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青的事情一波三折,不過總算還是隨著他的不幸去世,告了一段落了。
有些八卦,傳得太久了,容易讓人厭倦,另外,人在狂熱之後通常會冷靜一下,冷靜了之後,也會想明白很多道理。
這次的事情,讓皇城之中萬千白曉風的擁躉產生了分化,很多人還是拿著他當年和姚惜希那段虛無縹緲,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感情說事兒。對白曉風這個人,皇城中人的評論從一邊倒的贊,變成了有贊也有貶。
而對於索羅定,皇城中人除了各式各樣的批評之外,似乎還產生了些好奇。
有人開始追溯索羅定的成長過程,他傳奇的經歷,和白曉風完全相反的人生,引起了不少人的興趣。有人開始崇拜索羅定,特別是些男人,覺得他活得快意恩仇,不靠家世靠自己,算個英雄。
曉月發瘋打人的事情,眾人也只當做是她被嚇壞了,沒有太過分的傳言。
又過了幾天,這風波就轉淡,皇城恢復了平靜。
曉風書院的修繕進行得很慢,直到索羅定調派了五百人馬過來。
這些士兵動作快身手還輕便,不說話光幹活,沒過三天,書院煥然一新,又開始上課了。
這幾天書院的氣氛略顯緊張,因為石明亮就快赴考,之前一折騰,對他多少有些影響。
石明亮也不知道是家裡人對他期望太高,還是自己對自己期望太高,整天緊張兮兮的,晚上也不睡,挑燈夜讀。
白曉風跟他說了好多次,以他的才學輕鬆應考就可以了,不必那麼緊張,可惜說了沒用,石明亮往床上一躺,就算熄了燈也是睡不著。
於是石大才子每天頂著倆黑眼圈,還瘦了一大圈。
這天上完課,打了一上午盹的索羅定,被白曉風罰抄詩經。
「你說你也是,睡覺就睡覺,還打呼嚕。」程子謙和索羅定一起坐在院子裡寫東西,不同的是索羅定抄書,子謙寫八卦,索羅定拿著筆打哈欠,子謙精神飽滿奮筆疾書。
索羅定揉著脖子,「一大早都是之乎者也,不困有鬼,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索羅定。」
院子外面,白曉月提著個籃子,跑了進來。
索羅定抬頭瞧了一眼,白曉月精神倒是不錯,相比起之前稍微瘦了一點。
「呦,曉月。」程子謙見曉月精神爽利,就笑瞇瞇跟她打招呼,「要出門啊?」
「嗯。」曉月走到索羅
定身邊,瞧了一眼,「書抄得怎麼樣啦?」
「哈啊~」索羅定繼續打哈欠,「去哪兒啊?」
「去買水魚。」曉月一歪頭,笑出倆梨渦來。
索羅定嘴角抽了抽,「有病啊,大老遠跑去買個王八……」
索羅定話沒說完,就被曉月抽了一下,「都說了是水魚,欠抽你!」
索羅定揉著腦袋瞧著曉月,心說水魚跟王八有區別?
「走。」曉月拽拽索羅定,「晚上再抄。」
索羅定皺眉,心說買王八還不如抄書了。
曉月見他坐著不動,瞇起眼睛,「走不走?」
索羅定望天,小夫子得罪不起,只好歎了口氣站起來。
曉月提著籃子開開心心出門了。
子謙叼著支筆琢磨,曉月親自去買水魚,估計是買回來燉湯給要備考的石明亮的。不過買水產要走很遠,期間要走完整條東華街。
最近東華街可熱鬧,好些人都參加這次的考試……
想到這裡,子謙瞇著眼一笑,覺得跟去說不定會有些看頭,於是顛顛小跑跟上。
一踏出書院,索羅定就覺得街上氣氛不對,那群閒人似乎比早前更加亢奮些。
「唉。」索羅定走上兩步跟在曉月身邊問,「這幫人幹嘛呢?」
曉月瞧了他一眼,「什麼唉?我沒名字麼?」
索羅定只得對她拱手晃啊晃,「小夫子。」
曉月扁嘴似乎並不滿意,「以後別夫子夫子的叫,顯老。」
索羅定心說這丫頭今天又怎麼了,無奈,「那叫什麼?」
「叫名字咯。」曉月嘟囔了一句,「大家怎麼叫,你也跟著怎麼叫。」
