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崎告訴我的房間位於一樓,地點相當好找。我清了清喉嚨後,才伸手敲房門。
房門被打開來,她的臉出現在門縫裡。
「幹麼?」
她的眉頭緊鎖,一臉狐疑。混雜著不信任與猜疑,充滿戒心的視線投射在我身上。夫人飼養的狗則是鑽過她腳下與門縫,來到我的跟前,嗅起我手上的味道。彷彿在判斷我是好人還是壞人。當它一碰到我的手,掌心立刻感受到一股經過細心打理的毛髮觸感。
「它叫什麼名字?」
「文森。」
「以狗來說這名字還真是氣派耶。聽起來有點不習慣。」
「是嗎?也有一位很有名的廚師叫做這個名字吧?」
當她看到我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時,嘆了一口氣。
「文森,德拉夏貝爾——十八世紀前期遠渡英國,服侍倫敦的貴族。以英文撰寫關於法國料理的書籍,在法國料理推廣到全世界方面相當有貢獻的廚師——你不知道嗎?」
我點頭。
「你好遜喔。」她說。「身為廚師卻不知道這種事情,也太丟臉了吧。你都不閱讀嗎?」
我搖了搖頭。自己確實偶爾會被揶揄身為廚師卻不看書。老實說,對方並沒有說錯。真是傷腦筋啊。
「因為我的師傅主張實戰經驗最重要,被他發現我在看書的話還會被趕出去喔。他說看書就會變成光說不做的人,只知道讀書是無法做出好料理的。廚房裡面有很多這種人。」
「哼嗯~」她說。「……你喜歡狗嗎?」
「喜歡啊。」
她凝視著我的臉好一會兒後,便回到房間裡去了。她在放置於中央的單人沙發上一坐下,側臉正好朝著這邊。
我被動地跟著踏入房間裡。
一踏進房間,我倒抽了一口氣。
裡面簡直就是書海。房間深處有一張書桌與一張床,中央放有沙發,除此之外的地方全部都是書架。地板上堆疊著許多古老的書籍,甚至也有似乎是用來收集資料的剪貼簿。每一本書皆已斑駁變色,不難看出年代已久。
光是眼前眾多的書籍,就散發出一股將人拒於門外的濃濃氛圍。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在圖書館以外的地方被如此眾多的書籍環繞。仔細一瞧的話,房間裡收藏的儘是些料理方面的書籍。一般的工具書當然不在話下,甚至還有歷史人文方面的料理相關書籍,其中不乏外文的書籍。
「你怎麼了?呆站在那裡。」
她說。狗狗文森則趴在一旁。
「好驚人的藏書量。」
「這裡是書庫,有許多書也是理所當然的吧。這些都是我母親留下來的書。從某個時期開始就變成我專屬的了。」
「從哪個時期開始?」
她定定地望著我的眼。
「沒必要告訴你。」她說。「雖然我對食物並不沒有太大的興趣,但也不討厭閱讀料理方面的書籍就是了。」
我試著思索了一下她話中的涵義。
「明明對食物不感興趣,卻喜歡與料理有關的書籍,還真是難懂耶。」
「是嗎?閱讀這種書籍很有意思啊。」
「我每次一讀這方面的書,就會感到飢腸轆轆。」
「純粹只是因為你頭腦簡單而已。」
她冷冷地回答,彷彿只是在陳述某件事實。
「你喜歡料理的哪部分?」
「你問我哪部分……當然是做料理很愉快嘍。」
「是嗎?」她看向我。長長睫毛下的那雙大眼散發出微微光芒。「料理不就是吃下肚就沒了嗎?不覺得這樣很落寞嗎?」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我也沒辦法堅定地否認。
「料理很有趣啊。該怎麼說呢……因為一切其來有自,所以能讓人覺得安心。」
「安心?」
「是啊,就拿馬鈴薯來說吧。用水煮的方式更能讓酵素發揮作用,煮出來的馬鈴薯會更甜更好吃。如同這個道理,每一種料理都有它美味的理由。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情都毫無理由。」
「好奇怪的理論喔。」
她笑著說。我心想,原來她也會笑啊。儘管嚴格說來,她是在嘲笑我,但我並不覺得討厭。因為她的笑容如此燦爛耀眼。
「比起料理你更喜歡看書,在我看來你反而更奇怪。」
「因為書本跟吃下肚就沒了的料理不同,能夠長久保存下來。當然,誰不喜歡吃美味的料理,只不過我更喜歡那些藏在料理背後的故事。」
