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因為入了冬,戰事越發地緊迫起來。承軍雖然打到了乾平城下,但因為外國政府出面,所以不得不暫緩開戰,只是圍住了乾平,由外國政府調停,開始談判。慕容灃因為那一國的友邦轉為支持昌鄴政府,十分頭痛,所以談判的局勢就僵在了那裡。雖然乾平唾手可得,但卻因為受了內外的挾持,動彈不得。不僅南線如此,北線與俄國的戰事,也因為有數國威脅要派出聯軍,不得不忌憚三分。

所以不僅是慕容灃,連同一幫幕僚們心裡都十分焦急,這天會議結束之後,秘書們都去各忙各的,惟有何敘安與朱舉綸沒有走。慕容灃本來就不耐久坐,此時半躺半窩在那沙發裡,將腳擱在茶几上,只管一支接一支地吸煙,一支煙抽不到一半就掐掉,過不一會兒又點一支,不一會兒那只水晶的煙灰缸裡,就堆起了滿滿的煙頭。何敘安咳嗽了一聲說:「六少,敘安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慕容灃說道:「我看這幾天你都是吞吞吐吐的,到底有什麼事?」何敘安道:「如今雖然形勢並不見得怎麼壞,可是老這麼僵下去,實在於我們無益。就算打下了乾平,大局上還得聽昌鄴政府節制,實在是無味得很。」慕容灃「嗯」了一聲,說:「昌鄴內閣由李重年把持,老二侉子跟我們積怨已久,如今只怕在幸災樂禍。」他心中不耐煩,直用腳去踢那茶几上的白緞繡花罩子,他腳上一雙小牛皮的軍靴已經被緞子擦得珵亮,緞子卻污了一大塊黑烏,連同底下綴的杏色流蘇,也成了一種灰赭之色。朱舉綸是個老煙槍,坐在一側只吧嗒吧嗒地抽著煙袋,並不做聲。

何敘安道:「內閣雖然是李重年的內閣,可離了錢糧,他也寸步難行。假若壅南程家肯為六少所用,不僅眼前的危機解了,日後的大事,更是水到渠成。」慕容灃本來就不耐煩,腳上使勁,將茶几蹬得「卡咯」一響:「別兜圈子了,你能有什麼法子,遊說程允之投向我?」

何敘安身子微微前傾,眼裡卻隱約浮起奇異的神采:「六少,程家有一位小姐待字閨中,聽說雖然自幼在國外長大,可是人品樣貌皆是一流,更頗具才幹,程家雖有兄弟四個,程允之竟稱許這位年方及笄的小姐為程家一傑……」他話猶未完,只覺得慕容灃目光凌厲,如冰似雪一樣蓋過來,但他並未遲疑,說道:「六少,聯姻為眼下最簡捷的手段,如果與程家聯姻,這天下何愁不盡歸六少?」

慕容灃嘴角微沉:「我慕容灃若以此婦人裙帶進階,豈不為天下人恥笑。」

他語氣已經極重,何敘安並無絲毫遲疑:「此為權宜之計,大丈夫識時務為俊傑,六少素來不是迂腐之輩,今日何出此言?」慕容灃沉默片刻,冷笑一聲:「權宜之計?你這不過是欲蓋彌彰。」

何敘安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聽「咚」一聲,卻是慕容灃一腳將茶几踹得移出好幾寸遠:「這怎麼是小節,婚姻是人生大事,要我拿來做此等交易,萬萬不能。」

何敘安到底年輕,何況素來與慕容灃公私都極其相與,雖然見他大發雷霆,仍舊硬著頭皮道:「六少說這是交易,不錯,此為天字一號的交易。所易者,天下也。如今局勢,我們雖有把握贏得穎軍這一仗,可是北方對俄戰爭已是膠著,李重年的昌鄴政府又是國際上合法承認的。即使解決了北線的戰事,宋太祖曾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難道六少真的甘心與昌鄴劃江而治?如若再對昌鄴用兵,一來沒有適當的借口機遇,不免落外國諸友邦口實,說不定反生變故。二來此一戰之後,數年內我軍無實力與昌鄴對壘,數年之後,焉知又是何等局面?三來兵者不吉,如今國內國外,都在呼籲和平,避免戰爭,六少素來愛兵如子,忍見這數十萬子弟兵再去赴湯蹈火,陷於沙場?」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頓了頓又道:「程允之精明過人,必然能領悟六少的苦心,六少與程家各取所需,何愁程氏不允?不費一兵一卒便能平定江南,不起戰端,天下蒼生何幸?」

慕容灃默然不語,何敘安見他不做聲,覺得把握又大了幾分,於是道:「程小姐出身世家,想必亦是通情達理,而尹小姐那裡,所失不過是個名分,六少以後就算對她偏愛些,程小姐必然也可以體諒。」