索羅定想了想,書院的人大多叫她曉月,於是叫了一聲,「曉月。」
曉月嘴角翹起一點點,堅決不讓索羅定發現。
兩人經過東華街最大的茶樓,就見裡邊鬧哄哄,貌似還聽到「押多少?盤口、賠、賺」什麼的……
索羅定立刻精神抖擻,湊近去看。
曉月挎著個籃,回頭不見了索羅定,四外一找,就見他正拿著張紙,蹲在茶樓門前的石獅子腦袋上,朝門裡看。
曉月無語,這跟個猴兒似的。
跑過去,仰著臉問他,「你幹嘛呀?」
索羅定指了指茶樓,「賭錢呢!貌似是開盤賭這次誰能高中!」
曉月踮著腳尖,但門口擠滿了人,她什麼都看不到,就拽著索羅定的衣擺,「誰最被看
好?」
「一個叫王煦的。」索羅定將手上的紙遞給曉月,上邊寫著目前的賠率。
「石明亮只排在第三?」曉月驚訝,「他是江南第一才子啊!怎麼會不排第一?」
索羅定一攤手,蹦了下來,「強中自有強中手吧,再說了,盡力了不就得了麼,管他考第幾。」
「不一樣啊!」曉月認真,「這次考試石明亮要第一名,才能直接參加殿試,不然又要再考半年,要參加殿試就得等下次了。」
索羅定嘴角抽了抽,心說還真有那麼多書獃子前仆後繼去考試,「明年就明年唄,他才幾歲?有些人都三四十了,連個秀才都沒考上,他就算再考個十年考上個狀元,也不遲。」
曉月猶豫了一下,「話是這麼說……只是……」
「走了,去買王八。」索羅定大踏步往前走,行了兩步突然站住,身背後曉月正走神,一頭裝上去,揉著鼻子仰臉不解看。
索羅定似乎是考慮了一下,摸了摸身上,摸出一兩銀子來,瞇著眼睛問曉月,「有錢沒有?」
曉月摸了摸腰間的錢袋,「有啊。」
「拿一兩出來。」索羅定笑瞇瞇。
曉月撅嘴,「幹嘛?」
「咱倆合夥買一把。」
曉月想了想,摸出一兩銀子來給索羅定,「買石明亮麼?」
索羅定嘴撇了撇,「他雖然才第三但好歹個熱門,要買當然買偏點兒的。」邊說,邊往下找。
曉月不高興了,「就買石明亮!」
索羅定搖頭,「贏了也不賺錢。」
「不賺就不賺!」曉月瞪他,「人好歹是你同窗,自然撐自己人!」
索羅定見她那麼認真腮幫子都鼓起來了,無力,好男不跟女鬥,就接了銀子又蹦到石獅子上,對著裡邊的人大喊了一嗓子,「喂,買二兩銀子石明亮。」
話一出口,眾人刷拉一聲回頭看他。
有個大叔還勸他,「買石明亮幹嘛?買王煦啊,石明亮考不了第一。」
索羅定納悶,「為何?那大才子沒少考第一。」
「對,他的確能考第一,但是這王煦是他的剋星。只要王煦參加的考試,石明亮永遠只能考第二,而石明亮考第一那幾次,都是王煦沒參加的。」好些人都這麼勸索羅定,「王煦是這幾天才報名參加考試的,你不見好些買了石明亮的都在退錢麼?」
索羅定摸了摸下巴,和曉月對視了一眼,兩人突然明白石明亮這幾天在煩悶些什麼了。
「就買
石明亮!」曉月伸手將索羅定手上的二兩銀子遞進去,順便又加了十兩。
索羅定對她擠眼睛——傻丫頭啊,買多銀子就分別買幾個!再買個冷門。
曉月押了注,就要拽索羅定走了,這時候,聽身後有人說話,「石明亮那個江南第一才子的頭銜,根本就是撿的,或者說,是本少爺讓給他的才對。」
曉月和索羅定都回頭,就見一個穿著白色書生長衫的年輕男子站在他們身後,此人樣貌出眾,看穿著談吐,必定有些來頭。
「王公子。」茶館裡有認識他的小廝,慇勤地打招呼。
曉月想了想,「你就是王煦?」
王煦對曉月拱了拱手,「姑娘是白曉風白夫子的妹妹,白曉月,可對?」
曉月點點頭。
索羅定在後邊看著兩人說話,覺得王煦好像沒什麼正經,眼睛咕嚕嚕亂轉。
王煦讚揚之情流於言表,由衷讚歎,「之前聽過種種描述姑娘清麗脫俗,還覺得過了,可如今見到本尊,才覺那些讚揚簡直蒼白無力。」
曉月眨眨眼——是誇自己漂亮的意思麼?