「故事?」
「沒錯,就連你今天煮的濃湯背後也有故事。那道湯品放涼之後,就會變成一道名為馬鈴薯冷湯的料理。這可是聞名全世界的美式料理之一。」
聊起食物的她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柔和許多,就連說話的語氣也不再像刀子般銳利。
「真的嗎?馬鈴薯冷湯原來是來自於美國啊?」
她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你是真的不知道嗎?好歹也該充實一些料理以外的知識吧。」
「你這麼說也太沒禮貌了吧。雖然,我之前也隱約懷疑過馬鈴薯冷湯不是法國料理,但畢竟有不少法式餐廳會推出這道湯品。當然這些餐廳不會像一般的家庭餐廳就這樣直接端上桌,有些甚至會在湯品上做些變化。例如在下面鋪肉凍或加上海膽、魚子醬之類的再端給客人享用。」
「馬鈴薯冷湯是一位名為路易斯·戴特的廚師,在美國的麗思卡爾頓飯店想出來的料理。這是他心目中的母親的味道。」
「母親的味道?」
「沒錯。據說在他小時候,每當夏季天氣炎熱時,他的母親就會把牛奶加進前一天剩下來的法式家常濃湯裡給他喝。他就是一邊回味著當時的味道一邊做出馬鈴薯冷湯的。所以才會形容是母親的味道。」
嚴格說起來,其實我也有回憶中的味道,只是我想不出來那個味道。
「就是這樣,所有的料理背後都藏著屬於它的故事。我喜歡的就是這背後的小故事。」
談論起料理的她與初次見面時簡直判若兩人。此時此刻的她態度相當自然。令我不禁心想,也許這才是她原本的面貌吧。
「原來如此。」我說。「我確實是喜歡做料理,不過也更喜歡品嚐料理。」
「但是,這裡每天的工作只有煮湯而已吧去。你不會覺得無聊嗎?」
我含糊地點了點頭。
「但也不能因為無聊就亂煮一通喔。如果端出罐頭濃湯,可是會被炒魷魚的。畢竟,這個世界上除了※安迪·沃荷(註:美國普普風大師,《康寶湯罐頭》為其著名代表作品之一。)以外,根本不可能有人每天喝罐頭濃湯也不會覺得膩。」
我對這個名字有印象,而且隱約記得此人是藝術家。但是,我並不瞭解他是什麼樣的人物,也不清楚他的事蹟。
「安迪·沃荷?」
她一邊點頭一邊豎起食指說:「聽說他會這麼喜歡暍湯,是因為小時候餐桌上每天都會有他母親煮的湯。他會在長大成人之後一連喝二十年的湯,也許是在追求某種精神上的慰藉吧。然而,這也成為他日後孕育出那幅偉大傑作的契機。」
聽到這裡我不禁感到訝異,她的說明完全沒有一絲猶豫。我下意識地受到她的吸引,彷彿自己在聆聽了音樂般。
她似乎是察覺到我的反應,便看向自己的食指。接著,一邊清咳一邊把手藏在身後,並露出一副難為情的表情,將視線從我身上栘開。
「話說回來,你特地跑來我的房間是有什麼事情嗎?」
說話完全不帶一絲溫度,她恢復成我們初次見面時給人冷冰冰印象的那個女生。還真是個說變就變,難以捉摸的人呀。
「我只是在想你的晚餐都如何解決。」
「什麼啊,就為了這種事情。」她嘆了一口氣。「我有隨便吃些東西了,所以不需要吃晚餐。反正,我也有嘗過法式家常濃湯。」
她用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趴在腳邊的狗狗脖子。隱約可見她的後頸,看起來和那雙手同樣纖細。
「不吃飯有害身體健康。」
「你這個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也太愛嘮叨了吧!廚房才是你的工作場所,你沒有資格來這裡。」
「不正常吃三餐可不行呀。」
她顰眉說道。「別把我當成小孩子對待。還有,要是膽敢冒犯我的話,我絕對會讓你被炒魷魚。至於解僱你的理由嘛,要多少就有多少。」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傳來敲門聲。
「進來。」她如此回應後,門立刻被打開來。貴崎站在門的另一端。他先望向她後,才看向我這邊。接著,彷彿要重新振作起來般,以食指指尖推了推鏡框。
「抱歉打擾了。」他以似乎並不真心這麼想的語氣說。「你所做的湯品似乎不是客人期盼的料理,味道不對……因此夫人想請你重新製作。」
味道不對?
