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血洗山莊

  柳筠衝進雨幕消失得無影無蹤,餘下的人全都愣在當場。

  雲大第一個反應過來,隨即便被驚出了一身冷汗,頓時面色惶急:「不好!快去將師父追回來!」

  雲大、雲二也被驚得冷汗涔涔,想著名冊上一連串的派別名稱,連忙跟了上去,異口同聲道:「師父必定先去君子山莊了!」

  「沒錯!」雲大點點頭,迅速交待下面的人將醫谷裡面清理乾淨,轉身向馬廄飛奔而去。

  三人策馬衝出醫谷,以十萬火急之勢朝著君子山莊飛速趕去。

  昨夜場面過於混亂,不曾注意太多,現在一回想才發現,混戰開始後,從頭到尾都沒有再見到君沐城露過面。

  君沐城將如此多的人召集過來,自己卻暗中撤走,必定是因為無法勝券在握,趕著回去安頓自己府中家眷與門下弟子了。

  從他在允豐縣逃走到這次大規模的討伐,時間間隔很短,可見他根本沒有時間將一切後路安排妥當,昨夜匆匆趕回去,現下應該正好在他的君子山莊之內。

  君沐城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千刀萬剮都不在話下,可昨夜來了有上千號人,這些人出自數百個大大小小的派別,如果師父當真一個一個去屠門,那就真的是再無回頭之路了。

  先不說這天下人會如何看待,單衝著這其中無數個老幼婦孺及無辜之人的性命,他們做弟子的也不忍心袖手旁觀、任師父肆意凌殺。

  更何況,師父重傷未癒,又逢悲慟吐血不止,若是身子撐不住,反倒會有危險;即便是撐住了,在這種情況下沾染血腥,恐怕也會漸漸矇住心智,萬一殺紅了眼走火入魔那就更糟糕了。

  三人越想越是心驚,不由再一次加快馬速,身上的衣服黏黏膩膩的緊貼著,也不知是被雨水淋濕的,還是被汗水浸濕的,心中急得火燒火燎。

  柳筠衝出醫谷時,一身的殺氣凜然,腦中只想著要君沐城的性命,連馬都忘了牽,直接施展輕功就飛了出去。

  若是平時倒也沒什麼,可眼下體質虛弱,心神混亂,趕了一小半路程便漸漸感覺有些眩暈。

  停下來稍稍緩了緩,掉頭進入了附近路過的一座城鎮,隨便找了家客棧,奪了一匹體格健碩的好馬,迅速奔出城門再次上路。

  等他趕到君子山莊,遠遠看見停在門口的幾輛馬車時,眉頭頓時被陰雲籠罩,目光一斂,直接從馬上飛身衝了過去。

  馬車是剛剛備好的,家眷還沒來得及出來,門口的守衛正準備進去接人,突然脖子一扭,完全不明情況就倒地而亡。

  旁邊的另外兩人看到同伴突然斷氣,嚇了一跳,等轉過身看到柳筠時,眼前一花,也迅速交代了性命。

  柳筠在月影教時起初是被逼著殺人,不得已只好儘量在最短的時間內取人性命,隨著功力逐漸加深,殺人手法也是越發的乾淨利落。

  再加上後來一出手便是滅門,更是習慣了速戰速決,這才有了「玉面殺魔取人性命從不出第二招」的江湖傳言。

  他原本就不是嗜殺之人,雖然自己受過無數的傷,但是卻從來不喜歡凌虐折磨別人,有恨意的,直接將人殺了,僅此而已。

  此時他人已經進入了君子山莊,心中的恨意洶湧而來,除了四兒中蠱那次,這是他第二次產生想折磨人的衝動,他想讓君沐城在臨死之際嘗一嘗比他更甚百倍的痛苦。

  柳筠雖然重傷在身,可是身法依舊是快到無形,在君子山莊裡裡外外翻遍的過程中愣是沒有被一個人發現。

  君沐城正在屋內拿著一塊方帕擦劍,他的劍法在江湖上也是響噹噹的。

  君子山莊、君沐城、君子劍法、君子劍。

  好名字,好名聲。

  只是不知今日轉移陣地,他日何時才能東山再起。

  君沐城一邊擦著,一邊自我安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正要將方帕放下,突然心神一稟,耳中似是聽到若有若無的風聲,還沒來得及聽個究竟,突然全身僵住,立時驚得血液倒流。

