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如來時那般,尋不到路,每棵樹看起來都像一個娘生的。我看向水東流,「水粽子,你一定是因為迷路才闖入這裡的吧,嘿嘿嘿。」
他瞥了我一眼,「不巧,我是過來接另一個魔二代,然後發現你在這。」
「那你一定不知道怎麼出去了,嘿嘿嘿。」
水東流語重心長道,「渣渣,你笑的如此猥瑣,真會找不到娘家的。」
「如今我是高高手了,不許吐槽我,否則揍你。」
話落,他輕笑一聲,認真道,「你當真覺得能揍我?」
「啊啊啊,太囂張了。」想到那小鬼身受重傷,有水東流安排,總比跟著我好,「到底要怎麼出去?」
他指了指上頭,「簡單,用輕功踏上樹頂,方向一目瞭然。」末了斜乜而來,「喲,傳聞中的認路小能手去哪裡了。」
我扯了扯嘴角,抬頭看著那看不見頂端的樹,那得要多棒的輕功,武林中能做到的沒十個吧。剛才沒細看,如今一看,不由皺眉,「你怎麼總是穿不合身的衣服,還有,又把自己裹成了粽子,不會長痱子嗎?」
「能找到就不錯了……」
「哦,對,有件事要告訴你。」我將那地圖的事一五一十和他說了一通,抖出這驚天爆料,坐等他這毒舌王暴跳如雷,誰想他無比淡定的點了個頭,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真是……辜負本姑娘的期待。
有水東流指路,很快就出了樹林。我看了好一會在路口的那塊石碑,快活林三個大字依舊歪歪扭扭。伸手摸了摸,已經在升起的朝陽映照下有了溫度,並不是冰冰涼涼的。
馬蹄聲響,偏身看去,水東流已經一躍上馬,伸手而來,「走吧。」
頓了片刻,探往那手,順勢而起,穩當落在他後面。我低頭看著那石碑,擺了擺手,「我走了,義父。」
如果有命長活,那就每年過來掃一次墓,除除草,上上香吧。
「渣渣,你能不能不要拚命埋頭擠我的背,還有別死命勒我的腰,要斷了。」
「嗚嗚嗚,讓我哭一會。」
「衣服又髒了!」
「反正已經髒了,嗚嗚嗚,你信不信我揍你啊。」
「……」
趕到下一個小鎮,水東流死活不願再趕路。把身上帶的玉器拿去當了,馬不停蹄買了身衣裳,還有白布條。然後找了間酒樓,叫了一桌子菜,「補償你。」
「補償什麼?」我擺弄著筷子,抬頭,「你說的該不會是三番兩次丟下我的事吧?」
他挑眉,「是。」
「這種事坦白不就好,你就算說你突然掛念哪個青樓姑娘,我也能接受的。」
水東流難得默了許久,「告訴你,估計不是嚇跑,就是嚇死。」
我忙抬手,「好吧,打住,我不想知道了。還有,你真的安排好小鬼了吧?他傷勢很重啊,我怕你粗手粗腳的找的人也不靠譜。」
水東流悠然道,「放心吧,他的傷不礙事。」
菜陸續上來,我大快朵頤一番,比起自己動手做飯,果然還是拿碗等著吃才是最幸福的。撐的肚子渾圓,往外看去,再過三個小鎮,就能回家了。可這種時候我也不敢回去看看,否則被衡山那些混蛋跟蹤了怎麼辦。
吃完飯歇了一會,又繼續上路。
夜裡,被馬顛的骨頭都痠痛了。讓小二上滿澡桶的水,舒舒服服泡了個澡,準備躺下睡個飽覺。躺了片刻拿起義父給的劍譜,翻開一看,皺眉,擰眉,再緊擰……根本看不懂啊!