「要我重做沒有關係,但是得花上一些時間。」
貴崎詢問我大約需要多少時間。我回答約三十到四十分鐘的時間。最少需要這些時間。
「沒關係。」
貴崎點頭表示瞭解後,便折回餐廳去了。狗狗文森則是跟隨著他的腳步離去。
回到廚房後,我立刻著手重新煮湯。
我急急忙忙地以奶油悶蒸韭蔥,就在我開始處理馬鈴薯的時候,才發現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來到廚房,並且站在裝盤工作台看著我。她的手上拿著一本文庫本,不過外面罩著黑色書衣,沒辦法看到書名。
「你在這裡做什麼?」我開口詢問她,視線仍然落在手邊的作業。現在正在悶蒸韭蔥與調節溫度的關鍵時刻,無法挪開視線。
「沒幹什麼。」
她攤開手上的文庫本。
「總覺得有一種被人監視的感覺。」
我這麼一說完,她便像是要在裝盤工作台上拍打節奏般以指尖敲著檯面。
「你的廚藝真的沒問題嗎?」
當我把高湯倒入鍋中,立刻傳來滋滋作響的聲音並冒起熱氣。
「你是在質疑我的能力嗎?」
「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她將視線落在文庫本上。「不過,客人是說『味道不對』吧?如果是對你的料理有任何不滿或疑問的話,頂多只會說『不合胃口』。」
「的確有道理。對方說味道不對確實讓人摸不著頭緒。」
「就是說啊。」她說。「我剛才稍微瞄了一眼你煮的湯,外觀看起來確實是法式家常濃湯。到底是哪裡不對呢?」
「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雖然感到困惑,但我並不覺得有任何不惋。雖然這麼說有點奇怪,但被命令重新製作料理我反而覺得有點有趣。
湯滾了,我轉成小火。
「我思考了一下你剛才問我的問題。」
「我問了你什麼問題?」
「我來這裡的理由。」位於我與她之間的裝盤工作台,正好為我們倆提供了適當的對話距離。「大概是因為我想要重新振作起來。」
我將火候調弱。如果要煮蔬菜的話,最好是保持在水面有微微波動的狀態下。
「因為經歷了小小的人生轉捩點,所以我離開了原本在廚房工作的環境。自從辭掉上一份工作之後,我就覺得自己彷彿一直處於前途茫茫的狀態。失去了人生的方向,沒有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真實感。我必須再一次回到原本屬於我的地方。」
「你露出一副死人般的表情。」已經分手的女友這麼說。不曉得當時的我臉上到底帶著何種表情。但不可否認的是,我確實只有在製作料理時才有活著的真實感。
「你是指廚房?」
「是的。」我沒來由地害臊了起來,假意清咳一聲。「不過,老實說我也不清楚這麼做是否正確。」
「我說你啊~」她帶著一臉訝異的表情說。「你實在不太像廚師耶。」
我苦笑。
「我十六歲就開始接觸料理了。別看我這樣,我可是擁有十年以上的廚師經歷喔。」
「你幾歲?」
「三十一歲。」
「正好十五年啊。」說完,她點了點頭。「聽你這麼一說,你的資歷確實不短。」
「人吶~一旦出社會之後,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
從她的年紀看來,十五年確實不短。
大約二十五分鐘後,湯就重新製作好了。這一次我減少了鹽的用量。因為,根據過去的經驗,每次被客人要求重新製作料理時,理由不外乎是火候控制有瑕疵,要不然就是鹹度上的問題。
既然對方要求的是懷舊的味道,所以我增加了濃度,做成濃稠一些。
