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終結遊戲·快艇

  第二天一早我剛到辦公室,便看見驗屍報告躺在我的桌子上。我大致瀏覽一遍,看看裡面說了什麼,然後才坐下饒有興趣地讀起來。報告給出了貢特爾警員的驗屍結果,拋開所有技術術語,上面主要說了幾件事兒。首先,滯積在組織裡的血液表明他死後曾臉朝下躺了幾個小時——有意思,要知道在友誼火炬雕像旁發現他時,屍體的臉朝上。這或許代表這瘋子午後晚些時分殺了貢特爾,之後便把他獨自存到某個地方直到天黑。等他夜裡重拾同志情誼,才將屍體搬到友誼火炬雕像旁。

  報告花了數頁篇幅詳述貢特爾各個器官與四肢所受的創傷,合計總量與克萊因身上的差不多。當然報告沒有推測結論;那麼做太不專業,或許還有點兒太過樂於助人。但報告聲明造成傷害的器物可能由鋼材製成,擁有橢圓形的光滑打擊面,約紙牌大小。我覺得那聽起來很像某種大鎚。

  內臟受損情況再次驗證了外部組織表明的信息:兇手竭力想讓貢特爾儘可能多活一會兒,同時深思熟慮、手段殘忍,仔仔細細地砸碎了他能想到的每一根骨頭。聽著就不像什麼令人愉快的死法,然而再三思考之後,我發現自己根本想不出任何稱得上愉快的死法——當然我也一種都沒試過。這話可不是說我真去找過,就算是愉快地死又能有什麼樂趣?

  我迅速翻閲報告,看見有人用螢光黃在其中一頁上做了標記。上面列著貢特爾胃裡的東西,半數內容都被塗上亮黃色。我幾乎可以確定這是德博拉幹的。我瞅了一眼,無須高亮也自然看出了重點。貢特爾生前吃的東西與其他噁心的東西一起漂在胃裡,包含玉米粉、捲心萵苣、碎牛肉和幾種香料,香料主要是辣椒粉和小茴香。

  換句話說,他和克萊因一樣,最後一頓飯吃的墨西哥卷餅。看在這倆人的分兒上,我希望那卷餅真有那麼好吃。

  我剛看完報告,辦公桌上的電話便響了。強烈的全視心電感應告訴我,這很可能是我妹妹打過來的。總之,我拿起話筒,說:「這裡是摩根。」

  「驗屍報告看了嗎?」德博拉一上來就責問道。

  「剛看完。」我說。

  「待著別動,」她說,「我馬上過去。」

  兩分鐘後她便拿著她自己那份副本走進我的辦公室。

  「你怎麼看?」她找張椅子一屁股坐下,揮著報告問我。

  「我不太喜歡這種行文風格,」我說,「而且情節似乎也很老套。」

  「少犯渾,」她說,「再有半小時我就得去開通報會了,我得有料跟大家說。」

  我有些煩惱地看著我妹妹。我知道她能降服全副武裝的暴怒的可卡因牛仔,還敢威嚇體形是她兩倍的惡棍警察,可儘管如此,一旦要在兩人以上的人群面前講話,她就徹底歇菜了。但那其實還好,甚至還有一點兒可愛,畢竟偶爾瞧見她低聲下氣的感覺相當棒。然而不知怎麼的,她嚴重的怯場問題竟成了我的麻煩,每次她出去拋頭露臉,我都得幫她打草稿——吃力不討好的活兒,因為無論我幫她寫多少好台詞,最後她總會搞砸。

  但她人都來了,這次還不遠萬里跑到我的辦公室來,詢問語氣也算友好,以她的標準來看,所以無論我多厭煩,我都得伸出援手。「好吧,」我自言自語道,「與上個案子殺人模式相同,死者所有骨頭都碎了,還有墨西哥卷餅。」

