隨即便被師父帶著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湖裡結了冰,不用繞彎路,直接沿著直線便可過去,不過冰上又積了厚厚的一層雪,走起來還是有些艱難。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一半路程時,唐塘又往四周看了一圈,見洋洋灑灑的雪花無聲而落,只覺得茫茫天地一片靜謐,忍不住咧著嘴笑起來。
雖然沒笑出聲,可柳筠還是感受到了身側突然湧上來的喜氣,側頭看著他道:「笑什麼?」
唐塘鼻尖兒凍得通紅,雙目映著明亮的雪色,分外璀璨:「嘿嘿,沒什麼,就是突然覺得這山谷好大好安靜,看了一圈就只有我們兩個人。」
柳筠深深地看了他一會兒,猛地低下頭吻住了他的唇。
唐塘被他的突然襲擊嚇了一跳,腦子一嗡,還沒反應過來就憑著本能迅速閉上眼伸手摟過去,手指藏在大氅中,緊緊攥住他後背的衣服。
柳筠越吻越深,乾脆將傘扔掉,兩隻手同時將他抱緊。
雖然隔著一層又一層厚厚的衣服,可唐塘還是感受到了他身體的灼熱與手臂上肌肉的緊繃,不由得自己也跟著著了火,呼吸逐漸粗重起來。
兩人長短不一的頭髮糾纏在一處,氣息亂作一團。置身於皚皚白雪中,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寒意,如墜火中,炙若烈焰烘烤,徹底忘了週遭的一切。
唐塘以前只敢動一些小心思,親一下之類,從來沒有奢望過更多,所以也從沒想過,師父那麼清冷淡漠的人,也會有如此熾熱的一面。
口中每一寸都被掃蕩,迫切得彷彿失了章法,舌頭也被狠狠地糾纏,力道重得他差點悶哼出聲。唐塘手指攥得更緊,無法再多做思考,只憑著本能回應。
柳筠突然鬆開了口中的力道,潮水洶湧翻騰的烏黑瞳孔中充斥著滿滿的隱忍與渴望,直直地望進他的眼中。
唐塘被這種眼神看得全身發軟,覺得這樣的師父就算裹成一頭豬都難掩性感。
一邊因為自己的比喻暗暗好笑,一邊又忍不住口乾舌燥,連嗓子眼裡都像被烘烤得失了水分,鼻孔噴出的都是暖烘烘的熱氣。唐塘顫著心肝跟他對視了一會兒,忍不住抿了抿乾澀的唇。
柳筠看著他的小動作,眼神一暗,沙啞著喊了一聲「四兒」,突然埋首到他的頸間深吸了一口氣,嘴唇緊緊貼著他脖子上軟嫩緊實的肌膚,不敢再有別的動作。
唐塘雙眼徹底失神,眯縫著迷迷糊糊地看向遠處白茫茫的山脈,胸口彷彿揣了幾十隻小鹿,來來去去地瘋狂蹦躂著。
兩人就著這樣的姿勢抱了很久,直到身上積滿了雪花,這才漸漸回神。
柳筠撿起地上的傘,抖了抖重新撐開,又將唐塘頭上、肩上的雪撣掉,眼底的溫柔融化在靜謐無言的銀白天地中,無聲地勝過了萬物的美。
唐塘彎著眉眼一臉笑意地任他在自己身上撣來撣去,心裡無比滿足,也抬起下巴伸手將他頭髮上的雪花揩掉。
柳筠靜靜地看著他,見他笑得極為開心,自己也忍不住心情愉悅,等他手上的動作收了,低頭將黏在他眉角的一片雪沫吻掉,牽起他的手低聲道:「走吧。」
唐塘衝他燦爛地笑了笑,將手捏緊。
上山的過程很快,柳筠將傘收了,摟著他的腰飛身而起,瞬間便感覺到頭頂上撲下來的冷風寒氣。
唐塘一點都不虧待自己,把手從大氅下面穿過去,臉也埋了起來,嘴唇貼在師父頸側,明目張膽的地揩油吃豆腐,樂得不行。