慕容灃只覺得太陽穴處青筋迸起,突突亂跳,只是頭痛欲裂,說:「我要想一想。」何敘安起身道:「那敘安先告退。」

屋子裡雖然開著數盞電燈,青青的一點光照著偌大的屋子,沙發是紫絨的,鋪了厚厚的錦墊,那錦墊也是紫色平金繡花,蒼白的燈光下看去,紫色便如涸了的血一樣,連平金這樣熱鬧的繡花樣子,也像是蒙著一層細灰。慕容灃本來心煩意亂,只將那銀質的煙盒「啪」一聲彈開,然後關上,再過一會兒,又「啪」一聲彈開來。朱舉綸適才一直沒有說話,此時仍舊慢條斯理地抽著煙槍,慕容灃終究耐不住,將煙盒往茶几上一扔,在屋子裡負手踱起步子來。朱舉綸這才慢吞吞地將煙鍋磕了兩下,說道:「天下已經唾手可得,六少怎麼反倒猶豫起來了?」

慕容灃臉上的神色複雜莫測,停住腳站在那裡,過了許久,只是歎了一口氣。

靜琬素來貪睡,這兩天因為精神倦怠,所以不過十點鐘就上床休息了。本來睡得極沉,迷迷糊糊覺得溫暖的唇印在自己嘴角,呼吸噴在頸中極是酥癢,不由身子一縮:「別鬧。」他卻不罷不休纏綿地吻下去,她只得惺忪地睜開眼:「今天晚上怎麼回來得這樣早?」慕容灃「嗯」了一聲,溫聲道:「我明天沒有事情,陪你去看紅葉好不好?聽說月還山的紅葉都已經紅透了。」靜琬笑道:「無事獻慇勤。」他哈哈大笑,隔著被子將她攬入懷中:「那麼我肯定是想著頭一樣。」她睡得極暖,雙頰上微微烘出暈紅,雖然是瞪了他一眼,可是眼波一閃,如水光瀲灩,他忘情地吻下去,唇齒間只有她的甘芳,她的呼吸漸漸紊亂,只得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他終於放開她,他已經換了睡衣,頭髮也微微凌亂,他甚少有這種溫和平靜,叫她生了一種奇異的安逸。他撐起身子專注地端詳著她,倒彷彿好幾日沒有見過她,又彷彿想要仔細地瞧出她與往日有什麼不同來一樣。

絲棉被子太暖,她微微有些發熱,嗔道:「怎麼這樣子看人,好像要吃人一樣。難得這麼早回來,還不早點睡。」慕容灃笑起來:「我不習慣這麼早睡。」靜琬將他一推:「我反正不理你,我要睡了。」慕容灃道:「那我也睡了。」靜琬雖然攥著被子,禁不住被他扯開來,她「噯」了一聲:「你睡你的那床被子……」後面的聲音都湮沒在他灼熱的吻裡。他緊緊地箍著她,彷彿想要將她揉進自己體內去一樣,她有些透不過氣來,他啃嚙著她細膩的肌膚,情慾裡似有一種無可抑制的爆發,他弄痛了她,她含糊地低呼了一聲,他卻恍若未聞,只是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癲狂,將她整個地吞噬。

夜靜到了極點,遠處牆外崗哨的腳步聲隱約都能聽見,遙遙人家有一兩聲犬吠。近在咫尺輕微的嘀嗒聲熟悉而親切,他醒來時恍惚了一下,才聽出原來是自己的那塊懷表。後來那懷表給了她,如今也一直是她帶在身上,她習慣將那塊懷表放在枕下,他想拿出來看看時間,觸手卻是冰冷的金屬,原來是自己的手槍。他將槍推回枕下,這麼一伸手,不意間觸到她的長髮,光滑而細密,有淡淡的茉莉清香,是巴黎洗髮水的香氣。

她睡得極沉,如無知無識的嬰兒一樣,只是酣然睡著,呼吸平穩而勻和。他支起身子看她,錦被微褪下去,露出她光潔的肩,溫膩如玉。他慢慢地吻上她的肩頸之間,他下巴上已經微生了胡碴,刺得她微微一動,她這樣怕癢,所以最怕他拿鬍子扎她。極遠傳來一聲雞啼,天已經要亮了。

他這天沒有辦公,所以睡到很晚才起來,和靜琬吃過了午飯,就去月還山看紅葉。本來早上天氣就是陰沉沉的,到了近午時分天色依舊晦暗得如同黃昏。上山只有一條碎石路,汽車開到半山,他們才下了車。山上風大,吹得靜琬獺皮大衣領子的風毛拂在臉上,癢癢的惹她用手去撥。崗哨早就佈置了出去,蜿蜒山路兩側背槍的近侍,遠的那些已經看不清了,都是一個一個模糊的黑點。