  「那我想到了,」她突然插嘴道,「繼續,德克斯特。」

  「兩起案子間隔時間也很有意思,」我說,「兩週。」

  她眨眼盯著我看了半天。「這有什麼意義嗎?」她問。

  「當然有。」我說。

  「有什麼意義?」她急切地問。

  「毫無頭緒,」不等她俯身過來打我,我立刻補充道,「但兩起案件的差別肯定也有某種意義。」

  「是,我知道,」她若有所思地說,「貢特爾是制服警察,克萊恩是警探;前者被扔在車裡,貢特爾則被丟在見鬼的火炬旁邊。我的老天,還是用船運過去的,為什麼?」

  「更重要的是,」我說,「為什麼其他地方沒變?」她費解地看著我。「我是說,沒錯,屍檢結果相同,兩人都是警察。可為什麼是這兩個警察?他們兩個人有什麼地方符合兇手的需求模式?」

  黛比不耐煩地搖搖頭。「我對心理學的玩意兒一竅不通,」她說,「我需要抓到這個不要臉的精神病。」

  我本可以說想抓這個不要臉的精神病最好的方法就是瞭解他為什麼會成為一個不要臉的精神病,但我懷疑黛比現在不太能夠接受那樣的話。再者說,這話也不是一定的。基於我在這方面多年的經驗來看,抓住兇手的最佳方法就是撞大運。當然,你不能把這話大聲說出來,尤其在對晚間新聞講話的時候。你必須神情嚴肅,談談耐心,還有破案的整個過程。因此我只問道:「船查得怎麼樣了?」

  「正在找,」她說,「但是,媽的,你知道邁阿密有多少艘船嗎——只算合法登記的那些?」

  「不可能是他自己的船,估計是他上週偷的。」我幫忙分析道。

  德博拉冷哼一聲。「那也不少,」她說,「媽的,德克斯特,一眼就能看明白的地方我都知道了。我現在需要切實的主意,屁話不用再提了。」

  我承認我最近確實情緒不太好,但在我看來,她正迅速越過求人辦事兒時該有的禮儀邊界。我張開嘴,想反駁她,忽然,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念頭鑽進我的腦子。「啊。」我說。

  「什麼?」她問。

  「你不想找被盜的船。」我說。

  「不是我他媽不想,」她說,「我知道哪怕他有船,也不會蠢到用自己的。他肯定偷了一艘。」

  我看著她,耐心地搖搖頭。「黛比,那點顯而易見。」我承認我現在八成是在傻笑,「但他回去之後不會留著那艘船,這點也很顯而易見。所以你不用去找一艘被偷的船,而是去找——」

  「一艘被找到的船!」她拍手說道,「沒錯!一艘被人莫名遺棄在某個地方的船。」

  「他還得有個藏車的地方,」我說,「或者更便利一點兒,某個能偷車的地方。」

  「見鬼,那聽著更靠譜,」黛比說,「城裡不可能一晚上有好幾個地方既出現了船又丟了車。」

  「用電腦簡便迅速地搜索一下,對照看看結果。」剛把話說出口我就想把它們塞回去,然後自己鑽到桌子底下,要知道德博拉對電腦的瞭解和對交際舞的瞭解差不多。另一方面,我必須承認我在該領域接近專家水平。因此任何時候,只要「電腦」這個詞出現在對話裡,我妹妹都會自動將其視作我的問題。果然,她騰地站起來,開玩笑似的捶了一下我的胳膊。

  「太棒了,德克斯特,」她說,「你多長時間能搞定?」

  我迅速環視房間,可黛比正站在我與大門之間,又沒有緊急出口。我只好轉向電腦,開始幹活兒。德博拉像在慢跑一樣焦急地在屋裡繞圈兒,令我難以集中注意力,最後我說:「黛比,拜託了。你那樣晃來晃去我根本沒法兒工作。」

  「好吧,該死。」說著,她坐回到椅子上,總算不再蹦來蹦去。然而剛過3秒,她又開始不住地抖腳。看來除非把她丟出去或者找到她想要的東西,否則我是沒辦法讓她靜下來了。既然她有槍,我沒有,丟她出去恐怕不太可能,所以我用力嘆口氣,繼續搜索。

  不到10分鐘我就搞定了。「找到了。」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德博拉已經衝到我身旁,俯身看向屏幕。「位於邁阿密海灘的聖約翰教堂,一位牧師報告說他的車今早被盜,並在碼頭發現了一艘21英吋長的快艇。」