「師父,上山要多久?」唐塘抬眼偷瞄柳筠的側臉。
「快了,半盞茶的功夫。」柳筠臉頰在他額角蹭了蹭。
唐塘閉上眼無聲地笑了一會兒,撅起嘴唇在他脖子上親了一口,隨即感覺到腰間的手一緊,頓時笑容更大,又湊過去親了一口。
柳筠手收得更緊,聲音沙啞起來:「四兒別鬧!」
「噢!」唐塘笑容滿面地應了一聲,抬起臉來對著他的下巴又是一口。
柳筠迅速抬起一隻手按住他的後腦勺,不讓他亂動,頸部繃成僵硬的線條。唐塘光是看著都能感覺到肌肉收縮的硬度與張力,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很想用嘴唇去感受一下。
現在知道師父喜歡他了,膽子也肥了,忍不住就想再逗一逗。他特別喜歡看師父每次與他親密中途突然剎車時一臉隱忍的表情,那樣的師父性感得要命,每次露出那種神態,都能勾得他全身燃燒起來。
唐塘被他按住了腦袋,腦瓢裡的思維卻完全沒被按住,活蹦亂跳的就像剛剛被釣上岸的小魚。
「師父,我腦袋是板磚麼?再這麼按下去的話,我估計要被你按笨了……」唐塘被埋著頭,出來的聲音嗡嗡嗡的,嘴角卻是高高揚起。我媳婦兒力氣真大!
柳筠聞言連忙鬆了手:「按重了?疼麼?」
「不疼!」腦袋一得到自由,人立刻又活了,唐塘喜滋滋地將嘴巴湊過去在他剛才眼熱心癢地盯了半天的脖子上吮了一口,感受到唇下面緊致的線條,心底一顫,閉上眼迅速移到喉結上舔舐了一下。
柳筠悶哼一聲,突然剎住了向上的衝勢,抱緊他停在了一棵老樹的枝杈上,二話不說便對著他的脖子狠狠還了一口,粗喘著在他頸間重重吮吸,灼熱的呼吸從唐塘被扯開的領口竄進去。
唐塘緊閉雙眼,感覺領口向下的大片肌膚都被滾燙的氣息燒灼著,滿足又焦躁的奇妙情緒從心口蔓延開來,若不是靠著腰背上手臂的支撐,估計得直接倚到身後的樹枝上。
樹枝上是冰涼的積雪,柳筠沒讓他靠上去,雙臂將他緊緊禁錮在自己懷中,抬起頭將親吻移到他的唇上,在他唇瓣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唐塘輕哼一聲,骨頭全酥了。
「叫你別鬧。」柳筠貼著他的唇含糊著說了一句話,邊細碎地在他臉上親吻著,邊平復自己的情緒。
唐塘臉上氤氳出紅暈,嘿嘿笑起來,明明漲滿喜悅的心情極其想要通過語言表達出來,可一時間面對這樣的師父卻只剩下傻笑的份,腦子都不靈光了,半天也轉不了一圈,特別像裹著漿糊或是生了鏽的老齡機器。
「師父要是不喜歡,我以後不這樣了……」唐塘笑彎了眼,咕咕噥噥道。
「喜歡。」柳筠抱住他的頭,手指穿過細密的短髮在他後腦勺上摩挲著,聲音中透著笑意,帶著微微的震顫,如汩汩溫潤的細流從胸腔裡緩緩流淌出來的動靜。
唐塘見他笑過幾次,都是從眼神和表情中緩慢釋放出來的那種,雖令天地失色,卻極為清淺,淡淡的彷彿一縷煙,轉瞬即逝。像這種帶笑的聲音還是頭一回聽到,雖然都是心情愉悅的表現,這種卻顯得更為開懷。
唐塘突然很想聽他大笑的聲音,不知道師父放開了笑起來會是個什麼樣子。
「師父,再笑一個唄!」唐塘抬起頭,眼睛眯縫著,嘻皮笑臉地看著他。
「四兒……」柳筠非常配合,彎著嘴角低低喊了他一聲,眼中全是溫柔的笑意。
唐塘看著他愣了一會兒神,隨即送上一個堪比太陽的燦爛大笑臉,一把將人摟緊,大聲應道:「哎!我媳婦兒笑起來真好看!」