我嘆氣,要不就靠著這一身內力行走江湖好了。想罷,愉快的把劍譜放一旁,蓋被子,睡覺。
小鎮稍顯貧窮,因非商路主道,往來的人並不多。這客棧也是風雨飄搖的模樣,隔音效果非常差,不過有個落腳處就不錯了。只是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直隱約鑽入耳中,嚴重影響睡眠。
實在聽不下去,憤然起身,披了衣裳出門,抬手敲隔壁水東流的房門,「水粽子,你夠了,大半夜的你這是在磨牙嗎?」
沒有回應,我貼耳一聽,再看那映在窗紙的各種影子,大驚,一腳踹開門,猛跳進去,地上已經挺屍三四具,水東流正和一人打鬥。
混蛋,又大半夜襲擊,還有沒有公德心。我悄然往前走去,喝聲,「水粽子你別動,讓我練練手。」
水東流極為嫌棄的看我一眼,即時收手。那刺客愣了片刻,鬧不清頭尾。我雙手抬起,大吼一聲,拍在他的背上。
以為刺客該被我震碎了五臟六腑,把血吐的滿地都是,誰想他一個踉蹌,絲毫未傷,還滿目憤怒盯來。
我眨了眨眼,看看雙掌,「沒理由呀……水粽子,你快把他抓住。」
兩人的眼神同時透露出絕望,看的我大霧。
被水東流反鉗雙手的刺客大怒,「刺客也是有尊嚴的!」
水東流冷笑,「武功不錯,又是收高價買兇的?」
刺客不答,水東流面色一沉,我忙攔住,「等會。」
水東流說道,「你要放了他?行走江湖這麼心軟,遲早會死的。」
「噓。」我示意他噤聲,抬了兩指,用力戳刺客肩胛。竟然沒見他有動靜,心裡拔涼,又抬指,再戳。他還是沒反應,戳戳戳。
刺客咬牙,「刺客……也是有……尊嚴的!」
水東流滿臉無奈,「渣渣,你是要用史上最鈍的鈍器弄死他嗎?」
我一開口,都覺自己帶了哭腔,「水東流,說好的高高手呢,我怎麼連一點內力都使不上,連點穴都沒法點了。」
「咯嗒。」
轉瞬,刺客的脖子已經被他擰斷,抓了我的手,皺眉,「沒有辦法用?」
要是有鏡子看臉一定能看見自己的臉變成死灰色了,這隻手好像是剛殺過人吧……我哭泣,「是啊,連原本的內力都用不了。」
水東流勾了勾唇角,「絕世高手沒做成,連小嘍囉也做不成了。」
這個時候他竟然還吐槽我,不開心!
他抓著我的手腕往外走,「先離開這,我再好好看看。」
無法,只好先如此。我回房拿了東西,又和他騎馬飛揚。直至到了鎮外,才找了個破廟歇腳。
我緊張兮兮的看他,不敢打斷。等他的手指終於從手腕離去時,才小心問道,「怎麼樣?」
水東流擰眉,「從未遇到過這種事。按理說你體內已有前輩的內力……他可有交代過你什麼?」
我努力回想,認真道,「讓我三個月進補一次人參燉公雞算嗎?」
水東流忽然笑的慈眉善目,「你、說、呢?」
「……我再想想。」義父跟我說過最多的,就是心法,但是心法我已經熟記於心了……等會,心法的話……我急忙找了劍譜出來,遞給他,「義父讓我好好練它。」
水東流接過,藉著一旁柴火的光翻看幾眼,沉思片刻,說道,「渣渣,你練了沒?」
我不由扭捏羞澀,「還沒,看、看不懂。」
他扶額,「這算哪門子筋骨奇佳……悟性如此差。」
「哼,悟性跟筋骨沒有因果關係。師父仔細教我一遍劍法,我可是都能記住的。」
水東流抬眼看來,「如果是真的,那你這種天賦就該找一對一的師父,像華山那種一個師父帶幾百個弟子的,根本不合適。」
我應了一聲,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扯了扯他袖子,誠懇道,「水粽子,其實我一點都沒有想揍你的念頭,真的。」
「演技太浮誇了,負分。」
「……」
他又翻看幾頁,越看越是入迷的模樣。我打了個哈欠,在一旁弄柴火,烤的人暖洋洋也懶洋洋的,蜻蜓點水的困著覺。
「渣渣,起來吧。」
「唔……幹嘛?睏。」
「教你練劍。」
我哀嚎,「一晚沒睡……」
「這麼懶會浪費天賦的知道嗎?」他又哼了一聲,「想讓我指點一二的人都堆滿京城了。」
我百般不願起身,人生格言就是能坐著就絕不站著,能躺著就絕不坐著。用娘的話來說——你比烏龜還懶。
意外的水東流教起人來脾氣還不錯,從握劍姿勢,內功運調,起劍高低,甩出最後一記劍花,漂亮又精簡。
練完第一招,我忽然有所感悟,如果從小就能抓個美人師兄陪我練劍,一定已經成為江湖女俠了吧。
水東流已是退步三丈,「渣渣,將這第一招完整的耍一遍。」
拿著流光劍,又有水東流緊盯,壓力好像很大呀。我沉了沉氣,提劍而起,平緩遊走在全身的真氣已聚於手中。
劍身光芒與月色呼應,斬風而動,絲絲清脆聲響如春風掃過,撥走夏日燥熱。
連我這不懂劍的人都隱約感覺出,這招式跟我以往使過、見過的都不同。
最後收勢,嘶嘶橫掃,剎那有強勁劍氣劈過,眼前破廟毫無動靜,片刻卻已轟然倒塌。那柱子竟然被斬斷,而且還是被劍氣斬斷的。
我詫異看著眼前景象,心緒如潮,洶湧澎湃。這種第一次和劍有合二為一的感覺,實在很好,差點感動的熱淚盈眶,蹦到滿臉凝重的水東流一旁,激動道,「看來這一身內力要和劍法結合才能發揮威力,水東流你真是太聰明了。」
可他卻一聲不吭,無動於衷。我戳了戳他,擠眉弄眼,「是不是怕我學有所成,揍你呀?」
水東流低頭看我,目光灼灼,吐字,「我們的包袱還在裡面。」
我眨眨眼,看向那一堆還在揚塵的廢墟。
「渣渣,你還能再笨點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