  「教堂?」德博拉說,「在海邊?看在上帝的分兒上,他是怎麼把船開過去的?」

  我打開屏幕上的地圖,伸手一指。「瞧,教堂就在這兒,挨著這條運河,這邊是水上停車場。」順著運河,我從教堂一路指到海灣裡,「坐船到海灣公園與火炬雕像那裡大約要10分鐘。」

  德博拉盯著看了一會兒,搖搖頭。「這他媽根本行不通。」她說。

  「在他看來講得通。」我說。

  「好吧,該死的,」她說,「我最好去找杜瓦蒂,出去一趟。」說完,她挺身跑出門,對我8分鐘的辛勤勞動沒有一個感謝之詞。我承認我有一點兒驚訝——當然不是因為我妹沒有對我表示感謝,那太奢侈了,根本不能指望——但通常她都會拖著不情願的德克斯特和她一起走,以充當後援,而讓搭檔在局子裡數曲別針。可這次黛比留下了忠誠的德克斯特,去找她那位會說法語的新搭檔杜瓦蒂了。我猜那代表她喜歡和他一起工作,或者只是她現在更注意自己的搭檔了。她的前兩名搭檔都在和她一起辦案的過程中遇害。我曾聽到不止一個警察在背地裡說,和摩根警長一起工作真是倒了大霉,說她顯然是黑寡婦一類的東西。

  其實不管什麼案子都沒有什麼好抱怨的。至少這次黛比真的在按正規的方式辦事兒——與她正式的搭檔,而不是非正式的哥哥一起。我覺得這樣很好,因為在她辦案時和她待在一起真的很危險;我身上的瘢痕組織足以證明這點。況且我的工作可不是在浩瀚的邪惡世界東奔西跑,躲避明槍暗箭,當然這次明顯是躲鎚子。我不需要腎上腺素,我有真正要做的工作。所以我只是坐在那兒,在未受賞識的遺憾中沉浸片刻,便繼續幹活兒去了。

  剛吃完午餐,我和文斯·增岡待在實驗室裡,這時德博拉衝進來將一柄大鎚扔到我面前的案台上,「砰」的一聲。聽聲音判斷,這東西大約3磅重。鎚子裝在巨大的塑料證物袋裏,袋子內側凝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不過依然可以看出這不是一把普通的木匠鎚子,也不太像長柄大鎚。鎚子頭兩側又圓又鈍,黃色的木製手柄已經用得很舊了。

  「好吧,」文斯越過德博拉肩膀瞥向鎚子說道,「我一直都想和你一起來這麼一頓。」

  「一邊兒撒尿去。」德博拉說。這遠遠不到她平時的損人標準,不過語氣聽起來相當篤定。文斯見狀立刻躲到實驗室角落裡,坐到自己放在案台上的筆記本電腦旁。「亞歷克斯找到了這個,」說著,德博拉指了指隨後走進門的杜瓦蒂,「這東西放在教堂停車場裡,聖約翰教堂。」

  「他為什麼會把鎚子丟了?」我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塑料袋,好看清楚些。

  「這裡。」黛比的聲音裡流露出幾乎無法壓抑的興奮。她隔著塑料袋指了指手柄上的斑點,正位於年久褪色的地方。「瞧,」她說,「這裡裂開了一點兒。」

  我彎腰看了看。隔著霧氣濛濛的塑料袋幾乎看不清裡面,但手柄上確實有一道裂紋。「好極了,」我說,「他會傷了自己也說不定。」

  「怎麼好極了?」杜瓦蒂問,「我是說,我好像看見這傢伙受傷了,可只有一個小口?這能說明什麼?」

  我看向杜瓦蒂,一瞬間懷疑是不是有台心懷惡意的人事電腦一直在給黛比分配智商最低的搭檔。「如果他傷了自己的手,」我措辭謹慎地說道,「上面就可能會有血。這樣我們就可以去找匹配的DNA。」