索羅定抱著胳膊在一旁望天——酸吶,牙都倒了。
「白姑娘,可否幫在下一個小忙?」王煦謙虛有禮。
曉月略點了點頭還禮,「王公子要幫什麼忙?」
「可否為我遞一封書函,給白夫子。」王煦從袖袋之中抽出一封書信來,遞給曉月。
曉月沒接,而是問,「這是什麼信?」
「是我想加入曉風書院的自薦信。」王煦微微一笑。
曉月驚訝,「你要入書院?」
「我之前身體不好,書院的報名錯過了,如今病已痊癒,所以想入書院。」王煦笑得十分溫和,「另外,我如果能加入書院,那麼這次考第一的,還是曉風書院的人。」
說完,對曉月身後索羅定也拱了拱手,將信往曉月手裡一擺,轉身揚長而去。
索羅定摸著下巴——說得好像這次他鐵定考第一似的,哪兒來的底氣?
曉月拿著那封信發呆,低頭看了看信封上幾個字和一個署名……下意識地嚥了口唾沫,字真是好看啊,的確不輸給石明亮。
索羅定見曉月一臉猶豫,就拽了拽她往遠處走,「不挺好麼,曉風書院反正名額還沒滿呢,這王煦看著挺有本事的,管他誰考上的,是曉風書院的不就得了。」
曉月看著索羅定,「你覺得,石明亮和王
煦,兩人給人的感覺怎麼樣……」
沒等曉月說完,索羅定嘴角都抽起來了,「那王煦雖然看著不怎麼老實,不過比石明亮他們四個小王八蛋可是強多了。」
曉月也無奈,起碼王煦還會對索羅定行個禮,石明亮他們卻只會用惡作劇陷害他,雖然一次都沒成功過。
「萬一王煦加入了曉風書院,結果他考上了石明亮沒考上,該怎麼辦?」曉月擔心。
「這玩意兒大家公平比試。」索羅定覺得沒什麼,「如果王煦真比石明亮有才學,贏他情理之中。」
曉月總覺得有些彆扭。
「你個丫頭也奇怪。」索羅定邊走邊笑曉月,「那王才子誇你都誇上天了,石明亮都沒誇過你,你怎麼還向著石明亮啊。」
曉月愣了愣,抬頭看索羅定,「他誇我什麼了?」
索羅定撇嘴,「剛才一上來就一長溜,誇你漂亮唄,誇得還挺有文采。」
曉月驚訝地看著索羅定。
索羅定回看她,「看什麼?」
曉月走上前兩步,小聲問,「我怎麼覺得……酸溜溜的?」
索羅定眨眨眼,點頭「那書生是酸。」
「嘖嘖。」曉月笑著搖頭,「還有別人算呀……」
索羅定一攤手,「附近有醋鋪。」
曉月抿著嘴,斜眼看他。
可之後索羅定就背著手往前走了,沒再多說什麼。
曉月皺了皺眉,追上兩步,伸手把籃子給他,「幫我提著,我手酸。」
索羅定嫌棄,「大男人提個籃子叫人笑話。」
「手酸。」曉月跟在後邊,「還有啊,你走太快了,我累。」
索羅定無語,放慢腳步,「你怎麼那麼麻煩?」
曉月將籃子塞給他,「女孩兒就是麻煩的,是你呆,做男人要主動幫忙拿籃子才對。」
索羅定接了籃子歎口氣,繼續往前走,這回腳步倒是慢了些。
曉月跟在他身邊,就見他邊走邊看風景,就是不看自己一眼,心裡難免有些彆扭——索羅定剛才的確酸溜溜的,難道是自己一廂情願了?
兩人身後,程子謙邊搖頭邊跟蹤順便奮筆疾書,嘴裡還不閒著,「老索啊,你不能這麼呆啊,人姑娘都那麼明顯了,你這不是給人潑冷水麼。」
曉月又走了一路,索羅定也沒問她累不累、渴不渴、沒跟她說笑、甚至都沒看她。
曉月莫名就覺得心灰灰,還是自己一頭熱呀,索羅定,是不是根本看不上她……