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刑訊石龍

  石龍話音剛落,三個師兄都不約而同將視線朝唐塘這邊瞥過來,看他一臉委屈的小樣,心裡對石龍的恨意越發高漲。

  雲二面露冷笑,聲音卻異常的柔和:「還想諷刺什麼,趕緊趁早說了,這藥效還沒開始呢,一會兒可就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石龍其實早已疼得從頭皮到腳底都抽搐不已,硬是咬著牙在硬撐著,此時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心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雲二笑得更為歡快:「怎麼?你不會以為現在這痛楚就是已經在起作用了吧?呵……才開始,慢慢等著吧,你不急,我們也不急。」

  話音剛落,石龍突然一陣抽搐,海嘯般的劇痛席捲而來。

  「啊——!」石龍慘叫一聲,隨即痛苦地瞪大眼,目光失了焦距,全身猶如遭受凌遲酷刑,一刀接一刀地割著,彷彿正將身上的皮肉一寸一寸地割下來,又一波一波地撒了鹽,痛感神經遭受著前所未有的折磨。

  「啊——!啊——!」慘叫聲不絕於耳,一聲高過一聲,石龍整個人已經近乎癲狂,手腳不停抽搐著想要收回去將自己抱成一團,可惜挑斷了筋脈已經力氣全無,又被鐵鏈鎖著,生生被折磨得面孔扭曲恐怖異常。

  唐塘雖說恨他當時暗算了自己和師父,可畢竟這種恐怖的場面從未見過,心裡還是有一點點緊張,手心略微出了一點汗。

  不過畢竟是見識過江湖險惡的,而且這人還差點要了自己和師父的性命,再加上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必須要這石龍老實交代,所以心理上倒也沒有什麼障礙了。

  柳筠感受到掌心裡的濕意,側頭卻看到他一臉淡然的神色,頓覺心疼不已,伸手將他輕輕摟住。

  唐塘抬起頭衝他笑了笑,因為石龍的慘叫一直沒停過,便踮起腳跟湊到他耳邊,問道:「師父,這樣能審問得出來嗎?」

  柳筠朝石龍看了一眼,估摸了一下時間,也湊到他耳邊,回道:「估計他撐不了多久了。」

  這石龍倒是意志堅強,對付一般人或許普通的刑訊就能逼供,對付他卻不行,即便將他手指頭一根一根割下來,他都能忍著。

  但是這種毒藥藥性極為強烈,三顆顏色不同不過是雲大為了好玩故意為之,其實沒有任何本質差別,服用一顆已經夠嗆,石龍卻一下子服了三顆,必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必定會讓他的意志土崩瓦解。

  唐塘被師父口中呼出的氣息刺激到了,耳根一麻呼吸頓時有些紊亂,不由暗暗唾棄自己在這種環境下都能發春,實在是丟臉丟得海了去了,忍不住撓了撓額角,不自在地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石龍的慘叫聲逐漸弱了下去,嗓音也變得越來越沙啞,直到最後突然陷入昏迷,山洞裡瞬間安靜下來,連火把燃燒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柳筠沉聲道:「將人弄醒!」

  「是!」一旁的兩個小廝應聲而出,拎著兩大桶冷水,對著石龍兜頭潑下。

  石龍頭髮衣服滴滴答答地掛著水,眉頭輕微皺了皺,人卻完全沒有甦醒過來。

  雲二走過去在他胸口紮了一針,又在他後頸紮了一針,捻了幾下之後見他眼珠子動了動,這才將銀針拔出。

  石龍眼皮子顫了幾下,人終於悠悠轉醒,稍稍恢復點意識之後,重新感受到蝕骨噬心的劇痛,悶哼一聲緊接著便再一次痛苦地嚎叫起來。

  雲大走過去,在他扭曲變形的臉上拍了拍,半笑道:「想不想死?」

  石龍痛得沒力氣說話,費力地點了點頭,從凌亂的發間透出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寫著對死亡的渴求。

  雲大滿意地笑了笑:「老實交代,我會成全你。」

  石龍眼睛一亮,壓抑著痛苦再一次費力點頭。

  被餵了半顆解藥延緩痛楚,石龍整個人大汗淋漓地掛在鐵架子上,再也橫不起來了。

  雲大看著他虛弱的模樣,忍不住嘖嘖搖頭:「早點交待不就好了,哪裡用得著受這麼多苦。自己都小命難保,還想著保別人?這文先生不是性格多疑善猜忌麼?你這麼忠心做什麼?」

  石龍喘口氣道:「我沒見過……文先生……的臉……」

  雲大更覺好笑:「臉都不給看,你忠的哪門子的心?」

  石龍覺得身上的痛苦減緩了不少,人稍稍精神了一些,哼了一聲道:「不用你管,有什麼快問!」

  雲大剛剛還是面帶微笑,聞言臉色頓時黑了下來,眼睛微微眯起,冷聲道:「還真是給點力氣就長肉!讓你太舒服了是不是?」

  石龍顯然就屬於那種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再次哼了一聲:「有話快問!我趕著見閻王呢!」