  「噢,是啊,當然。」他說。

  「來吧,德克斯特,」德博拉說,「看看你能從中找到些什麼。」

  我戴上手套,從袋子裡取出鎚子,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在案台上。「不常見的鎚子,不是嗎?」我說。

  「那東西叫鎯頭。」文斯插嘴道。我看向他,後者依然坐在屋子另一邊,弓身盯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手指著屏幕上的圖片。「鎯頭。」他重複道,「我從谷歌搜到的。」

  「合情合理。」我叨唸著俯身打量鎚子,小心翼翼地噴上些藍星試劑。再少量的血液也可以在這東西的幫助下顯現出來。幸運的話,上面殘留的血跡應該剛好夠我獲取對方的血型或DNA樣本。

  「那東西主要用於拆遷,」文斯繼續說道,「你們懂吧,砸牆或者砸東西什麼的?」

  「我想我知道拆遷是什麼意思。」

  「別廢話,」德博拉咬牙切齒地問,「你能不能從中找到點兒什麼?」

  德博拉親力親為的管理模式似乎比平常更惹人討厭,我想了好幾種諷刺的話,想把她一巴掌扇回到她自己的地盤上。然而就在我做出絶妙的反擊前,一個小污點顯現在錘柄上。「成了。」我說。

  「什麼?」德博拉上前一步問道。她離我這麼近,我都能聽見她磨牙的聲音。

  「你把腳從我口袋裏抽出去,我就給你看。」我說。她不滿地噓了一口氣,但至少真的後退了半步。「瞧,」我指著斑點說,「血痕——說不定我們運氣更好,碰上一枚潛在指紋。」

  「純屬運氣。」文斯在實驗室另一頭的板凳上說。

  「真的?」我說,「那你怎麼沒找到呢?」

  「DNA呢?」德博拉不耐煩地問。

  我搖搖頭。「我試試看,」我說,「但是很可能已經嚴重分解了。」

  「分析指紋,」德博拉說,「我要知道對方的名字。」

  「或許還有全球定位系統讀數?」文斯說。

  德博拉瞪他一眼,不過沒有把他撕成血淋淋的小碎塊,而是再次看向我。「分析指紋,德克斯特。」說完,她便轉身快步走出實驗室。

  經過亞歷克斯·杜瓦蒂身旁時,後者站直身子,也準備走。「回見。」[註]我禮貌地對他說。

  [註]此處原文為「Au revoir」,法語。

  他點點頭。「吃屎的。」[註]說完,他隨德博拉一同走出門。他的法語發音比我好多了。

  [註]此處原文為「Mange merde」,法語。

  我看向文斯。他合上筆記本電腦,站起身。「來分析吧。」他說。

  我們分析了指紋。和我想的一樣,血斑已經嚴重分解,無法從中獲得任何可用的DNA樣本,不過我們得到了一張指紋圖。經電腦放大後,圖象總算清晰到足以送至綜合指紋自動識別系統。希望我們能找到一個匹配對象。綜合指紋自動識別系統是國家重罪犯指紋數據庫,假如這位對鎚子情有獨鍾的朋友在裡面,就會有一個名字蹦出來,德博拉便可以抓住他。

  輸入指紋後,除了等待,我們便再無事可做。德博拉似乎很激動,看起來和她有活兒幹時差不多一樣高興。她向來如此,只要覺得自己快抓住壞蛋了,就會變得很高興。一瞬間,我幾乎希望自己也有感情,這樣我就能感覺到上湧的意志與滿足。我從沒在工作中得到過一絲一毫的激動,哪怕一切進展順利,也不過是一種無趣的滿足。只有我的嗜好能令我切實體會到自我肯定的幸福感,而我現在只能努力不去想它。我家書房裡那張細長的清單上還剩下三個名字。德克斯特浪潮下三個有待赦免的迷人候選,追逐其中任何一個都勢必可以緩解我現在過低的自我價值感,助我打造一抹靚麗的人造微笑。