隨即便聽到師父的笑聲低低地傳入耳中,唐塘耳跟一熱,頓時滿足得跟吸了大麻似的,輕飄飄的找不著重心:「師父你手上拽緊點兒,不然我得自己飄到山頂上去了。嘿嘿……」
「好。」柳筠帶著笑意應了一聲,隨即將手臂箍得更緊。
流雲醫谷四面環山,這座山峰除了高點也看不出其他的特殊之處,遠遠望去一圈都是差不多的山脈,因此唐塘從來沒有刻意關注過。這次被師父帶上去一路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是到了山頂之後才發現別有洞天。
山的另一面竟是陡峭的懸崖,站在懸崖邊往下一看,頓時被雲霧繚繞深不見底的溝壑給嚇得頭暈目炫。溝壑對面也是懸崖,那邊的山峰稍矮一些,峰頂怪石嶙峋,斜松屹立。
唐塘被師父摟著往後拉開幾步,山頂的寒風如刀子一般朝臉上刮來,冰冷刺骨,不由感慨道:「這兩座山肯定原先是同一座,後來發生地震裂開了,對面的又下沉了一些,才會造成現在這種兩山對望一高一矮的局勢。」
寒風將他的碎髮掀開,露出光潔的額頭。柳筠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唐塘摸了摸發燙的額頭,嘿嘿笑起來:「師父,我說得對不對?」
「嗯,或許。我來時這兩座山已經如此了。」柳筠將他摟緊一些,又在他眼角親了一下。
唐塘心弦微顫,非常享受地閉上眼又擠過去一些,覺得能和師父並肩站在山顛之上斷崖旁邊,實在是一件幸福得能讓自己睡夢中都能笑醒的事情,不由笑吟吟道:「師父,這地方挺好的,怎麼沒早點帶我來啊?吹風又不用挑日子,嘿嘿……」
「不是帶你來吹風的。」柳筠捏了捏他的肩,話中帶著幾絲笑意。
真好!師父就該天天這樣笑嘛!唐塘樂呵呵地感慨了一下突然回過味來:「不是來吹風的?」
「你再仔細瞧瞧。」柳筠將他的臉轉向對面的山峰。
唐塘被他的話勾起了好奇心,連忙瞪大眼仔仔細細地觀察起來。對面的的山頂和這邊差不多,長滿了高低不等的樹,全都被皚皚積雪覆蓋著,銀白一片,溝壑中也是茫茫白霧蒸騰,如臨仙境。
唐塘撓撓頭,剛想說沒發現什麼特別的,突然眼睛一亮,目光透過重重迷霧落在對面懸崖壁上黑乎乎的一塊不明物體上:「咦?那是什麼?」
「山洞。」
唐塘頓時興奮起來:「太神奇了吧?!這種地方竟然會有山洞?那我們這邊的峭壁上是不是也有?」
「一會兒你看看就知道了。」柳筠脫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給他披好繫上。
唐塘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邊,好奇道:「怎麼看?」
柳筠將他摟緊,低聲道:「我帶你去對面的山洞,你怕不怕?」
唐塘嘿嘿一笑:「師父在呢,有什麼好怕的!」
柳筠看著他一臉的得意相,覺得他兩條眉毛都快飛起來了,不由又湊過去在他眉間親了一下,眼底一片溫柔。
唐塘被他一連串的親暱弄得心跳加速,側身將他摟緊,垂眼道:「我覺得我可能不會栽下去,會往上飄,師父你讓我抓緊點兒。」
「好。」柳筠眼底氤氳出笑意,手中緊了緊,突然拔地而起,朝著溝壑對面的山洞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