  「不識抬舉!」雲大眼神一凌,對一旁的小廝吩咐道,「去藥室將噬魂酒取來!」

  半盞茶的功夫,小廝匆匆趕來,將手中的瓷瓶遞給雲大。

  雲大接過,拔了瓶塞撬開石龍的嘴巴就往下灌,灌完了往地上一扔,退開一步冷冷地看著他。

  石龍劇烈咳嗽起來,隨即頭痛欲裂,表情再次扭曲。

  雲大勾起嘴角看著他,道:「噬魂酒原本也不會太折磨人,不過和剛才那三顆藥丸一起的話,也夠你受了。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氣到什麼時候!」

  藥效一發作,石龍徹底崩潰,比先前的痛苦有過之而無不及,恨不得掙脫了架子滿地打滾,更是巴不得一刀結果了自己,痛得沒有力氣嚎叫,只是沉默地隨著本能瘋狂扭動掙扎,連咬舌自盡都辦不到。

  雲大一直沉默地盯著他看,見他嘴裡再次淌出血來,眉梢一挑,笑了笑:「撐不住了?」

  「求……求……」石龍五官糾結到一處,好不容易才喘過氣來,「求你們……」

  「好!」雲大頓時笑容滿面。

  石龍身上幾道大穴被紮了針,暫時將痛覺封閉,人虛脫地掛在了架子上,面色萎頓,看樣子是真的不準備再耍橫了。

  柳筠一直拉著唐塘的手沒放開,此時要走近幾步去問話,手也沒鬆開來。

  唐塘跟著走過去,近距離一看才發現這石龍真的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了,全身被水淋透,臉上皮膚乾裂的乾裂、起皺的起皺,眼睛半睜著,透出一片死寂。

  石龍感覺到陰影的逼近,微微抬眼朝柳筠看過來,又把眼皮子垂下去,無力道:「你們問吧,我只求一死。」

  「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從你離開苗疆開始。」

  石龍愣了一下,不由輕笑:「流雲醫谷果然不簡單,連苗疆的事都能查到,佩服。」

  柳筠並未答話,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石龍咳嗽一聲,緩了口氣:「我確實不知道文先生的身份,至今都沒未曾見過他的真面目。當時我在苗疆,有一個年輕男子找了過來……」

  聲音頓了一下,石龍沉寂的眼中閃過一抹光彩,隨即再次熄滅,低聲道:「找我出去替文先生做事……」

  柳筠冷聲道:「為何要找你?」

  石龍愣了一下,笑了笑:「或許是因為我出自離音宮,他們看中了音律之術,無法駕馭離無言,只好退而求其次來找我。」

  見柳筠面色沉沉並未再說話,石龍緩了口氣接著道:「他說,文先生問鼎武林指日可待,我若跟了文先生,必定不會吃虧。」

  柳筠微微蹙眉:「說重點!」

  石龍輕笑:「我怎知你要知道什麼?」

  「跟我們有關的。」柳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石龍大概是真有了將死之心,原本覺得他眼神很煞人,現在卻又一點懼意都沒有了,依舊是一臉淡然的笑:「問鼎武林便是跟你流雲公子有關的事。」

  柳筠眼中閃過一絲不解,隨即凌厲的視線朝他臉上刮過去。

  「雖然我也不明白,不過他說,你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

  柳筠蹙眉,眼底沉冷。

  一旁的雲三半天沒開口,此時聽他這麼一說,忍不住面露疑惑:「他想要什麼?」

  石龍搖搖頭:「我也不知,他說我必定不能得手,只須將流雲公子重傷即可,剩下的他會再安排其他人去做。」

  雲三嘲諷地笑了笑:「這文先生當真謹慎得很。」

  柳筠思索了一會兒,沉聲道:「允豐縣的那處莊子你可曾去過?」

  石龍一愣,顯然沒料到他們連那裡都查到了,點點頭道:「去過,不過平時沒人。」

  柳筠見他與宋笛口徑一致,臉色稍緩,扭頭對雲二道:「將畫像拿出來。」

  「是。」

  兩張畫像一張是石龍本人,另一張是文先生的侍從,此時雲二手中展開的便是侍從的那一張。

  石龍抬眼看著畫像,眼波微動。

  雲二挑眉看著他的表情:「去苗疆找你的,是他麼?」

  石龍沉默的盯著畫像看了一會兒,眼神重新恢復死寂,點了點頭。

  「叫什麼名字?」

  石龍愣了一下,道:「他來找我的時候自稱穆易,可文先生卻叫他小天,真名如何,我也不知。」

  雲二再次挑了挑眉:「文先生就許了你那些得不到手的承諾麼?沒有實質的好處?」

  石龍笑了一下,隨即又恢復漠然,淡淡道:「金銀財寶。」

  雲二一臉戲謔地看著他:「看樣子你並不稀罕。」

  石龍撇開視線,沒有言語。

  「此人一般出現在何時何地?」柳筠的聲音陡然響起。

  石龍看了他一眼,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緩了緩氣才道:「一般就在那莊子裡能見到,每次都和文先生一起出現,至於時間,或許十來天,或許個把月,又或許半年,說不準。」