  但現在可不是想那個的時候,不能跑去和那位不斷靠近我的目擊者玩耍。整個警局都在調查克萊因令人悲痛的英年早逝,如今又輪到貢特爾。邁阿密地區所有警察都打著十二分的精神調查此案,希望成為抓住兇手的人,當下的英雄。雖然對大多數人來說,警察們額外付出的警惕能暫時令街道變得安全點兒,但對嬉戲的德克斯特而言,這也會讓事情變得略加危險。

  不,順路的消遣根本不是解開問題的答案,也不應在警方滿懷敵意的警惕風潮下進行。我必須找到我的目擊者,在那之前我必須忍受內心的偏執、暴躁、不悅與不滿。

  若真如此——又怎樣?我一直在觀察我那些生活在塵世煩惱中的同事。據我所知,其他人在自己生命2/3的時間裡都是痛苦的。我憑什麼該被豁免,就因為我心裡空無一物?儘管莉莉·安讓生而為人徹底變成一件有意義的事兒,但做人注定有些沒什麼意義的地方。我理應忍受做人的壞處,只有這樣才算公平。當然,我從不信仰公平,雖然我現在無法擺脫這個想法。

  可我妹妹卻不這麼想。就在我斷定一切都很糟,也覺得這麼想真的對我很受用時,她像個衝鋒的輕騎兵一樣闖進我的辦公室。「查到什麼了嗎?」她問。

  「黛比,我們剛發過去,」我說,「那需要一點兒時間。」

  「多久?」她問。

  我嘆口氣。「那是局部指紋,老妹,」我說,「可能需要花上幾天時間,或者一週。」

  「全是廢話,」她說,「沒有一週時間了。」

  「數據庫很大,」我說,「況且他們要接收來自全國各地的請求,要等輪到我們才行。」

  德博拉朝我磨了磨牙,力氣大得我都能聽見牙釉質剝落的動靜了。「我要結果,」她咬著牙說,「現在就要。」

  「好吧,」我親切地說,「如果你知道能讓數據庫變快的方法,我確定我們都會很高興瞭解一下的。」

  「媽的,你連試都不試一下!」她說。

  我坦然接受了眼前的現實,畢竟十次有九次我得多花點兒耐心來應付德博拉糟糕的態度與明顯不可能完成的要求。可考慮到她最近的態度,我實在不想拍下腦門兒就進入令人欽佩的順從狀態。我深吸一口氣,憑藉鋼鐵般的自製力與聽得出的不耐煩說道:「德博拉,我一直在盡我所能做好工作。要是你覺得你能做得更好,請自便。」

  她磨牙磨得更使勁兒了,一時間我甚至以為她的犬齒會被咬碎,飛出臉頰。值得慶幸的是,牙沒碎,她省下了這筆看牙錢,只是怒瞪著我,狠狠點了兩下頭。「好吧。」說完,她轉身離開,也沒回頭瞅我一眼,或者再喊一通。

  我嘆了口氣。也許我今天應該在家躺一天,或至少出門前查一下我的星象圖。每件事兒似乎都不順。整個世界就像失衡了一般,稍許偏離了軸心。一個詭異的色斑出現在上面,彷彿這世界已經發現了我脆弱的心理,試圖進一步尋找我的弱點。

  啊,好吧。要是我媽還在,我確定她會跟我說生活總會有這樣的日子;很可能還會繃著臉添一句,胡思亂想是魔鬼的遊樂場。我當然不想讓腦海中設想的媽媽心煩,也不想和撒旦一起盪鞦韆,所以我站起身開始收拾實驗室。

  文斯立刻抬起頭,一臉茫然地看著我用清潔劑和紙巾把案台上下擦個乾淨。他搖搖頭。「好一個潔癖,」他說,「我要不是知道你已經結婚了,肯定會覺得你很奇怪。」

  我舉起櫃子上一小摞卷宗。「這些得存檔。」我說。

  他舉起一隻手往後退。「我的背又開始疼了,不能搬重物,醫生囑咐的。」說完,他便消失在走廊裡。德克斯特眾叛親離——但從最近幾件事兒的發展趨勢來看,這事兒合情合理,我確信我遲早會適應。不管怎樣,我設法完成了清掃,沒有大哭出來。這大概是我所能期望的最好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