過去數十年以來,整體上料理的味道有越來越淡的趨勢,我剛才端上桌的湯品也不例外。但是從前的湯比起用暍的,濃度應該會更接近用吃的。如果從客人的年紀來看,我應該要事先考慮到這一點。
「你有自信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之前端上桌的湯味道應該不差才對。」
「我幫你去前面看看。你不需要感謝我,純粹是好奇心使然。」
她說完之後便離開了廚房。頓時讓我有一種被人拋下的淒涼感。
經過五分鐘後,刺探完情形的她帶著一臉納悶的表情回到廚房。
「好像又不對了。」
「不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我也不知道,只是客人的表情顯得有些不高興。」
「對方純粹只是想要找碴而已吧。要不就是想彰顯自己是個對味道很挑剔的人。」
「但是那位客人看起來不像是那種人。我明白你想維護自己立場的心態,但真的不是因為料理不好吃嗎?」
我在小咖啡杯中倒入熱好的湯,拿到她的面前。
「既然你這麼懷疑,那就親自品嚐看看吧。嘗過以後,就明白我說味道不差的意思了。」
她一瞬間露出猶豫不決的表情,但還是將咖啡杯湊近嘴邊淺嘗一口。然後,她輕輕點頭說了一句「嗯,很正常」。我忍不住心想,這種時候應該要說很好喝吧。
「我覺得味道很正常,對方卻說『味道不對』,實在很奇怪。」
她說得沒錯。更何況,法式家常濃湯這種單純的料理,味道不至於產生太大的誤差。
貴崎撤回空餐盤,回到廚房來。盛裝濃湯的湯盤確實已經一空,看來對方並非不滿意味道。
接著,一名身材瘦小的老人家晚了貴崎幾步,在廚房現身。他身穿深灰色的西裝,搭配有著直挺領子的水藍色襯衫,看起來很有氣質。臉上的皺紋很深,稍長的頭髮摻雜著一絲灰,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陰鬱的氣息。
老人家清咳一聲後,針對要求我重新製作料理一事而道歉。
「今天謝謝你的招待。我要求這種年代久遠的料理,想必對你造成困擾了吧。」
「怎麼會……請問有哪裡不合您的口味嗎?」
「這件事還請你多多見諒。我並非不滿意你做的料理。」
「是否可以請您明白地告訴我,我的料理到底哪裡不好嗎?」
「不,並沒有哪裡不好。吃過你的料理後令我興起一股念頭,想要一嘗你所做的全套料理。」
「但您確實有說過『味道不對』吧。」
她介入我們之間的對話,如此詢問老人。
老人搖搖頭說「被你聽到了啊」並微微一笑。「害你如此費心,真是不好意思。味道真的很棒。我來這裡只是想讓你知道,你的料理並沒有任何問題。」
他向我微微低頭後,再度重申「味道真的很棒」。老人面帶微笑,主動與我握手。他的手摸起來很乾癟,冰冰涼涼的。反握我手的力道實在過於羸弱,頓時令我感到些許動搖。
握完手後,我低下頭向他敬禮。
「其實我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對……」老人如此說。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道料理是我與以前交往過的對象共同的回憶。」
老人輕輕點頭後,開始娓娓道來。
「那是六十多年前二戰後不久的事情。秋天即將結束之際,我與她去上野一間專門以外國人為服務對象,戰後重新開張的老餐廳用餐。當時的我們已經許久沒在餐廳用餐,再加上世界大戰期間人們根本無法悠哉地用餐。」
說到這裡老人嘆了一口氣,定定地凝望著空中某處。
「當時我在那間餐廳向她求了婚。說是求婚,不過那間餐廳的窗外只能看見一片片的田地,並不像這裡的氣氛這麼浪漫。」
「求婚?」我說。
「是的。外面的田地開滿了一整片的黃花,全國上下都沉浸在戰爭結束的喜悅之中。」