滿山的紅葉早已經紅透了,四處都像是要燃起來一般火紅得明艷,楓樹與槭樹的葉子落了一地,路上都是厚厚的積葉,踏上去綿軟無聲。他牽著她的手,兩個人默默往前走,侍衛們自然十分識趣,只是遠遠跟著。山路之側有一株極大的銀杏樹,黃絹樣的小扇子落得滿地皆是,她彎腰去拾了幾片,又仰起頭來看那參天的樹冠。他說:「倒沒瞧見白果。」她說:「這是雄樹啊,當然沒有白果。」環顧四周,皆是艷艷的滿樹紅葉,惟有這一株銀杏樹,不禁悵然道:「這麼一棵雄樹孤零零地在這裡,真是可憐。」

慕容灃本來不覺得有什麼,忽然聽到她說這麼一句話,只覺得心中一慟,轉過臉去望向山上:「那裡是不是一座廟?」靜琬見一角粉黃色的牆隱約從山上樹木間露出來,說:「看樣子是一座廟,咱們去瞧瞧。」

她雖然穿了一雙平底的鞋子,但只走了一會兒,就覺得邁不動步子了,一步懶似一步,只覺得雙腿似有千斤重。他看著她走得吃力,說:「我背你吧。」她嗔道:「那像什麼話。」他笑道:「豬八戒還不是背媳婦。」她笑逐顏開:「你既然樂意當豬八戒,我可不能攔著你。」他也忍俊不禁:「你這壞東西,一句話不留神,就叫你抓住了。」他已經蹲下來:「來吧。」她遲疑了一下,前面的侍衛已經趕到廟裡去了,後面的侍衛還在山路下面,林中只聞鳥啼婉轉,遠處隱約閃過崗哨的身影,她本來就貪玩,笑著就伏到他背上去,摟住了他的脖子。

他背著她拾階而上,青石板的山石階彎彎曲曲地從林間一路向上,她緊緊地摟在他頸中,頭頂上是一樹一樹火紅的葉子,像是無數的火炬在半空中燃著,又像是春天的花,明媚鮮妍地紅著。天色晦暗陰沉,彷彿要下雨了,鉛色的雲低得似要壓下來。他一步步上著台階,每上一步,都微微地晃動,但他的背寬廣平實,可以讓她就這樣依靠。她問:「你從前背過誰沒有?」他說:「沒有啊,今天可是頭一次。」她將他摟得更緊些:「那你要背我一輩子。」

她從後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一步步上著石階,大約因為有些吃力,所以聲音有一絲異樣:「好,我背你一輩子。」

山上是一座觀音廟,並沒有出家人住持,只是山中人家逢節前來燒香罷了。侍衛們查過廟裡廟外,就遠遠退開去了,他牽了她的手進廟裡,居中寶相尊嚴,雖然金漆剝落,可是菩薩的慈眉善目依舊。她隨手折了樹枝為香,插到那石香爐中去,虔誠地拜了三拜。他道:「你居然還信這個?」

她臉上忽然微微一紅:「我原本不信,現在突然有點想信了。」

他問:「那你許了什麼願,到時候我好來陪你還願。」她臉上又是一紅,說:「我不告訴你。」他「嗯」了一聲,說:「那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求菩薩保佑咱們兩個。」她暈潮滿面,無限嬌嗔地睨了他一眼:「那你也應該拜一拜。」他說:「我不信這個,拜了做什麼?」她輕輕扯一扯他的衣袖:「見佛一拜,也是應當的。」他今天實在不忍拂她的意,見她這樣說,於是就在那塵埃裡跪下去,方俯首一叩,只聽她也一同俯首下拜,祝語聲音雖低,可是清清楚楚地傳到耳中來:「願菩薩保佑,我與沛林永不分離。」

地上的灰塵嗆起來,他咳嗽了一聲,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溫軟綿柔,她問:「你怎麼了,手這樣冷?叫你穿大衣又不肯,扔在車上。」他說:「我不冷。」蹲身下去,替她撣盡旗袍下擺上的灰塵,方才直起身子說:「走吧。」

廟後是青石砌的平台,幾間石砌的僧房早已經東倒西歪,破爛不堪,台階下石縫裡一株野菊花,開了小小几朵金黃,在風中荏弱搖曳,令人見而生憐。因為風大,她擁緊了大衣,他緊緊摟著她的腰,只聽松風隆隆,寒意侵骨。她情不自禁向他偎去,他將她抱在懷中,她的髮香幽幽,氤氳在他衣袖間。他低聲說:「靜琬,有件事情我要和你商量。」