  紮在身上的幾根銀針彷彿取自數九寒冬的冰層,絲絲寒意在四肢百骸不斷蔓延,而突然出現在門口的陰影更是令他膽寒不已。

  柳筠陰沉嗜血的目光在他臉上掃過,落到他手中的君子劍上,一步一步走了進去,在他面前站定,陰測道:「我的劍呢?」

  君沐城全身動彈不得,強作鎮定地微笑起來:「流雲公子,你竟然還活著?」

  柳筠再次掃了他一眼,冰冷的目光讓屋內氣溫瞬間下降,劈手奪過他的劍,一劍將他左耳砍下,狠厲道:「沒聽到我的話?我的劍呢!」

  君沐城耳根頓時鮮血淋漓,目光憤恨得顫抖,又痛又怒。

  柳筠冷冷掃了他一眼,「匡當」一聲將他的君子劍丟在地上,轉身便在屋內翻找起來。

  君沐城將芙蕖劍帶回後裡裡外外研究了半天都沒發現什麼特異之處,因此並沒有再怎麼重視,就隨意擱在屏風後面的架子上。

  柳筠轉進去一眼便看見了,取回劍走出來二話不說拎著君沐城便走出去飛上了屋頂。

  隨便找了幾根繩子將君沐城綁在屋頂的簷角上,又點了啞穴,柳筠轉身落到院子中間。

  君沐城這個位置不容易被別人發現,即便發現了,動作也沒那麼快,因此留他一人在那裡毫不擔心。

  柳筠這一路衝進來是為了找君沐城,因此一直注意著沒有讓人發現,如今君沐城已經被抓到,再不用刻意隱藏身形,以一人之勢風捲殘雲般掃蕩過山莊的每一個房間、每一個角落。

  見到無關緊要之人便一是劍封喉,見到穿著打扮不一般的就點住對方的穴道將人制住。君子山莊高手眾多,在他面前竟似手無縛雞之力,根本無法抵抗。

  君沐城躺在屋頂上,完全看不到下面的情形,甚至連哀嚎聲都沒聽到,但是鼻端蓮香與血腥混雜在一起的氣味卻越來越濃,不由驚怒交加。

  君沐城努力掙紮著想要衝破身上的穴道,但是奈何內力懸殊太大,實在是束手無策,正焦急不已時,耳邊突然傳來風聲。

  此時已近黃昏,柳筠躍上屋頂走到君沐城的身邊,明明半絲血腥未沾,卻渾身上下籠罩著嗜殺死亡的氣息,眼底的陰霾溶於半昏半暗的光線中,恨意如同虛無的夜空,瞬息間便能吞噬一切。

  君沐城被他此時此刻的樣子嚇到了,眼前的人與他印象中那個提著劍衝進人群大開殺戒的少年逐漸重影。

  若不是深切感受到內心的顫抖,他差點就要忘記這個清冷淡漠的流雲公子還有如此恐怖的一面。

  柳筠彎下腰提起他的衣領,側過頭將滲人的目光轉向下面雕塑一般的人群,緩緩道:「君莊主,我給你備了一份大禮。」說著手中力道一收,將君沐城上半身提起。

  君沐城瞟到下面的情景,瞳孔一陣緊縮,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一股寒氣從腳底竄起,流遍全身,明明被點了穴卻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驚怒到極點。