  「你們是如何聯絡的?」

  「等。」石龍咳了一聲,「我找不到他們,都是他們來找我的。」

  「文先生有何特徵?」

  「並無明顯特徵,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聲音偏溫潤,其他便不知了。文先生出現時都會帶著斗笠,隱約能看到下巴。」

  柳筠掃視一圈,想了想約摸就雲三筆頭功夫還行,便對他道:「覃晏,你拿紙筆來畫。」

  「是。」

  雲三拿了紙筆過來,略微畫了一個輪廓給石龍看了一下,又按照他說的再略作修改,最後大致描摹了一個人像出來。

  這次審問石龍明顯比審問宋笛要費力一些,前前後後花了近半天的時間。畫完畫像,又問了一些關於文先生的問題,幾人便出了山洞。

  柳筠對雲二、雲三道:「你們去宋笛那兒,按他的說法再給文先生畫一張像,看看與石龍所述是否有出入。」

  「是。」雲二、雲三領了命,便帶著兩個隨從去了。

  雲大問道:「師父,石龍現在殺還是不殺?」

  柳筠朝遠處看了一眼,淡聲道:「先留著,待查出文先生再殺不遲。」

  「是。」

  「也別讓他太舒坦。」

  雲大笑了笑:「明白。」

  柳筠臉色終於緩和下來,扭頭看著唐塘,柔聲道:「回去吧。」

  唐塘點點頭,送上一個燦爛的大笑臉。

  柳筠定定的看著他的笑容,忍不住抬手在他臉上摸了摸,隨後牽起他的手便離開了山洞。

  雲大跟在他倆旁邊,覺得自己特別多餘特別沒有存在感,忍不住埋頭悶笑。

  唐塘轉頭疑惑的看著他:「阿大,你笑什麼?」

  「沒什麼。」雲大連忙收住笑,恢復了一臉從容的表情,「師父,明日去連家堡的賀禮已經備好了。」

  「嗯。」醫谷裡的一應事務一直都是雲大在打理,柳筠從未操心過,聞言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連老堡主七十大壽畢竟不是小事,賀禮備得多了一些,因此也安排了一輛馬車。」

  「嗯,你看著辦吧。」

  雲大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實在是找不到什麼話說了,最後只好摸摸鼻子住了嘴。

  回到前面的主院,雲大將守在門口的小廝招了過來:「離宮主呢?」

  小廝打了個福:「大公子,離宮主已經回去了。」

  雲大愣了一下:「回去了?」

  「是。離宮主在湖邊轉了一會兒,沒見您回來,就自己離開了。」

  「他有交待什麼話麼?」

  小廝搖搖頭:「沒有。」

  雲大看著一旁的椅子出了會兒神,點點頭朝他揮了揮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唐塘跟著柳筠回去之後便第一時間奔進屋子把自己得的紅包掏了出來,埋著頭數著裡面的銀票嘿嘿直樂。

  柳筠走過去將他摟在懷中,在他額上親了一下:「這麼開心?我那裡還有很多都給你好了。」

  唐塘瞥了他一眼,再次笑開了花:「嘿嘿……不一樣的……」

  柳筠捏著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抬起來,深深地看著他。

  唐塘本來是一臉迷茫的,結果一跟他的視線對上,眼神就開始顫抖了,目光移到他的唇上,頓時覺得一股燥熱之感蔓延全身。

  「師……師父……」唐塘撇開視線,不自在地吞了口口水。

  「嗯。」柳筠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啄了一下,將他摟緊,舌尖一點一點慢慢探了進去。

  唐塘手一鬆,紅包掉在了地上,胸口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起伏,連忙伸手將師父抱緊。

  這個吻緩慢纏綿至極,唐塘覺得整個人就像燉在鍋裡慢慢熬的排骨,酥麻綿軟到即將化開,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

  柳筠手中摟得更緊,呼吸越發灼熱,含住他的舌尖重重吮吸。

  唐塘再次悶哼,腿一軟後跌半步,隨即背後一緊,整個身子與師父緊緊貼上,頓時辟裡啪啦燃燒起來。

  柳筠喘息著鬆開唇,幽深潮湧的目光緊緊鎖住他的視線,抬手在他臉側輕輕摩挲,沙啞道:「四兒,讓你受委屈了。」

  唐塘愣了一下,搖搖頭嘿嘿笑起來:「沒有。」

  「等從連家堡回來,我們便拜堂成親,可好?」

  「啊?」唐塘抬起頭看著他,「可以這樣嗎?」

  「我說可以便可以,成親之後,我們的關係便公告天下。」柳筠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石龍的命暫且留著,今後再有人如此說你,我必不會讓他好過。」

  唐塘心裡湧起一股暖意,彎著眼睛將他抱緊:「沒關係,能跟師父在一起我就很開心了,其他都不重要。師父不用管別人怎麼說,那些我都不介意!」

  柳筠捧著他的臉,看著他笑起來:「我介意。」

  唐塘一愣,失神地看著他的笑容,直到臉上傳來指腹的觸感才堪堪回神,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將頭埋在他胸口,悶著聲音道:「師父,你對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