她仰起臉來看他:「什麼事?」忽覺一點冰涼落在臉上,零零星星的雪霰子正落下來。她「啊」了一聲:「下雪了。」

稀稀落落的雪粒被風捲著打在身上,他在她鬢髮上吻了一吻,山間風大,他的唇也是冰冷的。他說:「時局不好,打完了穎軍,我打算對昌鄴宣戰。」她輕輕地「啊」了一聲,他說:「你不要擔心,雖然沒有把握,可是我很有信心,只要北線穩固下來,昌鄴只是遲早的問題。」她明知他的抱負,雖然擔心不已,可是並不出言相勸,只轉過臉去,看那雪無聲地落在樹葉間。

他說:「對昌鄴這一戰……靜琬……我希望暫時送你出國去,等局勢平定一些,再接你回來。」她不假思索地答:「我不去,我要和你在一塊兒。」他的手冰冷,幾乎沒有什麼溫度:「靜琬,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放心不下你。你陪著我固然好,但我希望你讓我安心。」

雪霰子細密有聲,越來越密地敲打在枝葉間,打在人臉上微微生疼,他突然緊緊地摟住她:「靜琬,你答應我,給我一點時間,等局勢一穩定下來,我馬上接你回來。」她心中萬分不捨,明知今後他要面臨的艱險,可是也許正如他所說,自己在軍中總讓他記掛,而自己平安了,或者可以讓他放心。更何況……她的臉又微微一紅,說:「好吧,那我回家去。」

他才明白過來她說的「家」是指承州自己家中,見她一雙澄若秋水般的眼眸望著自己,目光裡的真切熱烈卻如一把刀,將他一刀一刀剮開凌遲著。他幾乎是本能般要逃開這目光了:「靜琬,你回承州不太方便……到底沒有正式過門,家裡的情形你也知道,我不願意委屈你。我叫人送你到扶桑去,等局勢稍定,我馬上就接你回來。」

她知道慕容府裡是舊式人家,規矩多,是非也多,自己並未正式過門,前去承州到底不便。如果另行居住,是非更多,或者避往國外反倒好些。左思右想,見他無限愛憐地凝望著自己,那樣子幾乎是貪戀得像要將她用目光刻下來一樣,她縱有柔情萬千,再捨不得讓他為難,說:「好吧,可是你要先答應我一樁事情。」

他心中一緊,脫口問:「什麼事情?」

她微笑道:「今天你得唱首歌我聽。」

他嘴角微微上揚,那樣子像是要微笑,可是眼裡卻只有一種淒惶的神色:「我不會唱啊。」 她心中最柔軟處劃過一絲痛楚。他那樣要強的一個人,竟掩不住別離在即的無望,此後萬種艱險,自己所能做的,也不過是讓他放心。她強顏歡笑,輕輕搖動他的手臂:「我不管,你今天就得唱首歌我聽。」他聽那雪聲簌簌,直如敲在心上一樣。只見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冽然倒映著自己的影子,微笑裡惟有動人。讓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是暮春天氣,滿院都是飛絮,就像下雪一樣。母親已經病得十分厲害了,他去看她,那天她精神還好,南窗下無數楊花飛過,日影無聲,一球球一團團,偶然飄進窗內來,屋子裡惟有藥香,只聽見母親不時地咳嗽兩聲,那時她已經很瘦了,連手指都瘦得纖長,溫和地問他一些話。他從侍衛們那裡學了一支小曲,唱給她聽,她半靠在大枕上,含笑聽他唱完,誰曉得,那是母親第一回聽他唱歌,也是最後一回。

過了這麼多年,他再也沒有為旁人唱過歌,他說:「我是真不會唱。」她卻不依不饒:「我都要走了,連這樣小小一樁事情,你都不肯答應我?」他見她雖然笑著,可是眼裡終歸是一種無助的惶恐。心下一軟,終於笑道:「你要我唱,我就唱吧。」

其時雪愈下愈大,如撒鹽,如飛絮,風挾著雪花往兩人身上撲來。他緊緊摟著她,彷彿想以自己的體溫來替她抵禦寒風,在她耳畔低聲唱:「沂山出來小馬街,桃樹對著柳樹栽。郎栽桃樹妹栽柳,小妹子,桃樹不開柳樹開。」寒風呼嘯,直往人口中灌去,他的聲音散在風裡:「大河漲水浸石巖,石巖頭上搭高台。站在高台望一望,小妹子,小妹子為哪樣你不來……」

風聲裡,無數的雪花落著,天地間像是織成一道雪簾,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只是緊緊地摟著她,靜琬眼中淚光盈然,說道:「你一定要早些派人去接我……到時候我……」一句話在嘴邊打了個轉,終究不忍臨別前讓他更生牽掛,只是說:「我等著你去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