  柳筠將君沐城帶下去,讓他在院子裡視線最好的一處地方站定。

  對面木樁一般立著數十個人,男子都是君子山莊最為得意的門生,女子都是君沐城的家眷,所有人看到他左耳處鮮血淋漓的模樣,齊齊驚得面如土色。

  柳筠將所有人的啞穴解開,在一陣女子哭叫聲中走向君沐城,冷冷地看著他:「這份大禮,可還滿意?」

  君沐城悲憤交加,看向他的眼神惡毒無比。

  柳筠眉梢微挑,似是已經忘了他不能開口,拂袖將他啞穴解開,又問了一遍:「可還滿意?」

  君沐城強壓心頭惡氣,咬牙道:「我整個山莊的人都中了你的毒,早就命不久矣,你為何要如此相逼?!」

  柳筠聞言頓時滿面陰霾,眼中痛色一閃而過,恨道:「你害我四兒命喪黃泉,我拿你山莊陪葬!有何不可!」

  君沐城牙齦差點磨出血來,目光惡毒地瞪著他:「人又不是我殺的!你這是殃及池魚!濫殺無辜!你不怕報應麼!」

  「濫殺無辜?」柳筠目露嘲諷,隨即再次殺意瀰漫,「四兒又何其無辜!我早已遭到報應!不差你一個!」

  柳筠說完,提劍走到對面最左端的人旁邊,看著君沐城冷聲道:「失去親人的滋味,你也來嘗嘗!」說著一劍刺入那人的心窩。

  旁邊頓時發出一陣驚恐的尖叫,那人痛苦的悶哼一聲,鮮血順著劍身淌了出來。

  柳筠將劍拔出,那人眼睛一瞪,倒在了地上。

  君沐城氣得渾身發抖,見柳筠將劍刺向第二個人,臉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痙攣起來。

  柳筠面無表情地朝君沐城看了一眼,冷聲道:「他們早晚都是一死!如今一劍斃命可是賺到了!」

  君沐城青筋直跳,驚怒得話都說不出來。

  柳筠覺得刺心窩比較麻煩,第三個人便直接割了脖子,隨即速戰速決,將剩下的人一個接一個地迅速殺掉。

  柳筠緩步走向君沐城,提劍對準他心窩,冷厲道:「一劍送你上路,謝你上回沒有為難四兒。」說完面色一凝,劍尖往前送去。

  整個君子山莊瞬間陷入一片死寂,血腥與蓮香混合在一處,怪異中透著死亡的氣息,充斥瀰漫到每一個角落。

  柳筠後跌半步,連忙用劍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子,抬眼看著滿地的屍身與四周的蕭索,臉上密佈的陰雲被傷痛與茫然取代,閉上眼,一滴淚無聲無息地落到地上,低啞道:「四兒……你不喜歡這樣的祭品……你一定不喜歡……」

  雲大、雲二、雲三趕到君子山莊之時,老遠便聞到濃重的血腥氣息,連忙加快速度飛奔過去,等翻身下馬衝到門口時,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駭到了。

  整個山莊成了一座毫無生氣的死城,滿目蕭條索然,遍地血流成河,大門門楣的正中掛著君沐城的人頭,匾額上的「君子山莊」四個大字凝固著暗紅的血跡。

  匾額下部另有一行四字血書:祭奠四兒。

  這四個字正中卻被一行厚重的血跡劃掉。

  三人愣愣地看了一會兒,視線一轉落到門口的石獅旁邊,見那裡靠坐著的人竟是師父,頓時心頭一跳,疾步衝了過去。

  三人齊齊跪下:「師父!」

  柳筠單肘支著芙蕖劍,靠坐在石獅的底座上,雙眼緊閉,面色蒼白。

  三人這才發現他已失去了意識,頓時驚惶,迅速從地上爬起來。

  雲大替他把了把脈,急道:「先輸點真氣再帶師父回去療傷!」

  三人就地而坐,扶起師父將內力灌輸進去。

  直到三人滿頭大汗,柳筠才面色稍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