他像是要掩飾心中的難為情般,羞赧地笑了笑。那是一抹彷彿少年的青澀笑容。
「總之,我們在那裡吃的料理就是法式家常濃湯,奶油散發出來的迷人香氣令我們忍不住抬起頭來望向彼此。當時主廚對我們解釋說,因為今天進了優質的奶油與韭蔥,所以才能端出美味的料理。主廚人很好,在我們離開之前還特地寫下詳細的食譜,贈送給詢問湯品製作方法的她。」
接著,老人清咳了一聲。
「『總有一天我要親手做給你喝』她這麼告訴我。然而,她並沒有實現這個諾言。因為,在那不久之後她就染上重病過世,而我也一直沒有聽到求婚的回覆。應該是因為大戰後糧食短缺,造成營養不良的關係吧。幾年後,我為了學習繪畫而遠渡巴黎,在異地生活長達十二年的時間。但卻一直找不到那個時候的味道。回到日本後,我擁有良好的生活條件。光陰似箭、歲月如梭,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直到某一天我才突然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我真的擁有自己渴望的事物嗎?」
他說完這段話便眯起眼,望向遠方。
「過去我總在心裡期盼,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在某個地方喝到同一碗湯。然而,直到如今卻仍然尋覓不著。恐怕是記憶出錯了吧。畢竟人們都說心中的回憶總是最美,而且你所做的濃湯也確實非常美味。」
但是,我的湯還是哪裡不太對。
「人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莫名其妙地想吃些令人懷念的料理,因此我才會大膽提出要求……就是這麼一回事。」
「也就是說,外觀雖然相似但味道卻不同吧。」
老人的眼神一黯。「不過,有可能是我記錯。畢竟那都是六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更何況我也上了年紀,以前的記憶自然變得相當模糊,味覺也退化不少。」
老人再度笑了笑。每當他一笑,身體就會駝起,眼尾也會悲傷地扭曲。他將視線投向窗外,彷彿能透過黑夜看到什麼似地。我當然不可能知道那是什麼,但我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並不是刻意找我碴才要求重新製作料理。
「謝謝你的招待。」
老人在貴崎的陪同下打算離開廚房。貴崎優雅的舉止令時間的流逝顯得悠哉從容許多。
待我察覺時才發現她正望著我。那眼神彷彿要將我吸進去一般。「料理這種東西一旦吃下肚就沒了」,我的心中突然響起這句話。
「請您稍等一下!」
我情不自禁地出聲喊住正要離去的兩人。於是,貴崎與老人同時回過頭來望向我。
「可以請您再來這裡一趟嗎?」
貴崎以指尖扶起鏡框,老人則是面露不解的神色。
「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再重新煮一次。」
我又重申了一遍。我好久沒有碰上這種事情,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也許是我在意氣用事吧。於是,貴崎詢問老人。
「您覺得如何?您願意撥空再來一次嗎?」
老人沉默好一會兒才看向我,並點頭說「當然」。
她看到這個場景後,臉上浮現一抹淺淺的微笑。那是任何人見了都會情不自禁回過頭來的迷人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